女子站在黑色荒野里,长风卷起了她的衣袍和乌发,攀飞的魔王元力如无数道丝雾从她体内浮出,浩荡不绝,令人心震。
“好强的天魔之力。”容霜面色一紧。
魔王鬼雕棠死后,魔族衰微,很久没有见到如此精纯的天魔之力了。众人对簪星的印象还停留在姑逢山上,她被逼入万杀阵时奄奄一息的模样,不过短短两年,已经金丹化流的她,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了绝对的强者。
鬼厌生跌靠在灰色的崖壁旁,他试图爬起身,然而方才的万鬼噬心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那把雪白的油纸伞落在他不远处的地方。上头没有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图,伞面沾上大片血迹,如盛开的花。
他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唯有那双金瞳一如既往得灿然明亮,鬼厌生盯着簪星,慢慢地、费力地开口:“你为何可以操纵枭元珠?”
融合枭元珠,不代表可以操纵枭元珠。从簪星手中抢走珠子的两年前,他用过很多办法,但这魔珠狡猾得很,所以到最后,他才会将自己献给了枭元珠,与枭元珠合为一体。
簪星道:“我就没想过要操纵它。”
在被打入极冰之渊前,她侥幸得到这颗珠子,成为“天道”中的变数,这之后,一路被“天道”试图抹杀,深受“命数”桎梏。
而在被鬼厌生抢走枭元珠、打入极冰之渊的绝境下,枭元珠离开簪星的那一刹那,掌心的红痕尽数消失。
那时候簪星恍然醒悟,对她来说,枭元珠并不是灵宝,而是天道的陷阱。
“它的确不容易被驾驭,所以我放弃了驾驭它。如你所说,它是上古魔石所化,本身就有灵智,所谓掌握三界的力量,原本就是个陷阱。你若想要利用它变强,一旦主动满足它嗜血的欲望,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从我拿到这颗珠子以来,我不曾杀过一人。它无法驾驭我,当然,我也无法彻底驾驭它,所以我将它舍弃了。”
《绝世心经》上说,欲练此心经,须废掉全身修为,从头开始。说到底,也无非一个“舍”字。
修士修炼到最后,想要的越来越多,更高级的功法,更珍贵的灵器,更罕见的丹药,更高级的自己.欲念永无止境,修仙之人本就要不断探索大道,但有时候,断离与舍去,才是窥见大道的真径。
闻言,鬼厌生慢慢笑起来,他道:“你想说,你刚刚打败我,没有借用枭元珠的力量,仅仅凭借着你自己的天魔之力吗?”
“不错。”
他笑意陡然僵住,眼中多了一丝不甘,声音冷沉:“说到底,你这个天魔之血,就是比我这个半魔之身更高贵。”
簪星不言,走到鬼厌生身边,朝着鬼厌生伸出一只手,从鬼厌生的体内,渐渐浮起一道黑色光影。
这光影浓重,如一道蜿蜒细蛇,渐渐从鬼厌生的心口钻出,带着无数呼啸的阴冷之气。
“另一半枭元珠。”牧层霄目光一凝。
簪星微微皱眉。
鬼厌生的这一半枭元珠,同簪星体内的这半枭元珠格外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吞噬太多活魂的关系,这一半枭元珠中,带着强烈煞气。指尖甫一碰触,便有钻心灼烫感传来。
簪星正要将这半颗珠子收起来,忽然间,身体内却突然传来一阵渴望感,那一簇黑雾仿佛有了生命,“嗖”地一下钻进了簪星心口。
“簪星!”顾白婴目光一凛。
一瞬间,簪星感到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原先的那半颗珠子,在从魔元池中出来后,便干干净净寻不到任何痕迹,但总能感觉到枭元珠的气息,而如今,黑雾钻入她体内,那股散落于四肢百骸的气息,渐渐开始从体内生长,仿佛有脉脉温流包裹着她的全身,又像是她整个人变成了一颗枭元珠,变成了一块冷沉的黑色石头。
但没有一丝杀意。
“簪星!”不姜担忧地看向他,修仙界众人神情紧张,各自握紧手中法器。枭元珠是魔界至宝,却也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当年魔王正因如此走火入魔。如今两半珠子合二为一,融入簪星体内,焉知簪星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鬼雕棠?
鬼厌生慢慢笑起来,他道:“没有用的。这珠子已经被我喂了不少人血,既入你体内,迟早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簪星没有说话,她只感觉自己的体内,陡然间焕发出无限生机,恍惚间眼前似乎瞧见了滚滚洪流大川,天地混沌一片雾气,有巨大棋盘落于遥远山巅,黑白棋子交错纵横,面目模糊的人群站在棋盘前,慢慢朝着长空拜服下身——
灵台之中的画面猛地被人打断,她猝然抬眸。
“师妹?”田芳芳问。
正在这时,漆黑荒野中,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这声音像是沉睡了许久,尚带睡梦中的慵懒,似又含了一点欣然笑意,带着十分可亲。
“怎么这么热闹啊?这鸟不生蛋的地方,难道又有人来了?”
簪星一怔,这声音如此耳熟
那方巨大深坑前,斜斜插在土里的淡紫长萧附近,渐渐浮起了一层雪白云雾。从云雾里,缓缓走出一个人的身影。
“顾”簪星讶然道:“顾师祖?”
这是个年轻男子,一身长春色衣袍,长发以发带扎起。越发显得神采英拔。他生了一张极俊美的脸,双眸清澈又明亮,嘴角噙着的笑意过分招摇,而站在此处,不惊不俱,从容翩翩的模样,仿佛世外谪仙。
簪星在离耳国的画中境时,曾短暂地见过顾采玉一面,虽看不清他容貌,却也知这人必是一等一的风采迷人,否则也不会教眼光极高的青华仙子倾心以待。
眼下亲眼见到,果不其然,他生得好看又端正,笑容却带着几分玩味与天真。
顾采玉瞧着簪星,嘴角一翘:“这位美丽的仙子,你认识我?”
簪星轻咳一声,看向顾白婴。
儿子还在面前呢,他说话如此放肆,这.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