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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色苍茫,四周一片宁静。

在这寂静的夜里,忽然间却有了些响动,窸窸窣窣的,好像有小虫子在路上爬行。

柳蓉藏身在一棵大树上,见着两条黑影从那边院子里飞奔着过来,脚步声细得几乎让人听不到,从那身形来看,应该是两名女子。

没想到这两人除了胸大,还真会些武功,柳蓉瞧着两人小心翼翼的踩着白天走过的路往聚贤堂走了过来,微微点头,看起来,两人至少练过十几年武功,只不过她们两人下盘还不大稳,奔走时有些虚浮,瞧着就不是高手。

手指头拿着绳子转了转,柳蓉决定先到树上好好歇息着,让这两个人去打草惊蛇。

小香与小袖走到聚贤堂前边,停住了脚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小香低声道:“你可看清了这院子里的机关?”

小袖点了点头:“我跟着那卢庄主将这院子都走了一遍,全部记下了。”

“好,你带路。”小香面有喜色:“若是咱们能将王爷要的花瓶拿到手,那可立了大功,比来拉几个人投靠去更合算。”

柳蓉耳力极好,将两人的窃窃私语听了个一清二楚,王爷?莫非是宁王?

她对京城里王公贵族的认知,只停留在苏国公府、镇国将军府和宁王这几巨头上边,其余的小蚂蚱,早就被她自动删除。听着小香提到王爷,她的脑海里即刻闪过两个字:宁王。

宁王府还缺古董花瓶?柳蓉有些惊奇,早些日子他还骑着马追过来给许慕辰送金子哪!原来是打肿脸充胖子,柳蓉对宁王充满了同情,要在京城居住真是难啊,就连宁王这样的人都要暗地里支使手下去偷东西,跟她来抢生意了。

两条人影嗖嗖的往里边去了,柳蓉舒舒服服的往树枝上一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就是那只勤快的小黄雀!

月光如水,一条身影长长,飞快的朝这边奔了过来。

那不是许慕辰吗?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边来作甚?柳蓉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像……正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两条即将消失在大门口的身影!

登徒子好色,自古有之,可是没想到许慕辰竟然恬不知耻的半夜跟踪!看起来自己的同情心还是太泛滥了些,晚上才给他下了药粉,早上就送上了解药,这才一天功夫,他就能出来蹦跶了!

许慕辰打了个喷嚏,他四下看了看,飞身上树!

柳蓉随手甩出她的独门暗器,刚刚好落在许慕辰的嘴巴上边。许慕辰仓促之间来不及反应,只能张口咬住。

有些咸,有些鲜,硬硬的一条,这究竟是什么?

许慕辰“扑通”一声落到地上,从嘴里掏出了那根骨头,摊在手掌心里,就着月光看了看,即刻就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一根鸡骨头。

他抬头看了看,树冠亭亭如盖,就像撑着一把大伞,树叶密密挤挤,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真是奇怪,这树上怎么会掉鸡骨头下来?难道是有贪馋的猫将没吃完的骨头叼了放在树上做储备粮?

许慕辰全身发麻,从来都是锦衣玉食,今日却沦落到了与猫同食!手里拿着那根鸡骨头,许慕辰一脸悲愤,要不要上树去将那馋嘴的猫抓下来好好拷问一番?猫不是吃鱼的?怎么就改行吃鸡骨头了?这不该是狗嘴里的口粮?

一阵脚步声传来,让许慕辰没有再左思右想的时间,两条黑影从聚贤堂跑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一只盒子。

果然,自己推测没错,那女飞贼就藏匿在这里!许慕辰大喜,将手中鸡骨头用力甩出:“女贼,往那里逃!小爷我今晚总算是要将你们抓住了!”

他要将这两个女飞贼捉拿归案,带回京城一雪耻辱,竟然将他与下属捆到一处,让流言蜚语满城飞,这笔账,许慕辰是到死也不会忘记的。他精神抖擞,掠身而上,一双手掌带着嗤嗤的风声,直奔那两人的面门。

小香吃了一惊,赶紧扭身避过,小袖抱着那盒子向一旁狂奔——这盒子里装着的可是王爷求知若渴的东西,若是能帮王爷拿到,她与小香可是立下了奇功一件,到时候王爷少不得会要好好褒奖她们两人。

许慕辰怎么会放过她们两人?他脚尖点地,人已经纵身跃起,直扑小袖的身后,一伸手,就拎住了她的衣领:“那里逃!”

小袖一拧脖子,细长的手指就如葱管,迅速的将胸前的带子一扯,左手右手交替朝两边一晃,那件衣裳便被许慕辰强行拉扯出来。小袖连头都不回,只穿一件抹胸,白花花的一片肉在月光照耀下闪闪的发着亮光。

许慕辰一愣,这女飞贼真是不要脸。

树上的柳蓉也是一愣,这许慕辰真是不要脸。

竟然在风高月黑的晚上跟一个姑娘拉拉扯扯,还将人家的衣裳给撕了下来!难道准备就地正法?也太猴急了些!登徒子就是登徒子,可像许慕辰这般好色的登徒子,也是世间少有了。

小香见着小袖用了一招金蝉脱壳,大悟!赶紧也将自己的衣裳一扯,把那件纱衣朝许慕辰兜头兜脑的扔了过去。夜风将那件纱衣吹得飘啊飘的,带着阵阵香气直逼许慕辰面门,他慌忙朝旁边一躲,可奇怪的是,那纱衣竟然能自己改变方向,紧紧的跟上了他的脚步,最终罩住了他的脑袋。

朦朦胧胧里,许慕辰见着一条黑影从自己身边掠过,飞快的追上了前边奔跑的两个女飞贼,三人就如划过夜空的流星,倏忽而逝。

原来……许慕辰用力的扯着那件带着奇怪香味的纱衣,心中总算是明白了,树上躲着那两个女飞贼的同伙,那根鸡骨头就是她扔下来的!

他那时候就应该即刻飞身上树,好好查看一下树里有没有藏着人,而不是在阿猫阿狗的胡乱猜测!要是先将那同伙擒获,再来解决去院子里行窃的两个女人,那就容易多了。

悔之晚矣!

许慕辰怔怔的摸着那件纱衣,若有若无的香味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小香!

昨天她与那个小袖两人爬上他的床,与他一道嬉笑打闹,传过来的就是那种香味!许慕辰赶紧将衣裳摔到了旁边,下意识摸了摸脸庞上的几颗小疙瘩,心有余悸。

他昨晚就中了那两名女子的暗招,今日请了大夫过来,给他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药泥,还熬了好几罐子草药,灌得他的肚子就像一只喝饱水的青蛙,可到现在,他的脸上还是有一群小疙瘩: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这模样,完全可以与自己的发小媲美了,许慕辰忽然想念起自己的娘子苏锦珍来,她不是有那种药膏?涂到脸上就能消掉疙瘩,若是她在就好了,自己厚着脸皮问她讨要一些,只怕她会不给——那就加点银子,哪怕她要一百两也行,总得将这些小疙瘩给消了才行,要不是回到京城,只会被许明伦嘲笑至死。

许明伦的痘印在涂了苏锦珍送去的药膏以后就飞快的淡去了,才隔了一日,许明伦宣他进宫,免去他的刑部侍郎之职时,那张脸上就只有浅浅的印迹了。

许明伦义正言辞的将他训斥了一番,扔给他一张圣旨:“慕辰,赶紧回家好好歇息两个月,替我谢谢你家娘子。”他得意的挺胸,那瓶价值两百银子的药膏真有效果,现在脸上已经光滑多了,想来再过几个月就会跟许慕辰的差不多了!棒棒哒!

等着许慕辰带了他夫人回京城,自己一定要好好嘉奖那苏锦珍一番,如此巧手,竟然将困扰他多年的这个难题给解决了,真是让他感激得涕泪交零,以后与许慕辰唇枪舌战的时候,就不会因着脸上的痘印被许慕辰说得心浮气躁了。

让许明伦觉得特别爽的是,自己的痘痘是许慕辰的娘子给治好的,想必许慕辰的脸现在比锅底还要黑。

许慕辰摸了摸脸——现在不是管痘痘的问题,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捉拿那几个女飞贼,现在他又没在京城,谁还认得出这满脸疙瘩的人就是那名满京城的许侍郎?

柳蓉脚下生风,很快就追上了小香与小袖:“快些将东西给我,我带回京城给王爷去。”

小香与小袖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好像是自己人!难怪刚刚要出手相救!小香眼中全是感激,若是没有她,自己已经被那黑衣人抓住了!小袖则很信赖的将手中的盒子递上:“还请大人替小香与小袖在王爷面前美言两句。”

“那是当然。”柳蓉嘎嘎一笑,伸手抓住盒子一角,银光一闪,小袖手掌夹着一枚暗器朝她扎了过来。

柳蓉拧身,朝旁边一闪,顺手将那盒子往怀里一带,一双手就如泥鳅,滑不留手从小袖手掌下边摸了过去。

一滴鲜血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另外一滴又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又一滴。

柳蓉抱着盒子站在那里,漠然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小袖:“就凭你这功夫还想暗算我?告诉你,我的暗器上喂了剧毒,不出三日,你就会毒发身亡。”

小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小袖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担心大人是假冒的,故此想试试大人的身手。”

“我的身手,还轮不到她来试!”柳蓉挑了挑眉毛:“你们竟敢怀疑我!”

“大人……”两人满脸畏惧。

“你们继续回飞云庄去,将王爷交代的事情做完,我先回京城了。”柳蓉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扔到地上:“吃了它,你的毒就解了。”

小袖爬着将纸包抓到手里,眼泪汪汪,听说王爷贴身的手下一个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可这位大人实在是心肠好,好得她都恨不能以身相许了!

柳蓉没功夫搭理她,抱着盒子几纵几跃,消失在茫茫月色里,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哪有闲功夫与这含情脉脉的目光对望!首先,她得将这盒子埋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这花瓶,可是几万两银子哪!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在这样一个最适合做这两样事情的时候,柳蓉却一件也没做,她整个晚上就在辛辛苦苦的挖坑。

背着那盒子一口气跑出了五里之外,她来到那条河边,小小码头那边靠着两条船,她选了条大些的,轻轻掠上船舷,伸手一点,那原本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的船老大浑然不觉的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柳蓉迅速解开绳索,一支长蒿下水,激灵灵惊起几点水珠,旁边船上传来含含糊糊的问话声:“何老大你想婆娘了?这么晚还要开船回去。”

“想得睡不着觉!”柳蓉压低声音应了一句,船桨划得飞快,小船如箭一般划破了平静的水面,朝前边狂奔而去。

过来的时候,柳蓉凭着多年敏锐的训练,早已经将两岸打量得清清楚楚,哪些地方最适合埋赃物又最适合逃离,她心中有了一杆秤,眼睛一瞄,就能看得分明。

她双手划船,两只脚也没空着,一只脚勾起盒盖,用脚丫子踢了踢,“咣咣”的脆响,不绝于耳,粉彩花瓶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清冷的光。

柳蓉只对金银珠宝敏感,对瓷器书画这些完全没有研究,她瞧着那粉彩花瓶,实在看不出珍贵在哪里,竟然还有人出几万两银子定下这只花瓶?简直是匪夷所思,柳蓉心中暗道,不就是靠着年代久远一些?给我几百两银子,我保准能找人做出一个跟这花瓶一模一样的来,高手在民间!

划着船到了她选定的地方,柳蓉扛着铁铲上了岸,女汉子的优势陡然体现出来,泥土哗啦啦的往两边甩开,一个方方正正的洞越来越深,瞬间就下去了三四尺。柳蓉抹了一把汗,继续开挖,最后挖出个十来尺深的坑来,她满意的看了看,停下铁铲,将放在旁边的那个盒子用绳子吊着往下边沉,这时就听到耳边有个稚嫩的声音:“大叔,你准备埋谁呢?可是你的亲人?”

柳蓉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没有掉到那个坑里去,她抬头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见到人影。

忽然间一种恐惧占据了柳蓉的心,夜路走多了总要见鬼,难道自己是遇着鬼了?

泥土堆后边缓缓的拱起了一个黑影,柳蓉见着两只亮闪闪的眼睛,一只手从泥土堆里伸了出来:“大叔,我在这里!”

原来那个土堆后边还睡了一个人,柳蓉咬牙,飞身过去,将那小孩从那里拎了出来,抖了抖他身上的泥土,厉声喝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小孩没想到柳蓉顷刻间声色俱厉,一时惊慌失措,两只小手不住乱摇:“大叔,这就是我的家啊!”他怯怯的看了一眼柳蓉,小声换了个称呼:“大姐姐?”

柳蓉低头看了看,因为挖土太卖力了,汗流浃背,衣裳沾在身上,已经显出了胸前的轮廓。她伸手揪住小孩的耳朵:“这是你家?你骗鬼呢?快些老实交代,你埋伏在这里准备做什么?”

小孩子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这本来就是我家,我阿爹阿娘都死了,他们就埋在这里,每晚我都会和他们睡在一起!”他伸手指了指土堆上边一块小小的石头:“我没钱让人刻字立碑,就自己挑了块大石头压着,总有一天我能给我阿爹阿娘立块石碑的!”

柳蓉心里一酸,多好的娃啊!只是,她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好好的将这孩子身份核实一下,若是有人派他埋伏在这里觊觎她刚刚到手的宝贝,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将那孩子提起来,就像抖面粉袋子一样抖了一遍,没看到身上掉出什么可疑的东西来,柳蓉举起他的手看了看,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泥土,看起来不是装出小可怜的样子。柳蓉又盘问了那孩子一番,尽管吃惊得快说不出话来,那孩子还是断断续续的告诉了柳蓉,此处是绿杨村,他的名字叫大顺。

“大顺……”柳蓉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想必他爹娘盼着他一切顺利哪。

“大姐姐,你准备埋谁?”大顺见着柳蓉已经不那么凶神恶煞,口齿也伶俐起来:“要不要我帮忙一起把他埋了?都说入土为安,他没入土,肯定不会安定的。”

柳蓉点了点头:“他是我弟弟,得病死了,不想让爹娘看着心痛,特地把他运远一点埋了。”

大顺拍手喊了起来:“太好了,刚刚好可以给我阿爹阿娘作伴!大姐姐,我帮你!”

这孩子真是淳朴好骗!柳蓉拎起绳子,将那盒子放了下去,用铁铲将那些泥土重新盖住那个坑,看了看在一旁用双手将泥土扒到坑里去的大顺,柳蓉一把抓住了他:“大顺,想不想跟着大姐姐一道去挣钱?到时候你就能给你阿爹阿娘立墓碑了。”

“真哒?”大顺的眼睛闪闪发亮:“我愿意,愿意!”

“那你明日上午到这个地方等我。”柳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千万要看好这里了,别让旁人来动这块地方,知道了吗?”

大顺眨巴眨巴眼睛,捏紧了拳头:“大姐姐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的,我也不希望有别人打扰我阿爹阿娘哪!”

柳蓉摸了摸身上,出来匆忙,只带了一个银角子,可即便给大顺一个银角子,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如让他饿一个早上,自己从飞云庄里带些东西给他来吃就行了。

“明日我会带好吃的给你,守在这里别动。”柳蓉的手在大顺脑袋顶上停住,江湖秘诀,要让一个人永远管住自己的嘴,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咔嚓一声干掉,可她现在暂时还达不到这铁石心肠的水准,望着大顺乌溜溜的眼睛,她就没法子下手。

既然不能杀掉他,最好的法子就是带他走,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如有半点想泄露这花瓶藏身之处的意思,她就不会客气了。

大顺丝毫没有想到他已经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回来,笑得甜蜜蜜的:“大姐姐真好,我等着大姐姐来接我。”

这纯洁无辜的小眼神儿……柳蓉更没法子下手,朝大顺挥挥手:“债见!”

大顺追着她的船跑了一路,眼巴巴的望着奋力划船的柳蓉:“大姐姐,千万记得来接我,我一定会听话的!”

“快些回去和你阿爹阿娘好好说说话,你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来陪他们了!”柳蓉瞧着那小身子跌跌撞撞的跑,实在担心他会滚到河里去,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果然奏效,那大顺就像一只兔子,飞快的蹿了回去。

干了一个晚上的体力活,柳蓉实在有些累,回到飞云庄,从屋顶上头跳进自己的房间,将被子掀开,把那枕头拖出来枕在头顶下边,呼噜呼噜的就开始睡觉。

神神腿儿,这世上没有比睡觉更舒服的事情了。

柳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扛着花瓶回到了终南山,师父玉罗刹站在前坪笑眯眯的迎着她进去:“蓉儿真是不错,手到擒来。”

“可不是,师父教出来的徒弟,这功夫可是杠杠的!”柳蓉拍了拍胸脯:“我这次去京城,可是发达了,赚了不少银子!”

玉罗刹指了指她身后:“还赚了一个人回来?”

柳蓉转身,就看到了许慕辰那张放大的俊脸:“妈呀,许慕辰,你怎么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回来了?”

许慕辰一脸委屈:“娘子,你不要我了么?你就这么舍得扔下我么?”

“滚!”柳蓉飞身一脚:“登徒子滚开!莫要把我终南山的地都弄脏了!”

许慕辰死死的抱着她的腿:“娘子,你不能扔下我!”

真是一只粘人的爬虫,我踢,我踢,我踢踢踢……柳蓉的腿不住的踢着床板,就听着一阵“砰砰”作响,她迷迷糊糊的抹了一把眼睛,原来是做梦,那许慕辰根本就没有在自己面前,踢来踢去,将床上那床薄薄的丝绵被子给踢到一旁去了。

“砰砰砰”、“砰砰砰”……

“金花婆婆!”“老前辈!”门外传来热切的呼喊声:“您还在睡觉吗?出大事了,要等着老前辈来主事吶!”

这世上最舒服的额事情就是躺着睡觉,最难受的事是正睡得舒服被人喊起床来,柳蓉愤怒的皱了皱眉毛,这才抹了抹眼睛往窗户外边看。

光亮亮的一片,想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哎哟哟,熬夜可真不是个好习惯!柳蓉迅速翻身而起,抓住那张假面蒙在脸上,头发收拾好,牙齿上贴几块黑色的泥布条儿,说起话来还真是漏风,呲呲作响:“啥事啥事,找我老婆子啥事哪……”

门才打开,外边就涌进来一群人:“婆婆,聚贤堂那边失窃了!”

柳蓉眯眼看了看天色,日头挂得老高,这花瓶丢的事情要是再不被发现,那也真是奇怪了:“聚贤堂那边失窃,你们来找我作甚?”

那中年侠士激动得脸带桃花色:“崆峒派的少侠指控那两位姑娘是窃贼,现儿正在聚贤堂里对质呢!卢庄主说婆婆你德高望重,请你过去断案!”

嚯嚯嚯,这许慕辰竟然去检举小香与小袖?看起来这登徒子还有救,在大义面前忘掉小我,这可真是人间正道是沧桑,花心萝卜变好人哪!

柳蓉跨进了聚贤堂,许慕辰正站在正中间,一只手拿着衣裳,咄咄逼人的望着站在一旁的小香小袖,而那两位美人儿,正睁大了美眸,无辜的看着卢庄主。

“金花婆婆来了!”卢庄主一见着柳蓉现身,如获救星,赶紧站起身来,双手一拱:“金花婆婆,这事真还得老前辈你来定夺。”

柳蓉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稀疏的黄牙:“卢庄主实在太看得起老婆子了。”

她瞥了许慕辰一眼,哼,这前刑部侍郎素来是审问别人的,此刻却站在那里由她来审问,这感觉实在是妙。柳蓉瞧着那脸上一堆疙瘩,心情大爽,今日可得好好让许慕辰得个教训才是,昨晚他分明是跟踪美人出来,吃亏了心有不甘,这才来指控别人,自己当然是要站在女性同胞的阵线上,联合对付这个登徒子!

卢庄主恭恭敬敬将柳蓉请到了上座,家丁奉上香茶,柳蓉不紧不慢喝了一口:“卢庄主,请问失窃了什么?”

“那只粉彩花瓶。”卢庄主叹着气,嘴唇直哆嗦:“银子的事情是小,飞云庄失窃是大,这么多年来,我这里还没丢过东西,今年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来高手云集的飞云庄偷窃,这不是没有将我这庄子放在眼里?”

“卢庄主说得是,飞云庄可是天下第一庄,谁敢来老虎嘴上拔毛?”小香款款的走上前来,媚眼如丝:“我与妹妹这点微末功夫,哪里能觊觎卢庄主的宝物!”

被这几句马屁拍得舒舒服服,卢庄主摸着胡须点了点头:“姑娘你莫要担心,老夫并没有怀疑你。”

小香泫然欲涕:“素闻卢庄主乃是天下最正直仁义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呵呵呵……”卢庄主笑得很欢快。

“哈哈哈……”柳蓉也笑了起来:“姑娘嘴可真甜。”

小袖赶紧附和:“不是我姐姐嘴甜,本来就是如此,我姐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柳蓉问了问卢庄主这聚贤堂的设防措施,卢庄主的回答几乎让她下巴掉了下来:“我这里每晚有四个家丁上夜,泼水不进……”

这四个家丁难道是身手绝佳的高手?等着四个人上来的时候,柳蓉赶紧伸手扶了扶下巴,差点又要掉下来咯——四个人眼中并无精光,一瞧就是武功泛泛之辈,两个高两个矮,两个胖子两个瘦子,就像特地被选出来一样,站在那里十分对称。

“你们四人上夜,可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我们没听到异常的声音!”四个人一挺胸,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才不会如实交代四个人昨晚聚到一处喝酒,酩酊大醉的事情呢,又不是傻瓜,说了出来这份差事就没有了,好歹每个月好吃好喝的,还能挣三两银子哪!

“没动静?”柳蓉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许慕辰:“不知少侠指证这两位姑娘,可有人证物证?咱们总要有个证物。”

“有有有!”许慕辰将那团纱衣抛到了小袖面前,脸上全是冷笑:“小袖姑娘,你难道不认识你自己的衣裳了?”

小袖“嗷呜”一声扑到了纱衣面前,捡起来抖了抖,脸色苍白:“卢庄主,请为小袖主持公道!昨晚这位少侠闯进我的房间,欲行非礼,拉拉扯扯的,将我衣裳尽数扯下……”

“啊!”举场皆惊,那中年侠士脸色露出了气愤神色来,唾沫横飞:“少侠,江湖最唾弃的就是采花贼,你是想给崆峒派抹黑吗?”

一边骂着,一边心中愤愤不平,姐儿爱俏,那两个美人见着这崆峒派的少侠就挪不开眼睛,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倒洁身自好了?看来还算是个好姑娘,不是那些勾三搭四的主。他眼睛瞥着小袖,见她妙目中泪光闪闪,不由得大起同情之心:“姑娘,你不要怕,快些将后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有这么多人在,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谢谢这位大叔。”小袖一双手捂着眼睛,肩头耸动:“他刚刚扯下我的衣裳,我姐姐就过来了,我们姐妹联手才将他赶跑,他走的时候还威胁我们,说要我们不识抬举,到时候一定会让我们姐妹两人好看……”

小香朝卢庄主与柳蓉行了一礼:“庄主大人,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污蔑我们姐妹两人盗窃了飞云庄的宝物,还请庄主还我们清白!”

卢庄主望了柳蓉一眼:“金花前辈,你如何看这事情?”

柳蓉叹气道:“若真是这两位姑娘偸的,那这赃物在何处?真偸了卢庄主的宝物,哪里还能这般镇定的住在飞云庄?再大胆的贼人也不会这般做,卢庄主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谁说的是真话谁撒了谎。”

一路惊喜梦中人,卢庄主几乎要拍案而起:“这位少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求欢不成,竟然想毁人家姑娘的清白名声,这样可不对。”

许慕辰气得脸上的疙瘩都亮了一片:“卢庄主,昨晚我真是亲眼见着她们两人抱了个盒子从聚贤堂出来!卢庄主如何能偏听偏信?”

柳蓉伸出手来摆了摆,忽然想起自己今日匆忙起床,还没将那手掌修饰一番,只不过幸好昨晚勤奋挖坑,手掌手指间全是灰黑颜色,将那白色的底子给遮了过去,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她将手掌收了回来,脸上的神色渐渐严厉:“少侠,你说见到她们姐妹俩偸了东西出来,是什么时候?你那阵子来聚贤堂又是所为何事?”

“这……”许慕辰语塞,他来聚贤堂作甚?因着怀疑小香小袖就是在京城犯案的女飞贼,他这才跟着两人过来,看能不能抓到她们盗窃的证据,没想到还真被他发现了。

“是啊是啊,少侠,你大半夜的在这聚贤堂做什么呢?”有人怀疑的盯着许慕辰,满脸不屑:“半夜三更还在外边游荡,非奸即盗!”

小香与小袖两人使劲的擦眼睛:“各位大侠,我们两姐妹根本就没有到这聚贤堂来过,与他跟没有什么瓜葛,还请各位莫要误会!”

那中年侠士和颜悦色的走了过来,一双手在身上擦了擦,似乎想去帮两位美人抹眼泪,却还是不敢造次,讪讪的将手放了下来,眼睛却依旧贪馋的望着那粉白的两抹酥胸。

柳蓉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少侠,这话可不能乱说,要说便要说个清楚明白,我们不能听凭着你一面之词便将这两位姑娘定了罪,可不能冤枉好人哪!”

“婆婆真乃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小香与小袖感激涕零,两双眼睛带着微红望向了柳蓉,跟昨晚那个角度如出一辙。

许慕辰喘了一口气,这一屋子人怎么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呢?他真看到这两个女人进去偸了东西,还有一个躲在树上接应的人,对对对,还有第三个人!

“来偸东西的,还有第三个人,藏在树上,好像还在吃鸡腿。”许慕辰想到了那根独门暗器,恨得牙痒痒,这可真是奇耻大辱,自己竟然咬住那根鸡骨头,也不知道上头沾了那贼人多少口水。

今年可真是不顺利,看起来是时候该去庙里拜拜,驱除恶运了,许慕辰愤恨的盯着柳蓉与卢庄主,这些人怎么就不相信自己呢?自己可是一片好心来揭发那两个女贼,没想到反被两人倒打一耙,还有一个自以为是的老婆子帮腔,一群糊涂虫就全都对那两个女贼表现出一副同情的样子。

“少侠,做人可不能不厚道!”有人再也看不下去,出言指责:“现在你又编出第三个人来了,那人呢?他又在哪里?你总得要将那个人找出来才是,总不能由着你红口白牙的乱说!哼,我看你是没有得逞,反过来诬陷这位姑娘罢了!”

这……许慕辰气急败坏,脸上的疙瘩又红又亮,他再也忍耐不住,索性将自己身份亮了出来:“我是刑部侍郎!是为捉拿这两个女贼特地来的飞云庄!”

“刑部侍郎?”那中年侠士哈哈大笑起来:“这侍郎可是正三品的官,没有个三四十岁哪里能爬到那个位置!你以为我们江湖中人就不明白这官场上的事情,任由你糊弄?年轻人,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许慕辰呆呆的站在那里,竟然无言以对。

柳蓉瞅着他那吃瘪的脸色,赞许的朝那中年侠士点着头,心里暗道,许慕辰啊许慕辰,你都被皇上免职了,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自己是刑部侍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