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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皇后的花牌局子按照惯例,要打上二个时辰。

一宫之主不说散局,哪个都不好率先告退。这也是方锦书明明憋闷个不行,却仍要一忍再忍的原因。

落云鼻息间的异味愈来愈浓,她心里清楚,这香如果再这么点下去,迟早要发生些不好的事情,而她和裕妃都难辞其咎……

苏落云一时心念流转,耳旁突然传来喵呜的声音,原来是皇后娘娘养的一只琥珀眼的波国御猫来到了落云的脚边来回转悠。

苏落云虽然自知带着猫缘,可是这猫儿赖着不走似乎也有些奇怪。

心念流转间,她摸到了自己腰间那猫爪子一直拼命够着的荷包。

当落云捏住那荷包绣着标记花纹的一角时,心里恍然——原来今晨寄秋劝她跟韩临风和好时,她心不在焉,顺手从桌上拿个香包戴上,却不巧拿了平时逗猫时才用的香包。

阿雪和阿荣最喜一种舶来的香料,叫土荆芥,其味甚是让猫儿痴迷。

再顽皮的猫儿,弄上几片干叶子,也能眯着眼儿磨蹭个半天。

落云现在带着的香料包里也有几片,看来这猫儿是受了这味道的吸引,才磨蹭过来的……

想到这,落云的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这中宫的客厅甚大,有些不打牌的夫人,会时不时绕着殿旁走上几圈。欣赏一下皇后摆在廊上的各色绣球鲜花。

她先是取了片土荆芥在手里揉搓了一会,借口自己坐乏了,便起身走一走,顺便再让香草扶着她走到那香炉旁,用手摩挲着拿起了长柄的铜匙,在一旁宫女的注视下添些香料,又顺便摩挲着拿香炉,感受一下香炉子雅致的造型。

她是盲者,当然得用手感受香炉造型的精妙,借着赏鉴把玩的功夫,不动声色地把那香炉略微挪了挪位置,让它离得桌边近了些。

裕妃娘娘在厅堂一侧得空回头,隔着珠帘看见了,还笑着问:“世子妃,你是摆弄惯香炉子的,摸摸看这香炉做工如何?”

落云也含笑道:“编丝为骨的工艺,不然一般的铜铸可做不来如此展翅生灵的造型,裕妃娘娘能找到如此能工巧匠,也真是花了心思……”

说话间,她转身回到座位上,接过寄秋递过来的湿巾帕子擦了擦手,拿起茶杯静静等待。

不大一会的功夫,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响。

原来那猫儿不再缠着落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跳上了放置香炉的桌子,突然喝醉了一般,用身子拱着香炉。

有女官看到,连忙走过来准备抱走猫儿,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这猫儿乃是中宫爱宠,养得肥大,气力也大。而且那香炉的造型,也是头重脚轻,若是稍微失衡,就会碰倒。

大猫儿如此撒欢靠着,竟然将那高高的香炉给拱到了地上。

一时间,地面满是水渍和香灰。那香炉也被摔得断了鹤嘴。

裕妃娘娘哎呦呦站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心疼香炉,还是心疼皇后的爱猫。

幸好那香炉肚子里装了水,没有烫着皇后爱猫的皮毛,不然她这一番马屁岂不是拍到了马屁股上?

因为要收拾一地的狼藉,太监宫女们不免要进进出出,一时新鲜的空气涌入,驱散了室内的香气。

皇后许是累了,转身从宫女的手里接过爱猫,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微笑道:“也是上年岁了,不打了,都散了吧。”

众位夫人自是识趣,纷纷跟皇后辞行告退。

当众位夫人鱼贯上软娇子,抬出了宫门时,一直拼命忍耐的方锦书突然脸色一变,干呕个不停,拼命捶打软轿轿帮子,待轿子停下后,她急急下轿子推开身边的侍女,跑到一边,手扶宫墙吐了起来。

众位夫人不明所以,纷纷停下,想看看瑞王妃到底是怎么了。

方锦书当众出丑,也是心里郁气,抬头瞪眼冲着苏落云嚷:“你调的什么破香,闻着就一股子腌臜味,你是想要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出丑?”

落云一看她果然张嘴就赖上自己的香,便也只当她在跟自己“道谢”,心里默念:不必客气,我若不是为了自救,倒是很愿意看你丢丑的。

方锦柔见妹妹的身子似有不适,连忙叫马车赶紧过来,将妹妹送回到瑞王府去。

其余的夫人也纷纷下了轿子准备换马车,见此情形,忍不住小声议论:“怎么吐得这么厉害?她新婚月余,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方锦柔没有说话,不过眉宇间并不见替妹妹高兴的喜色,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再说落云也赶紧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她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在宫里引得猫儿撞翻香炉的事情是不是多此一举。

只是为了稳妥,免得自己成了别人的替死鬼,才不得已而为之。

当她心事重重地从马车上下来时,苏彩笺正跟韩瑶一起等在了世子府前恭迎着世子妃呢。

原来彩笺借口无聊,一直想要逛逛世子府的园子。奈何下人们得了世子妃的吩咐,不好让她去世子府闲逛。

今日韩瑶在西花园逛的时候,苏彩笺隔着院墙新开的门一眼看到了她,便在苏家院墙的拱门处出声喊住了小郡主。

韩瑶并不知苏家太多的内情,不过她知道苏彩笺是嫂子的妹妹,自然以礼相待,出于客气,便邀约她一起在西花园逛了一圈。

既然小郡主邀约,下人们也不好阻拦,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恰好苏落云回来,所以两人就在府门口接一接苏落云。

苏落云现在满腹心事,也懒得管彩笺,简单问了问她最近的日常起居之后,便转身想要入府。

她刚从宫门里出来,手上和身上难免沾染了那香炉子的香气,就在跟彩笺擦身而过的功夫,彩笺被熏得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转身呕吐了起来。

韩瑶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彩笺的后背,并叫身边的侍女去找郎中来。

可是苏彩笺却连连摆手,只说自己今晨吃坏了东西,回去躺躺就好,说完,便急匆匆回了小院。

韩瑶转身看向嫂子,却发现嫂子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凝神想些什么。

她以为落云是在担心妹妹的身体,可是嫂子开口说的却是:“彩笺尚未成婚,世子府里男丁甚多,为了避嫌,郡主以后还是莫要请她过府。”

韩瑶觉得嫂子的话说得紧绷绷的,吓了一跳,觉得嫂子有些小题大做。

落云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自是又稍微缓和了些,不紧不慢地问了她们相处半日的情形。

韩瑶自然是老实说了一遍,可是落云仍嫌不细致,一直不紧不慢地套问。

于是韩瑶便又想了想,说那苏二小姐似乎对姐姐和姐夫的日常很感兴趣,尤其担忧着嫂子跟哥哥闹别扭的事儿,一直问了关于世子要在书房住多久,何时公干回来一类的事情。

落云自是微笑听着,没有再说什么。

如此过了几日,瑞王妃有喜的消息渐渐从太医院探病御医的嘴里传到了各个府宅中。

苏落云在公主的茶宴上也听闻了这消息。

渔阳公主听了,当时还冷笑道:“她还真有个好肚囊,刚成婚就有喜了,可要恭喜九弟了!”

苏落云不动声色地听着,她其实一直在等着这消息,听了这话,倒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不假。

有些事情细思则恐。连方锦书自己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直到昨日出宫,觉得肠胃不适,这才被请来的御医诊断出怀了身孕。

有人居然比方锦书更早知道怀了身孕的事情,并且算无遗漏,借着裕妃和她一个盲女的手,给方锦书腹内的胎儿织了一张大网。

听闻瑞王妃略微气血不稳,需要安胎静养,但大致无碍,不过是有些妊娠反应,以后时时注意便可以了。

只是九王府的人似乎甚是紧张,似乎重新排查了一遍贴身伺候的下人侍女,不敢让王妃这一胎稍有懈怠的样子。

大约是九皇子子嗣不顺,怕再生波折。

可落云心知,若那日熏得再久些,那方二的这一胎,应该是保不住的。就是不知,幕后操控这一切之人,此时是否心情畅快。

于此同时,瑞王妃足不出户在府里安胎的消息也传到了宫中。

中宫大太监福如海服侍皇后十余载,是宫里有牌面的老人精了。

他此时弯腰冲着软榻上皇后小声道:“这么看,先前给瑞王妃看病的郎中没有诊错,她的确是有身孕了……”

方锦书都不知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可是皇后已经从跟她请平安脉的御医那里得了信儿,并让他先隐了脉象,不要先告知瑞王府。

正是因为暗藏了这一手的人脉,皇后才打了个先机,可惜功亏一篑……居然没成!

福如海看着皇后不悦的表情,便小声道:“其实这样也好,不然方二保不住胎儿,只怕也要连累娘娘,毕竟这事是在中宫发生的。”

皇后却冷笑一声:“本宫安排在中宫,就是要让琼妃那贱人心知肚明,却又奈何不得。她怀疑又如何?有证据吗?”

可恨陛下欺她太甚,这鲁国公府明明是她先给六皇子韩谂之挑选的亲家靠山。可陛下转头却让那贱人的儿子也娶了方家之女。

她若能忍下这口气,就不是长溪王家的女儿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日只差一点,竟然败在了一只猫儿的身上。

若不是那猫儿拱翻了香炉,再多熏一会,只怕方家老二在中宫里就能血崩小产。

到时候,琼贵妃若领着九皇子来闹,她也可以推出裕妃,还有那个瞎子与他们对峙。

这两个人都跟琼贵妃,或者方二结了下仇怨,正好做了替罪的倒霉蛋。

在桌的夫人们都能证明,中宫的人从头到尾都没碰过那香炉子。

皇后算得精明,却没算到猫儿突然上桌打翻了香炉,不然方二肚子的皇嗣绝对留不住!

就在这时,那日撞翻香炉的猫儿突然跳上软榻,像往常一般躺卧在了皇后的身边撒娇。它乃波国进贡的御猫,一直很得皇后的喜欢。

可是今日,好好的猫却被皇后突然抬起一脚狠狠踹下去。

“将它处置了!”伴着皇后冷冷的吩咐,自然有宫人一把抱起嗷嗷哀叫的猫儿退了下去。

福如海赶紧低下头了,不敢再多言语。

他服侍皇后多年,自然最知她的性情,就算平日再得她的爱宠,可若是阻碍了大计,再多的宠爱也是烟消云散……

其实那日皇后她们隔着珠帘围坐着打牌,自然不会一直紧盯那香炉。

不过站在皇后身旁的福如海看得最清楚。

他记得猫儿闯祸之前,那个北镇世子妃似乎挪了挪香炉子……

不过她并非这局中之人,大约也就赏鉴香炉时的无心之举。要不是她挪了香炉子,那炉子也不一定会落下来。

福如海的嘴张了又张,到底忍住没说。

北镇世子那个人虽然不着调,却是个知情知趣的,以往得了玩赏好物,对宫里的太监们也是出手大方,闲暇之余,还会邀请宫里的太监去赌坊搏上几回,银票子也是大把大把地输给他们。

就连福如海在前次世子筹办的那法事上,也得了世子封银孝敬,让他在皇后和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原本皇后做局,他那瞎子世子妃算是倒霉,要被充作棋子了。

没想到,她因为香炉倒了,侥幸逃过一劫,不必承担谋害瑞王妃的罪名。

福如海也乐得做做好事,干脆不提那苏落云无心的举动了。

不然若被皇后知道,她的下场,只怕比那只猫儿强不了多少。

福如海出了中宫的大门时,倒是嘲讽一笑,自言自语道:“那对窝囊夫妻,还真是带福之人,几次三番在鬼门关打转,都能脱身……也是神了……难道真是做法事显灵,才逢凶化吉?赶明儿个,杂家要不要也去拜一拜神佛?”

再说前往督造海船的韩临风,在十余日后也终于回来了。

苏落云顾不得与他置气,只让他先回屋,待左右无人时,苏落云便将宫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韩临风。

她也说出了自己自作主张,借着加香料摩挲香炉的时候,将手上沾满的土荆芥味道涂在其上,引得猫儿推倒了香炉。

韩临风皱眉听着,立刻转身出门唤府内郎中替苏落云诊脉。

若是落云猜测的不错,那香炉必定不是什么好物,落云也正是婚育年龄,跟着一起嗅闻岂不也要落下什么病根?

苏落云被他闹得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他分不清轻重缓急,可也只能先让郎中诊脉。

待郎中说,世子妃除了略略有些气血不稳,疑心是忧思过重之外,并无大碍。

至于气血不稳,大约是这些日子来都睡不好,心情也不够舒朗的缘故,调理一下就无妨了。

韩临风再三确认,这才彻底放下了担忧,可是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自己与她几番云雨,怎么这女子还没有怀下身孕?

他又让郎中开了些清毒调理的方子给落云服用,免了后患。

那天,他们去坐上马车,借着出京去别院游玩的引子,去了临县的一家药店。

韩临风出手阔绰,临时包下了整个店,然后让苏落云挨个嗅闻药抽屉里的药味。

这么多的刺鼻味道混杂在一起,当真不好分辨。幸好落云是狗鼻子,待嗅闻到其中三个抽屉时便顿住了。

当她将这三种药混杂在一起再仔细嗅闻时,终于笃定是那日香炉里的药味了。

韩临风将药名记下,回头询问了通晓药理之人,这三种药参杂到一处,便是堕胎的虎狼之药,再以檀香和艾草为引,药力更加霸道。

那日香炉里的异味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落云一时想起了瑞王之前一尸两命的那个王妃。看来九皇子的香火传承,依旧要艰难重重。

而能如此周详算计的,绝非裕妃那个傻货能想出来的。苏落云忍不住想到了那个一直稳坐高位不动声色的皇后娘娘。

身为一宫之主,她应该早就听说了裕妃娘娘想拍她的马屁而定制了香炉。

若是提前将裕妃娘娘的香炉动一动手脚,也丝毫不费气力。而邀约自己前去,自然顺理成章地引出了燃香助兴。

从头到尾,皇后都没有亲自参与,却一点点将这网张上了。

她大约连裕妃和自己跟方二都是结下仇怨的事情都算计好了,当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只是苏落云想不明白,如果要动手,大可以选择它处,为何偏偏在中宫?

韩临风却想明白了这一点。

他紧皱着眉头道:“皇后是长溪王家的女儿,如今虽然鲁国公府方家日渐强盛,出了几代能臣。可是在北地镇守一方的武将里,有一大半都是长溪王家之人。陛下对九皇子的偏心愈重,尤其是将方锦书赐婚给九皇子,是碰触了皇后的逆鳞。”

说到这,他轻叹道:“皇后这么做,就是要给陛下一个明晃晃,却又不落人口实的下马威……”

前方的战报刚刚传来,琼贵妃的兄长镇守的易州,被叛军裘振攻陷。

而这位落败的国舅居然不顾全城百姓和兵卒,一个人落荒而逃。他到了与易州相邻的经州时,被长溪王家的王昀上将军以玩忽职守之罪,斩首晒尸于城门之下……”

如今前方战事吃紧,陛下势必要倚重长溪王家,还有方家这类权贵门阀。

至于琼妃那等靠女色爬上去的门户算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扶持兄弟子侄做了将军,再让九皇子娶了方家的女儿,就一步登天,与王家平起平坐了?

皇后这次的算计,拿捏得甚是精准,北地斩首了琼贵妃的哥哥,宫内设计让方二落胎。

这突如其来的两记重拳,就是明明白白地告知琼妃,陛下,甚至还有隐隐要压住王家一头的方家,在大魏的国土之上,到底哪一家才是中流砥柱,护国的脊梁!

只不过这次,苏落云这个无关的闲人不巧被皇后利用,差一点就顶着罪名,落得无辜受牵连的下场,成了门阀厮杀的祭品。

不过好在落云机灵,凭借鼻子闻出了香味的不妥,又利用土荆芥巧妙化解了一场危机。

那个方锦书虽然折腾了一场,但是腹内的胎儿无恙。她也不好说是苏落云的香料不妥,只是做了妊娠初期的不适罢了。

她正低头想着,韩临风突然伸手抱住了她,低声道:“你我分开这几日,我也总在想,当初为何执念要娶到你,究竟是觉得自己能拯救了你,还是舍不得放开你,才拼命为自己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如今,我倒是情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你也许可以避开本不会遇到的狂风恶浪,免得受了如此牵连……”

苏落云也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若不嫁给韩临风自然也卷入不到这股子龙虎相争中。

如今韩临风生出了悔意,她却听着不甚顺耳,她低低说道:“吃干抹净,才说这话?是想要跟我和离了?”

韩临风苦笑,伸手替她整理着鬓角道:“哪里吃干抹净了?这不是饿了好久了……夜里总梦见你往我怀里拱的样子,都要忘了你身上是什么味儿了……”

苏落云没想到,这个城府深沉的男人会突然像没吃饱奶的娃娃般跟她抱怨这个……她的脸腾得一红,使劲推开他道:“少跟我说这个,不是要放我走了吗?”

韩临风再忍不住,伸手将她拉拽入怀,低声道:“可是上苍偏偏让我遇见了你,我岂能放手?你若想和离,就等着下次再发洪水,将我冲得回不来了,你便也自由了……”

这话说得,太不敬畏生死!

苏落云还是忍不住要举起铜钵大的拳头去捶他的胸口:“你竟然敢这般说,是准备又让我收白包,还是听你那些狐朋狗友的淫诗浪语?”

以前,她对待这位城府深沉的皇家世子既敬又畏,后来则变成敬爱与感念。

可是后来,当知道他如此无赖,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敬意”消融殆尽,又生了无尽恼意。

在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如此占据她的心神,这心里百味杂陈,一时也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恼他多些,还是怜他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