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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退让

“涵涵,晚上早点回家,我今天请假,给你过生日。”

肖涵一边刷牙,一边把关爱萍留下的纸条又看了一遍。他神清气爽,再去刷了一遍牙,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今天的校服里配了件粉红色的衬衫,露出一截领子,昭示着他闷骚雀跃的内心。

提早5分钟,肖涵就在老地方等陈末了。原来他总是和钱佳玥一块下来,但今天,想到陈末要送他生日礼物,他就悄悄撇下了钱佳玥。没料到,一向早到的陈末却比钱佳玥还慢,搞得他没有机会讨礼物。

钱佳玥和陈末一路在讨论昨天的物理测验。“加速度变小速度还是加快的呀,”钱佳玥在给陈末一本正经讲,“只要加速度不是零速度一直会变大的。”“为什么呀?加速度变小了啊?”陈末还是一脸茫然。钱佳玥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陈末,你老板给你涨工资,前年涨10%,去年公司效益不好,涨得少,涨5%,今年更差,只涨2%,那你工资变多了还是变少了?”肖涵最喜欢看陈末瞪着眼,一副理直气壮的迷糊样。

“变,变少了?”陈末犹疑着回答。

“不是还给你加了2%么,怎么会变少了?”肖涵笑嘻嘻。不知不觉,他和陈末骑成了并排,把钱佳玥撇在了后面。

陈末一本正经地和肖涵争论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哼一句:“我不跟你说了。”就停下等钱佳玥。

“那我生日礼物呢?”肖涵凑近陈末耳朵,心痒难耐地问。

“没什么生日礼物,骗你呢,不请客还想要我生日礼物?”陈末白他一眼。

肖涵一时有点吃不准,陈末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陈末一时有点不忍心,从书包里掏出张贺卡来:“好了好了,送张生日卡片给你!”

肖涵打开一看,一张普通的生日卡,白底红字“生日快乐”,然后陈末在上面毫无诚意地再写一遍:“肖涵:祝你生日快乐。”

就这个?肖涵哭笑不得,觉得有些浪费自己的粉衬衫。

“爱要不要,”陈末一瞪眼,伸手来拿。

“要要要,聊胜于无,”肖涵无奈地说,规规整整把贺卡夹到了自己的课本里,防止被折坏。

钱佳玥已经赶了上来,看到这样一张贺卡和肖涵了无生趣的脸,笑起来。左顾右盼,等陈末骑上去了,才偷偷拉肖涵书包。

“肖涵哥哥,晚上9点,千万别忘了,101.7,”钱佳玥的眼睛闪亮,脸色娇羞,看得肖涵心里一颤。他不是笨蛋,忽然间,似乎有了一点预感。

“我不听电台节目,”肖涵为难地说,“今天晚上我妈可能带我出去吃饭,未必9点前能赶回来。”

钱佳玥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但失望写满了眼角眉梢。她强装镇定:“这样啊,那你尽量听,行不行,尽量听?”她的脸涨得通红,嘴角不自然地抽搐,努力绷住一点点的笑容,带着明显的乞求。

这个表情,肖涵真怕她下一秒哭出来,虽然以他一贯对钱佳玥的了解,她是不会哭出来的。从小到大,钱佳玥努力把肖涵的所有决定当成理所应当,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重新理解也要执行。但肖涵还是心软了一下:“那我尽量。”

陈末远远停住车,望着他俩。看到钱佳玥神采飞扬地骑上来,五味陈杂地问:“他说什么?”“他说他尽量听,”钱佳玥笑。

“尽量听?”陈末不知道是满意还是泄气,“这算什么屁话?”

“肖涵哥哥不会随便答应的,他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钱佳玥明媚的脸上有一种坚定。陈末一瞬间没有话讲。自己有那么相信肖涵么?自己有那么相信过任何人么?

希望你的信任不要被辜负。陈末酸溜溜地想。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很多比起钱佳玥来,自己更应该退出的理由,这时,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应该是正确的。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肖涵的一天有点闷闷不乐。他觉得,陈末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应该跟钱佳玥让自己听电台有关。他不想听那个电台,为什么要听呢?钱佳玥就像从前一样,是自己照顾的小妹妹不好么?

肖涵五岁开始认识钱佳玥,可以说,钱佳玥是肖涵最信任的人之一。从小,他、钱佳玥、毛头,三个人一起出去玩,虽然闯祸的事都是毛头做的,但有些焉儿坏的主意其实也是肖涵出的。而钱佳玥,对着百口莫辩的毛头,总是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认真地循循善诱:毛头,你理解错了,肖涵哥哥不是那个意思。而每次,她都能从肖涵的只字片语里,解读出更加高大全的线索。

肖涵不可能喜欢钱佳玥,就像一个领袖对他的信徒。她那么那么认真地相信肖涵一直扮演的完美形象,比肖涵自己相信得还真。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肖涵曾经想,钱佳玥眼中的肖涵,就是蛛儿那个永远都找不到的张无忌。但谁又真的想做那个不存在在世界上的张无忌呢?

肖涵冥思苦想了一天,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化解掉自己和钱佳玥之间的危机,这似乎比所有的三角函数题都更难。

但他没料到,十六岁生日,更大的难题还在后面。

晚上刚一推门,肖涵就听到了张启明那聒噪的声音。他的心顿时沉了一沉,没想到张启明已经要来自己家宴了。自从上次毛头要去山东的事情后,肖涵渐渐在心里原谅了关爱萍。他想,妈妈还是爱着爸爸的,张启明不过是一个不登台面的人。关爱萍本来就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真的不知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母子俩还能维持从前的亲密。

“抽油烟机再给你买个新的好来!不要擦了,擦他干嘛?”

“为什么要换?我前年刚刚装的,”关爱萍在厨房里和张启明争夺者抹布。

切!肖涵心里不屑,把书包扔到了地上,搞出了声响。

关爱萍和正在打游戏的毛头同时探出了头。

“肖涵哥哥,生日快乐!”毛头快乐地大叫。

“涵涵,洗洗手,我们开饭了,”关爱萍指着一桌的菜,“毛头爸爸还给你买了个蛋糕。”

张启明立刻嬉皮笑脸,献宝一样指着冰箱:“冰激凌蛋糕,我们公司的小王说你们年轻人最喜欢了。”

肖涵冷冷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张启明有点尴尬,又把手放到了肖涵肩头:“哎呀,肖涵长那么高了,你看看,时间过得快不快!”肖涵嫌恶地把肩沉了沉,把张启明的手卸掉。

“我先做功课,功课很多,你们先吃,”他不耐烦地说。走进房间,不耐烦地踢占着他座位的毛头的屁股:“起来,我做作业。”

毛头人小鬼大,观察着肖涵的脸:“怎么?你不开心啦?”

“没有,”肖涵隐藏情绪。

毛头笑起来,望了望外面跟在关爱萍屁股后面团团转的张启明:“那个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到这句,肖涵的心情果然舒畅了些,跟着说:“所以说天鹅多倒霉?”,想想又摇头:“太倒霉了。”

毛头面露难色地说:“肖涵哥哥,那个好歹是我爸……”

哎,当年去日本的要是毛头的爸不是他妈,该有多好。

吃饭的时候,张启明更是献殷勤。清蒸甲鱼一个大腿夹过来:“肖涵现在上高中,要补身体。”

肖涵眉头一皱,把碗移开:“谢谢叔叔,我不爱吃这种东西。”

“要吃的,”张启明笑嘻嘻,“对你身体好,脑筋快,考试考得更好!”

肖涵笑了笑:“太贵了,吃不起。”

“怎么会吃不起呢?”张启明接话,“有我在,有什么吃不起啊?”

“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意思,我们跟张叔叔非亲非故的,”肖涵的眼睛,从张启明身上看到关爱萍身上。关爱萍被他看得心虚了,脸红了:“肖涵,叔叔让你吃你就吃。”

肖涵一直在等待,等待关爱萍说一些什么来撇清自己和张启明的关系。哪怕是说,毛头的爸爸,怎么会是外人呢,也好啊。但她没有。她竟然帮着张启明来压自己。肖涵血冲上头,望着关爱萍惨白的脸,冷脸把筷子一扔:“我不吃别人的东西,谁愿意吃谁吃。我不是那种贪慕虚荣,有奶就是娘的人!”

关爱萍的脸涨红了:“你,你说什么?你在说谁?”她的眼泪噙在眼角,化成一个一个圈,肖涵突然发现,原来关爱萍有那么多皱纹了。

他从来没有让关爱萍生过这样大的气。连一点点小小的不顺心都不忍心再加在妈妈心上,但今天,看着关爱萍那羞愧难耐的脸,肖涵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意。

“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肖涵站起来,不顾死拉着他的毛头。

“你给我回来!”关爱萍忽然大吼了一声。

“算了算了,都是孩子,都是自己的孩子,别气了,”张启明劝关爱萍。

“谁是你的孩子?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肖涵终于找到了机会,把所有的怒火都洒向了张启明。

“你这样跟长辈说话!”关爱萍真的怒了。

“他不是我长辈!”肖涵也大声,指着肖友光黑白的相框,“这个才是我爸爸!”

母子俩对视着,所有的误解、不甘心、委屈,那么多年各自承担的误解、不甘心和委屈,终于通通流出来了。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他们从来把它隐藏得很好,假装一切都很好。

“涵涵,”关爱萍的脸色已经惨白,“你太让我伤心了。”

肖涵本来一句“你才让我伤心”已经冒到了喉咙口,但看着关爱萍忽然脸色青了起来,眼睛一闭,人一节节地瘫到了椅子上。

“爱萍,爱萍你怎么啦?”坐在关爱萍身边的张启明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抱住关爱萍摇晃着。

肖涵奋力拉开张启明,自己去抱关爱萍:“妈,你不要吓我啊,妈!”

“掐人中,快点掐人中,”张启明在肖涵脑袋后面喊。

“不要你管!都是你!”肖涵怒吼了一句。但手忙脚乱地,却按着张启明说的那样掐了掐人中。

“这样不行,送医院,”张启明不理肖涵,沉着脸说了句。肖涵跳起来,手忙脚乱背关爱萍,又没头苍蝇一样问毛头:“要不要打120?公交车还有么?”

“坐什么公交车!我有车啊!”张启明叫起来,一拍肖涵脑袋,“小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走走走,你妈要紧你生气要紧!”

肖涵这才发现,他装大人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记,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此刻,他忽然着了魔一样地,跟着张启明的指挥,穿上外套,背好关爱萍,去坐张启明的二手奔驰。

“毛头,”张启明走到门口想起来还有个亲生儿子,探进脑袋来叮嘱,“在家里看门,哪里都别去,晓得伐?有事情我打电话回来!”

毛头被一片鸡飞狗跳惊呆了,这时,才愣愣对着即将关上的铁门说了句:“哦。”

哇塞,关阿姨是真的昏过去还是装的苦肉计啊?这时机也选得太好了吧!毛头没心思吃饭了,不知不觉走到肖涵书桌前。

关阿姨,千万别有事啊,你可以一定是要假装的啊!你对我那么好,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毛头在心里祷告。

但忽然,台灯下压着的一张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字迹,似乎很眼熟。

毛头手贱,抽过来打开——果然是钱佳玥的字迹。她的字方方正正,像永远在田字格里没有走出来。

“29号晚9点,101.7,篇篇情,一定要听。”

听什么啊?毛头心里疑惑,望向了肖涵桌子上的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