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小心我散场了加你微信追你啊,我是个很容易被激起胜负欲的人

你身体里有一盎司,掌管着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感受到爱那一刻,恭喜,你完了。

但别控制,相爱趁早。

入场须知: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这是个爱情故事。可以微醺,但别太醉,也可以适时鼓掌。

不要降低期待。

(本故事纯属虚构)

路上有那么多人都看她,但她一点都没觉得丢人。她现在就是扛着自行车后轮离地往前走,走出了一身汗而已。这辆车是她刚才在江湾体育场一号口出来看到的,给她看恍惚了——三年前她停在复旦四教楼下被人偷走,时隔三年在地铁口出现,车锁换了,别的什么都没变,甚至前车梁和后座上运“十大歌手”演出道具的划痕都还在。战损提醒她,当年骑这辆车的时候可没少倒霉,一时间还有点怀念。

加班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站在原地绕了好半天,抬了车屁股,扶着车把就走。失而复得的缘分,她今天就是顶着寒风也要把它带回家。没舍得打车,她肉身扛着自行车走出两公里到了黄兴路,突然被交通辅警拦下了。

早有准备。她拿出手机理直气壮:“警察叔叔,这车是我的。三年前我丢的车,车子除了车锁不是我的,剩下都是。是我大四那年买的,咸鱼购买记录我有,车上划痕的照片我都有,绝对是我那辆,你别拦我,今天我要把它带走。”

一口气说了一串,交警拿着小本本:“谁说车不是你的了。”

“那你拦我干嘛?”

“没走人行道,罚款。”

“……”

“你没走人行道,那是非机动车道。”

“我扛着车走非机动车道,没错啊?”

“你再看看。走在路上的是你的脚,车轮没转,那不还是你走的吗?你身边擦身过去的都是电动车,多危险知不知道?”辅警不依不饶:“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这不是找茬吗。她也走得累了,掏出身份证在路边流汗再让寒风吹干,心想这车拿回来就倒霉,丢了反倒是好事。

“顾逸……你妈起这个名字,故意的吧?”

“我怎么知道。”

“罚款五十。”

怎么着?在市中心扛自行车就没走人行道就可以罚款?人行道上停的全是自行车还都是人来回走,她不是为了其他行人走路通畅不挡道才走的非机动车道吗?这么善良不给人添麻烦的上海有素质市民的举动竟然还要罚款?这年头难道善意都要付出代价吗?她气不打一处来,盯着警察蓄势半分钟,吐出一句:

“三十。”

警察听完也愣了:“干嘛呢?砍价呢?”

“我上次在骑车逆行才二十,为什么五十啊?”

“逆行,不走人行道,统一都五十,别耍花招。”

“三十五。”

“再这样就跟我去所里。”

顾逸看着面前滥用职权的老爷叔,心里越想越气。上海最讨厌的两种土地公,一个是路边抓逆行的辅警,一个是在市区路边收停车费的老爷叔,都是幽幽地飘出来收钱,几十块钱的事情绝对能让人膈应到极点,仿佛冒出来不是为了收钱,就是为了气人。顾逸今天就死活要死磕,对着老爷叔也来了脾气:“三十,再不要我走了。”

辅警看了看她说了句:“车还要不要了。”

扣了款拿了五十块钱发票扛着车继续走,顾逸怎么想都觉得这钱给多了。坐在便利店灌了一肚子凉水,她百度查了一下,逆行和走非机动车道,罚款五元到五十不等。

牙疼。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为了这件不知道该庆祝还是该生气的事情,她选择叫朋友喝酒,反正心情好了能喝,不好也能喝。几杯酒下去她觉得这车扛回来还是值,而且被罚五十外加拆锁一百二,这辆二手捷安特已经从两百八涨到了四百五,正式成为了值钱货,想到这儿她更心酸,喝得更多了。

喝到上头,她站起身道了别,夜场,她的工作要开始了。听起来“夜场”两个字充满了含糊暧昧的声色意味,她趿拉着帆布鞋抽了抽鼻子,看着自己的无袖羊毛大坎肩,简直旭日阳刚。

步行一刻钟的距离,每个细胞都叫嚣着饥饿。醉酒的顾逸看了看银行卡余额,六千五百块。路过的店铺一阵冷风刮过,这一口给她喝饱了,醍醐灌顶,老天爷知道她饿,给她来了口西北风。

她给自己定下了短期人生目标:不再喝酒,绝不鬼混,多赚钱,以及,今晚一定把全场的人都逗笑。走到ounce看到了站在检票处查验身份证的余都乐,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在寒风中瑟缩,身上披着件质量一般的长毛大衣,乍一看,披着蓑笠的脱口秀看门人。

有观众认出她:“顾逸!”

她笑嘻嘻地打招呼。

“又喝多了吧!”

“别打脸,别打脸。”她缩着脖子钻进去,观众都知道她的人设,女酒鬼。另一个人设,只要开场,三句话就听到。

在工作之余她是个脱口秀演员。今天晚上她第二个出场,稿子在周中就写好了,还没来得及背熟,台上八成也不会按稿子来。她的台风余都乐总结过,顺水推舟,顺势而为,见风使舵,及时行乐。

和她的人差不多。

ounce中文名“盎司”,是个在襄阳北路小洋房二楼的小酒吧。一楼是个经营不善却装潢考究复古的书店,靠卖酒撑着双语脱口秀开放麦。叫“盎司”是因为老板诗意地觉得,喝过酒的人无比感性,而让灵魂轻盈起来的大脑里的杏仁核,也许只有一盎司。二楼是个沙发酒吧,舞台像个客厅,背景上有满书架的书和一扇真窗子,开着任音乐和笑声飘出窗外。暖场期间放的都是lounge音乐(沙发音乐),慵懒多变,随性浪漫,和不规则摆放的沙发、高脚凳和琳琅的酒一样,进来就有一种全身心放松的惬意。酒吧生意一直都很好,讲脱口秀也像是融入在其中的背景音,无论顾逸,还是其他讲中文或外语的演员,只要走上舞台,座位里只会发出笑声,是都市夜晚的气氛组。

顾逸在后台候场,顺着缝隙里偷窥观众,寻找可以互动的对象。前排都是喜欢互动的观众,有些甚至是带着段子来挑衅演员的饭碗。偏右坐着个帅哥,握着手机看着书架出神,四舍五入像在看她。灯光昏暗看不太清,但暖黄色的灯光照到他的脸,有棱有角,哪怕低调都掩不住帅的类型。

倒是没发现书架缝隙里有人看他。顾逸自认为不是个特别看脸的女人,但帅哥不看两眼不可能,这不是浪费社会资源吗。平直的眉骨,略有小驼峰的直鼻和漂亮的嘴唇,下巴略方,整体轮廓却不具攻击性,也许是圆颅顶造成的;尤其配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卷发梳在脑后露出额头,整个人有点文艺,又有点忧郁。她很容易被这种看起来有故事的人吸引,当然,长得帅,吸引的不只是她。

余都乐在身后问:“是不是看第一排那个帅哥?”

“你怎么知道?”

“已经有至少十个女孩儿在问他要联系方式了。”

“这么火爆?”

“帅哥多,但是这一款不怎么油腻还冰山的,凤毛麟角。在我这儿乱搭讪的多了去了,谁还没有点想糟蹋高岭之花的欲望。你也想试试?”

“我不配。”顾逸这话是自嘲,她踩着帆布鞋邋邋遢遢的,的确是完全不具备竞争力。

“很有自知之明。”

“但我好笑啊!”顾逸两手在空中转个圈,往鬓角一捋,捋出了点圆滑的气势走了出去。

“大家好,我是顾逸,我又来了。”

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她习惯了。

“今天有第一次来的吗?”看到过半的举手,顾逸笑了:“看来我们盎司是个没什么回头客的地方。”

笑声就此开始。顾逸习惯性地会闲聊两句,慢慢引到自己的主题,她当然没有放过和帅哥互动的机会:“这位帅哥,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帅哥点了点头。

“是为什么来看脱口秀呢,因为这是你喜欢的休闲吗?”

“就是抽中了。”

“哦,明白了。抽中一般是都可以带一位朋友的,为了给单身的人制造机会。你怎么把这张票浪费了呢,生活里人缘比较差吗?”

冒犯是脱口秀的一贯奥义。但帅哥一点都不觉得难堪:“没往这上面想。”

“后面的朋友可能看不清,他真的长得挺帅的,也是真凭本事单身。”收到一阵哄笑之后,她满意地打圆场扯回正题:“熟悉我的朋友也知道,我倒霉都是家常便饭。但今早我遇上了件喜事,我丢了三年的车,换了把车锁又出现在地铁站了。”

她的另一个人设就是倒霉蛋。

“我还认真检查了一下这车是不是我的,横梁刮掉的漆都没补。当时我就很生气,连漆都不保养一下,难道车只是你上下班的交通工具吗?我就不一样——这漆就是校园十大歌手我用来扛道具时刮掉的。”

“对车这么不好,我剥夺现在这位车主的权利,车是我丢的,我有本事凭实力给她幸福,漆这么一点钱都不愿意花,我愿意。想到这儿我扛起车子就走,今后严寒酷暑,我养它。结果警察在人行道上和我招手,当场就罚了我五十。丘比特和月老都没这么快,我要是许愿谈恋爱,他俩能连夜买站票。”

观众笑得前仰后合,第一排提问过的帅哥面无表情。她自顾自地往下讲:“这大上海也的确严寒刺骨,我扛了一会儿车就累了,有老阿姨还在路口问我,噢哟,小姑娘好先开锁的呀。阿姨不清楚,但是这附近有个李叔,拆锁技术很好的!我就去了,结果这个李叔换个锁收了我一百二,比交警还凶残。那就付吧,好歹比扛着走在路上好看多了,那个样子真的太不像话了,男生看了觉得没有形象,躲得都远远的还在笑。但我不怕,我不在乎有没有男朋友,只在乎我的车还好不好,能不能被偷,补完漆转手——能卖多少钱。”

笑声充斥着酒吧。她瞟了一眼第一排,觉得无比荒唐,帅哥的表情像是完全没听见。周围都这样了还没笑?

Theshowmustgoon。“在大街上扛车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但如果被朋友听见,会训斥我活该单身。我读大学时男同学给我编造了单身的一百零一个理由,随便举个例子,早上没吃饭连着上了五节课,中午我在食堂两分钟吃完一碗面,再回去买碗馄饨,刷饭卡的煮面师傅就问我:‘你面洒了?’再比如这次,我的自行车被人偷了,时隔三年在地铁口看见了,把车扛走被罚了五十……来之前我已经喝过酒被吐槽过了,这么多年跟这辆车过不去。我心想当然不对,我是要给自己补偿迟到的正义和公平。上帝为大概也给我安排倒霉事,让我在脱口秀里坐稳好笑又倒霉的人设,多赚点钱。但每次我看到演出费,我都不屑地哼一声,原来我宝贵的倒霉人设,就值三百五。但没关系,我知道好多人等着看我笑话,但我——有讲不完的笑话。”

笑声涕涕踏踏。实在忍不住了,顾逸指着他开始了互动:“哎,这位帅哥,你是耳朵不太好吗?”

男人像是被叫醒,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顾逸说对,就是问你,周围那么多人都在笑,你这样我真以为你听不到呢。

男人说:“我笑不出来。”

“好家伙,小心我散场了加你微信追你啊,我是个很容易被激起胜负欲的人。尤其你长得还挺帅。”

台下的人都在哄笑,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有人喊着“下一个”,她立刻说不行,我一定要问到他尴尬,我们两个今天在这儿必须有个结果。

“在一起!”

她竖起大拇指:“将来证婚叫你来。”

从二十四岁才开始做自己到了二十六岁的顾逸,正式开始适应年轻人的生活,习惯性喝酒,看书打游戏,轻易就能交到朋友,人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现在身体里兴奋还没散透,她透过书架缝隙看着第一排右边那个男人,中场休息的音乐节奏一下下锤击她的胸口,风铃一样的碎拍在左右声道轮番扰乱思绪,心跳节奏也被带偏了。她很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和好奇男人的名字一样。合影时她走出去看着台下没笑过的男人,直接坐在他面前的舞台上,心想,这好歹算是个合影,后续可以按图索骥。

拿到照片时她叹了口气,酒保站在舞台中间拍的,她的脸正好把男人挡得严严实实——看待一件事的角度直接影响结果。

一场演出,号称ounce最好笑的女人,没能把这座冰山一样的男人逗笑,耻辱。散场之前她拿着话筒,借着余热挑衅:“那位帅哥,有本事下次你还来,看我怎么把你逗笑。”

男人转过身,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具体来还是不来,他没说。

PS:欢迎!轧戏之后太寂寞了,想念评论区的大家,我就来了。新的一百天爆肝之旅,大家又能在每天睡醒看见张老师了

这次男女主角也很劲,可能也有其他小说的人来客串,具体的大家很快都能看到了,更新的话,尽量每天见(?

对的,张老师没什么存稿,所以记得来评论区玩哦,看到大家评论什么张老师可能就顺着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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