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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如意算盘

姐们的“天问”令李萍心惊,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面上不能露出来,只说:“分人,有的人不在乎。”

姐们骂:“那财产事业,非得留给儿子才行?就不能留给我?我还没死呢!王八蛋!不想想没有我哪有他今天,现在好了,都分好,大卸八块,唐山的火车,他妈倒霉(倒煤)!”姐们离婚分了不少,可到底意难平。

李萍只能顺着劝,“别气,说不定过几天,又找你复婚。”

这话说出来李萍自己都觉得太没骨气。结婚复婚,离了合了,这干吗呢,脸往那搁。

“他就是八抬大轿来,我也不会同意复婚!反正就这样了,好坏他都得接受,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何况一点不冤枉他。”姐们硬气。老板娘还是面带微笑,手上忙碌着,一言不发。做这行,嘴巴一定要紧。下半场,李萍靠在躺椅上,忍不住胡思乱想。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就是现实,男人都差不多,姐们平时严防死守,还这样——她这种完全信任,对另一半散养的,会不会有什么故事?再往下想——如果有故事,她会选择离婚吗?她知道自己未必有这个勇气。二次离婚,等于宣告后半生努力毁于一旦。

李萍有点害怕。

她忍不住问细节:“怎么发现的?”

姐们脱口而出,“直觉。”顿一下,又说,“找张摩斯。”

又是张摩斯。福尔摩斯的传人。只不过有点走偏,但核心业务差不多:都专治“疑难杂症”。李萍手机里,还有张摩斯电话。

随意刷手机,洪卫打过来。李萍接。也没说什么,无非问问在哪、在做什么。例行公事。洪卫最近回老家。李萍不愿跟过去,实在懒得应付那么多关系。挂了电话,姐们苦笑,说是老洪吧,对了,这样就对了,要让他担心你,不能你担心他,就是要让他有危机感。

苦笑。

恰恰相反。有危机感的是李萍。年华逐渐老去,生不出孩子,虽然有点钱,可钱并不能弥补全部,只能聊以自慰,说白了,人生在世最珍贵的资本是时间。反倒是洪卫,这两年越活越年轻。男人一有钱总显得更有精气神。

晚间,一个人坐在床头,胡思乱想,李萍还是忍不住拨了张摩斯的号。通了。瞬间改主意,又挂了。她告诉自己,夫妻之间还是应该有基本的信任。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故事。

睡觉。

谁知第二天上午,张摩斯回电话。李萍接了,解释,“不好意思,昨天摁错了。”

张摩斯笑呵呵地,“是我找你。”

“有事?”李萍问。私人侦探找她,奇谈,准没好事。

“老朋友,给个善意提醒。”张摩斯声音低沉。

李萍惊得皮紧。

“有人在查你。”

“查我?”李萍搞不懂。她有什么好查的。

小捷和徐正最近都通过钱峰联系。有个好朋友做缓冲、传话,避免直接冲突。返乡一役,小捷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极大伤害。钱峰告诉小捷,徐正正在跟父母沟通。有可能找姐姐李萍帮忙。

“找李萍就是自杀。”小捷下结论。不过,小捷的激动情绪钱峰都会处理一下再传给徐正。对两位朋友,钱峰怀有善意。不过,让钱峰感到奇怪的是,领导的女儿蕾蕾为什么非要抓住徐正不放。领导女儿这么没自尊吗?明知道徐正有喜欢的人,还要硬插进来?不过也难说,女人一旦爱上,很疯狂。

钱峰问徐正,“那女的非你不嫁?”

徐正把笔记本合上,“她也是被逼的。”一个病房的病友——同病相怜。

“被逼结婚?”

“可不。”

钱峰摸摸下巴,深感头疼。很显然,这场婚姻或许是家族的联合。不过徐正的家族,除了这么个优秀的儿子,似乎并没有竞争力。

徐正补充说明,“她也就是要走个形式。”

钱峰说:“那你给她个形式不就完了。”

徐正啧了一下,“问题是我给不了!我得对小捷负责。”又冲钱峰,“有没有好办法?别出馊主意。我就说,要么直接领证得了。”

钱峰劝徐正还是别乱来。如果父母不同意,以后日子不好过。钱峰留着话,没反复说,他理解小捷。小捷是二婚,不能再出差错,顶着父母反对的帽子嫁入徐家,以后有的烦呢。结婚也是合作,在正式合作之前,两方都想占据心理优势,小捷不想名不正言不顺地走入婚姻。钱峰说:“要不你找领导的女儿再谈谈?让她出个证明,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很多事情还是要摊开谈。”

徐正觉得是个好办法。

过了几天,徐正到钱峰单位找他。钱峰桌子上一大堆票据。徐正兴冲冲走进办公室,“晚上我请客。”办公室的小姑娘们见来个帅哥,挨个去饮水机旁倒水。徐正站在饮水机旁。钱峰打趣,“别搅乱我们办公。”

徐正急切地,“还有多久。”

“再等十分钟。”钱峰说。

晚上吃东来顺。徐正的解释是取个好彩头:顺。

“跟蕾蕾谈好了。”徐正兴冲冲地。

“哪个蕾蕾?”

“副总女儿。同病相怜那个。”

“达成什么条约?”钱峰循循善诱。

徐正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四方四正的白纸,递给钱峰。

打开看。是歪歪扭扭的字迹,手写的:我和徐正不合适。落款:蕾蕾。

“行啊!你小子!”钱峰伸手拍了他一下。

“我说,她写,我跟她说了我有喜欢的人。”

“她肯听你摆布?”

“怎么叫摆布,她也说了,她有喜欢的人,我说那正好。咱们都不用受苦。都解放。这种事情,女方提出来最好。”

钱峰啧了一下,“深明大义,接下来怎么办?”

“给我爸妈看。”

“那该受刺激了。”

徐正夹着一片羊肉在沸汤里涮,“得让他们知道,他儿子不是那么抢手,谁都上赶着嫁,说实话,像我这种情况,背着房贷车贷,工作虽然稳定但不上不下的,能找一个二婚无孩的,也不能算受多大委屈。起码人家家里没要求什么。”口无遮拦。

钱峰听着却不舒服。“二婚怎么了?”他忍不住捍卫小捷。

徐正把肉片放芝麻酱碗里,笑呵呵地,“不是那意思。”钱峰也离过婚。徐正以为他受刺激。

“你这种心态就要不得。”钱峰继续批评,“以为自己往下找了,放低身段了,将来就可以为所欲为。对方都应该迁就你?离过婚就低人一等?”

徐正劝慰他,“吃肉吃肉。”他算发现了,离过婚的人,都容易情绪激动。

租约到期,陈卓收回房子,陈天福去通州“逍遥居”住。说天地宽阔些,搞不好还能临着河钓鱼,舒坦。陈卓也嫌老爹天天在眼跟前看着头疼,便同意了。他打算一个礼拜去一次。父子之间,有点距离好。只是,住了没几日,天福就重提那个要求,希望雇小敏妈来做小时工,每天中午一顿,也算互帮互助。陈卓问:“你帮她什么?”天福答:“帮她解闷啊,哦,她不无聊的?人需要社会活动。不能老一个人待着。”陈卓拗不过老头子,只好委婉地跟小敏提。说实在是没办法,想请她妈帮忙,又说知道阿姨不在乎钱,但一定要给。算是给台阶,不强调钱。

小敏思考再三,还是电话跟素敏吱一声。也很委婉。

素敏一听,一肚子气。顿时对着小捷抱怨起小敏来。“谁是亲谁是外,你姐现在分不清楚,”王素敏怒气冲冲,“这还没正式成一家子呢,心就歪到外人那去。什么意思?花钱雇我?我成什么了?一点钱了不起?哦,有钱就舔,没钱就贬?我是那样人么?”

小捷劝,“姐估计也是为了家庭和谐。”

“什么叫和谐,”王素敏抢白,“这陈卓是自私!他老爹没人伺候,让我去?我有退休工资,我用得着靠伺候他赚钱?还没过正式成一家子,我为什么就要低人一等。我再穷,也不去攀那富亲戚!”

小捷说:“估计也不都是钱的事,人专家不是说了么,老年男性的自理能力远远低于老年女性。估计他爸是真遇到困难。不过妈,我的感觉是,”停顿一下,小捷突然笑眯眯地,“那老头……嘿嘿……对你有点意思。是个烂桃花。”

王素敏横眉,“有什么意思,买一送一?嫁个女儿还把老妈搭进去做老妈子?跟你爸离婚后,我就没想过再婚,没那必要!受一次罪还不够?再来一次?疯了?!我不知道轻松自在。”

小捷说:“妈,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就算是桃花,目前阶段,顶多处处朋友,还没到结婚那步。不想结婚就模糊处理,有个人陪陪也不错,有钱难买老来伴。”

素敏更激动,“伴什么伴,以后老了走不动,我谁都不需要,大不了吃一把安眠药,眼一闭!一了百了!你姐现在,心放在陈家,不在刘家。”

小捷也嘀咕,“姐姐以前不这样……”老妈当前,她必须表态。显得有立场,平息怒火。

王素敏说:“让妈去伺候老公公,天底下这种事少有。”

小捷只能劝,“我去跟姐沟通沟通,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不问,姐夫怪,老头子不死心,问了,咱们挡回去也就是了。”

王素敏说:“她不会撒个谎,说问了,但妈不同意,何必来传话让人生气。有那么实诚的么。”

小捷乜斜着眼,模糊焦点,问:“妈,那老头你不也接触过几次,怎么样?”

王素敏急得要打小捷,“你个死丫头!也往外赶你老娘?!”小捷欢跳着跑开。

话是刘小捷去回的。小捷对小敏说:“妈很不高兴。”

小敏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是委屈妈。”

小捷故意说得严重点,“妈要回老家。”

小敏啧了一声,“哪至于!赶紧劝住!”

小捷话锋一转,“我说了一夜,妈才愿意留下。”停一下,继续,“姐,你不会成叛徒吧。”

“扯哪去了。”

“妈姐我,以前可是铁三角。”

“放心,没变化。”小敏也有点后悔提这事,可老头子硬要求,陈卓拗不过,找小敏。小敏只好勉为其难问问。算忠人之托。她想着,反正白天老妈多半在家,挵过这一阵,等她生了,王素敏自然来照料,陈天福那边,也就名正言顺撒开。

好不好就几个月,能凑合。

没想到她妈反应这么强烈。

事关尊严。素敏寸土必争。

晚饭小敏吃了点米糊。陈卓点了外卖,吃完就给小敏按脚。小敏脚一直有点肿。陈卓蹲着,小敏说:“你爸做饭那事,我出钱,找个正经保姆。”

陈卓哦了一声,过一会才说:“妈不同意?”

“小捷跟徐正那事闹得不愉快,情绪不稳定,妈得看着她,晚上那顿必须保证,白天还得帮小捷整理整理稿子。买菜、收拾屋子、家里还来个亲戚看病要照看。”小敏撒了个谎,“再去爸那,估计顶不住。”

陈卓没说话。洗完脚,把水倒了,回过头才说:“没关系,我跟爸说,实在不行,还搬回来住。”

小敏问:“你爸怎么就非迷上通州了。”

陈卓微微皱眉,似有难言之隐。

小敏试探地,“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有想法,能实现不?”陈卓顺着杆子爬。

“别太贪心。”小敏淡淡地。

“本来是想两好搁一好。”陈卓说。

小敏惊。“你的主意?”

“不是不是。”陈卓慌忙摆手。

“那就是爸的主意。”小敏分析,“你爸不是早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么,还打算进围城?”留半句没说:这都多大了,还屎壳郎搬家——不守粪(分)。

陈卓喃喃,“爸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先……交朋友。”

小敏愣了一下,实在压不住火,可还是调整呼吸才说:“跟我们一样?做男女朋友?我妈可没法再生孩子,那就结不了婚,”小敏把脚抬到沙发上,“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这么自私?”

“天地良心。”陈卓连忙找补,“不是男女朋友,就是普通朋友。马上成亲家,做朋友不是挺好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只好瞎找理由。

刘小敏懒得掰扯,换了个话题,问:“家骏的酬劳呢?”

陈卓说刚给了。小敏说:“金波可来兴师问罪了,说我策反他儿子当叛徒。”

陈卓尴尬地,“都是为了生计。”

小敏口气带讽刺,“真有本事。”

陈卓不懂她什么意思。

小敏进一步,“我说你们陈家人真有本事,我给你当老婆生孩子,我儿子帮你赚钱,还想让我老妈伺候你爹,这如意算盘打得,全天下估计也没几个能比得过你,你让李萍弄试试?看她愿不愿意。”

陈卓讨好地,“小敏,怎么话这么一说就变味了呢,是我追求你,我请家骏来创业,我爸请你妈……不,咱妈……去工作,都是请。”

小敏打趣,“感谢提供就业机会,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