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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宫斗戏

在周慕孙家受辱后,罗曼许多次都想删掉或者拉黑这个人,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一惊一乍、“玩不起”。

她以为周慕孙会发一个象征性的道歉微信,但也没有。

为了提醒他,还有自己这么个人的存在,她不得不在朋友圈守株待兔——好不容易逮到周慕孙发了条状态,她赶紧跟着发布了一组自己两年前拍摄的夏日写真,当然,仅他可见。

手机振动,罗曼心想,果然,这么明晃晃的笑容和乳沟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点开,看到周慕孙私聊她说:“这个摄影师以后别合作了,水平不好,你半张脸都是暗的。”

对方如此诚恳,罗曼也不便发作……咬咬牙,发了个抱拳的表情。

周围人都陆续戴上了3D眼镜,罗曼想趁这时候再回头瞄一眼——她下意识想要估算自己跟周慕孙女伴之间的分值差异。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脑袋。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美女已经戴上了眼镜,看不清脸,而罗曼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跟周慕孙再次撞上,这一回他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黑暗中,雪白的牙齿格外刺眼。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罗曼毅然掉转了头。

罗曼想留给周慕孙一个高傲的背影,但很难。

吴浩不时凑过来跟她交换关于电影的意见,而且现在他每次讲完,会特意停顿两秒,等待她的反应,就好像开会发言完征求领导意见一样。罗曼僵直着身体,刻意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她总觉得周慕孙在后排饶有兴味地俯瞰着他俩。

她跟吴浩隔开的那点“距离”,像是一种无声的剖白,她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周慕孙,她那天晚上的“保守”并不是一种心血来潮的战术,而是她一以贯之的原则。她并不是性观念开放的都市女郎……她只是一个迷失在21世纪的良家。

她不是那种,在一个男人那里碰了壁,就再去其他男人那里碰碰运气的女人。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她又回头偷瞄了一眼,这次她抢先看到的是一只雪白玲珑的脚,穿着镶有水钻的高跟凉鞋,鞋上的蛇形带子一直缠绕到脚踝处——普通人的腿会被分割成可笑的两截,但在她的腿上,只显得旖旎无边。那只脚原本随意地翘着,察觉到目光,以为自己不小心踢到了罗曼的椅子后座,赶紧收回放到平地上。

罗曼看着那只脚,暗笑自己的愚蠢:周慕孙怎么还会分出注意力来看她呢?

主创出来跟大家聊天的时候,罗曼掏出手机来看,除了工作消息外,还有两个来自陈凯西的未接来电,罗曼微信回她“怎么了?”,没回复。

活动一结束,罗曼就躲到走廊角落处给陈凯西回电。等她讲完电话,再走回放映厅的时候,里头已经空了,她给吴浩打电话,没人接,整条商场走廊也空荡荡的,她不敢相信,像一个吊诡的梦境,所有来宾都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她越走越急,索性小跑起来。在卫生间门口,她终于碰到了一个甩着手出来的熟人,那人说,罗曼你怎么不去楼上庆功宴?

剧组包了楼上的宴会厅,等罗曼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熟门熟路地社交,没有人注意到她。

罗曼远远地看到了江涯,他正携一众演员跟资方喝酒。

罗曼急切地寻找吴浩,没找到,倒是看到了周慕孙,他正在被引荐给几个制片人和女演员,不知道他恭维了什么,女演员笑得花枝乱颤,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他原本的女伴,穿水钻凉鞋的美女被忽视了个彻底,只能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吃蛋糕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罗曼看向她,竟然觉得同病相怜,她们都是这个名利场上的多余者。她又再次看向周慕孙,要死,他居然也看到了她,罗曼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像一个蹩脚的小角色——虽然她的确是,所以她急匆匆地掉转了头,这一次她看到了吴浩。

吴浩正在滔滔不绝地跟一个男演员分享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令罗曼不解的是,起码也算二线的男演员,居然频频点头,耐心地听吴浩长篇大论。不过她很快意识到,男演员这就是吃了没上过班的亏,被吴浩报出来的头衔吓唬到了,以为是什么金融新贵,不敢不敷衍着。

罗曼忍住尴尬,上前一步,低声跟吴浩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你一起吗?”

“好,我跟你一起。”吴浩草草地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给她,但很快又投入到“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喜悦中去。

罗曼等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手机振了振,罗曼看到一条消息,来自不远处的那个人,他说:“走吗?”

走到楼下空地上,罗曼深呼吸了两下,才问周慕孙:“你司机呢?”

周慕孙说,送她回去了。

罗曼正要问“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屏幕上跳出来陈凯西的微信,她说你到哪了。

罗曼决定先叫车,她叫了一辆普通的士,车到了,罗曼正要跟周慕孙说再见,却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一副理所当然要搭车的样子。罗曼不得不提醒他:“我要去顺义。”

周慕孙一愣,然后说:“没事,先送你,再送我。”

师傅没有开空调,所以四面窗子都摇了下来,夏天夜晚的风涌进来,温热地在车厢里飘荡。

罗曼盯着车窗外,问他:“你怎么也那么早走。”

她心底有点期待他说,“因为看你很不自在的样子”,又怕他真的把自己的渺小尽收眼底。

但周慕孙只是有点惊诧地反问:“我在那干嘛?现在谁会想投影视。”

罗曼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突然觉得很轻松。

她继续问:“你干嘛不带她回家。”

他闷声闷气地回答:“因为我晚上说太多话了,不想再说了。”

罗曼终于扭头看他,果然,他闭着眼睛,整个人都仰躺在后座上。罗曼觉得他闭目入神的时候,看着更舒服。以前那种亲切的、和善的笑容全褪下了,从她的角度望去,黑暗中,他脸上的棱角,一寸寸像隐没在海底的冰山。没有了那层温文尔雅的修饰,他其实是那种杀气腾腾的英俊,两条眉毛间的深谷,足以躺下一个女人。

罗曼突然开口说:“那个是我前男友。他把我甩了。前两天我们又碰到了。我带他来参加首映式,是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过得有多好。”

“没想到他这么混得开,反而是我格格不入。”

“我真的很像一个可笑的反派角色,就是每次鼓足勇气想干点坏事,最后都是自己遭报应。”

罗曼也学着他的样子,后仰,让身体跟椅座贴合在一起,疲惫感穿透了声音,她说:“我只是真的很想赢一次。”

没有人接话,连司机都觉得这点独白跟他碰到过的抓马剧情比起来不值一提,依旧平稳地开着车。周慕孙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起来,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到了陈凯西家门口,罗曼犹豫了下,没喊他,只是替他重新修改了目的地。

然后她下车,径直走到门前,半蹲下身,按亮电子锁,输入陈凯西刚发她的密码,旋开门把手,一楼客厅里灯火通明,唯独不见人影。

罗曼只好一边嚷嚷着“陈凯西我上楼找你了哦”一边扶着楼梯上二楼,一间间敲门确认,走到第三间,门是敞开着的,罗曼刚想摸索着墙壁开灯,就听到了浓重的鼻音:“别。”

罗曼只能开了手机背后的手电筒,又怕光线太亮,刺着了陈凯西,于是把手电筒光打到地板上,凭借反射后一点微弱的亮度缓慢前行。

陈凯西就坐在地板上,腿上盖了块薄薄的针织毯子。

罗曼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地把手电筒转了个方向,让光束打到她们背后的书柜上。

陈凯西把毯子折了两下,递给罗曼:“你垫屁股下面吧。”

罗曼胡乱垫了,问:“嘘嘘呢?”

“哭累了,睡了。”

一个半小时前,罗曼钻出放映厅,一拨又一拨的人也正在乱哄哄地往外走,她一溜烟跑到偏远处,一边从包里翻找耳机,一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歪着头问怎么啦,我刚在看电影没看到。

那头是陈凯西“哇”的一声大哭。

她说嘘嘘骨折了,她好害怕。

罗曼说那你赶紧送医院处理呀。

陈凯西含混不清地说“在医院了”,却没有停下啜泣声。

罗曼嘴上安慰她:“小朋友磕磕绊绊总有的,你放宽心,骨折不是什么大事。我小时候也骨折过啊……”其实暗自腹诽,红楼梦里贾宝玉还经常挨贾政一顿打呢,我们这社会主义阶段了,小公子哥跌一记受点伤,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但陈凯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罗曼很艰难才听清她说的话:“不是,我怕陈勉骂我。他肯定会说,这么多人带个孩子还带不好,他那么宝贝嘘嘘,他生我气怎么办啊……”

这么多年,罗曼听到嘘嘘的名字,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想笑。

陈凯西当年生完孩子,不得不回娘家坐月子,陈勉晚上加完班,就去丈母娘家打地铺。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意气风发——罗曼去看他们的时候,随口问名字取好了吗,陈勉点点头,报出一个互联网大佬的名字。

他解释说:“生子当如孙仲谋。”

至于嘘嘘这个小名,陈勉说,男人,功能最重要。

陈勉满嘴跑火车的时候,陈凯西就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那些窘迫的快乐的日子都远去了,此刻只有陈凯西的浸透了疲惫的声音最清晰:“下午他说要去玩滑板车,保姆要做饭了,我就带他在小区里玩。都怪我,低头玩了会手机,人就不见了。找了好久,发现他从一个坡上冲下来,跟一辆电动车撞了……陈勉最讨厌我陪儿子的时候玩手机……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罗曼拍拍她的膝盖:“你儿子跟个猢狲似的,看不住也很正常。你要是怕陈勉说你……你就撒个谎,你说他在院子里摔的不就完了。”

陈凯西轻轻晃了下头:“瞒不过的,你知道是谁先找到嘘嘘吗?是他的英语家教。她来上课,结果碰到嘘嘘坐在路上哭。”

“那你就送家教一个小礼物,让她别多嘴。”

陈凯西突然弯了弯嘴角:“那个家教是不可能被收买的,她一心想当嘘嘘的后妈。”

罗曼目瞪口呆了好一会,现在她终于厘清了状况,这是宫斗剧。

“陈勉人呢?”

“出差。我给他生活助理每个月发红包,所以陈勉出差的时候他会同步我一份日程表……”陈凯西说:“他今天从广州飞北京,11:40落地……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

罗曼想,这个剧情她也见过的,妃嫔打点大太监以获得皇帝的行踪,她想起跟陈凯西一起上现当代文学课研读张爱玲的《第一炉香》,里头葛薇龙的姑妈“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留住了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

她今天才知道这话并没有夸张,当代上层男性的家里,也是一座翻新了的后宫。

沉默里,陈凯西把身体蜷成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

这种坐姿的陈凯西她见过许多次。读大学的时候她们经常坐在地上,人手一杯奶茶聊天。

陈凯西说的总是陈勉:

陈勉给导师干活被剥削,小一千万的项目,导师就给他两千奖金;

陈勉爸爸脑溢血,抢救过来了但后半生都要坐轮椅;

陈勉他们家拆迁了,有两套安置房,不过陈勉说平时都是他哥哥在照顾爸妈,他反正也不回老家,就不抢这个了……

罗曼那时候一边听,一边感到嫉妒——就好像青蛇嫉妒白蛇一样。

罗曼也谈过两三个男朋友,但她不觉得自己真的在“恋爱”,她总是在挑剔和不满,不仅不满足于他们,也不满足于作为一名普通女大学生的自己,她迫切盼望能从学校里跳出去,她渴望蜕变成一个更光鲜的人,然后拥有更光鲜的感情。

在罗曼还在跟其他室友攀比情人节礼物的时候,陈凯西已经会心疼陈勉了。

在学业上一向驽钝的陈凯西,却比罗曼领先好多步,体验到了名为“爱情”的复杂情绪。

哦,说起这个,罗曼不得不回忆起,大二的时候陈凯西父母知道了这段恋情,作为老底子上海人,他们真的很难支持小囡跟一个没车没房的外地小伙在一块。

斩草要除根,于是他们没收了女儿的身份证。

陈凯西和陈勉没法再去开房了,陈凯西只能可怜兮兮地问罗曼借,罗曼那时候已经听说一些男人婚前会查女友的开房记录,但最后还是狠狠心借了。

次日,陈凯西归还身份证的时候还带来了一张陈勉手写的感谢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义薄云天。

罗曼坐在地上,突然“噗”地笑出声,陈凯西扫她一眼,罗曼突然有点想哭,她再是忿忿不平眼前这个资质平平的女人交了好运嫁了贵婿,都不得不承认,当年的陈凯西是她见过最勇敢的人。

罗曼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然后坐直了说:“现在是11:18,距离陈勉落地还有22分钟。我们来想办法吧。”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那个家教……”罗曼看着陈凯西,同时不忘澄清自己的用心:“我没有八卦的意思,我就是了解下情况。”

“我也没有具体的证据。但我总觉得不对劲。我举个例子,她是每周三周六晚上7点来给嘘嘘上课,有一次她来早了,陈勉也在,就喊她一块吃饭聊天。她那天本来是穿运动服来的,吃着吃着,她把外套突然脱了,里头是一件很紧身的白色螺纹衫,露着大半个胸脯……那胸大的,我看她恨不能直接搁在饭桌上。”

“那次以后,她就到得越来越早。有时候五点不到就来了……但人家这么积极,我要说点什么,还显得我小人之心。”

罗曼终于共情到了豪门贵妇的“憋屈”。

“哦还有,”陈凯西吸吸鼻子,语带不屑:“她经常会拍一些嘘嘘上课时候的照片传给陈勉,陈勉不搭理我,倒是会回她一两句。那互动,乍一看,还以为是他俩的孩子呢。”

罗曼问她:“他俩聊天记录长吗?”

陈凯西回想一下,中肯地评价:“还是挺多的。”

“那就还好。删聊天记录比不删可怕多了。”

过了会,罗曼勾过陈凯西的脖子,给她出主意说:“她既然要告你状,那你就要抢先一步,让她的说辞变得不可信。”

她凑到陈凯西耳边低语。

陈凯西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情,相反的,她脸上有拒绝:“我不想把儿子卷进来。”

罗曼语气坚决:“就这个办法最好使了。”

沉默横亘在两个人当中。

过了会,罗曼把手机屏幕按亮递到陈凯西面前:“11点35分了,陈勉马上要落地了。”

陈凯西瞥了一眼屏幕,说:“你有消息。”

又仔细看了眼消息提醒,说:“你跟吴浩又联系上啦?”

罗曼看了一眼,是吴浩跟她说今天晚上玩得很开心,就是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但她没有被带偏,她坚定地对陈凯西说:“你先打电话,一会我再给你解释我的事。”

罗曼起身,拖着酸麻的腿,走到门口,开了灯,灯光乍亮的那一刻,她被迫眯起了眼睛。

陈凯西先给陈勉打了电话,禀报了儿子骨折的消息,她用口型跟罗曼说:“他过来了。”

罗曼催促她说,快,你跟嘘嘘排练一下。

看陈凯西僵立着不动,罗曼替她敲了嘘嘘的门,她高声说:“嘘嘘,醒一下,你妈妈想跟你聊会天。”

然后她替陈凯西转开门把手,说进去吧,抓紧。

陈勉回到家,跟罗曼只是简单地点头打了招呼,但这还算好的——路过陈凯西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就往楼上儿子房间里去。

房间一片漆黑,儿子正在酣睡,陈勉开了床头灯,橘色的轻柔灯光打在嘘嘘脸上,陈勉的柔情全部涌上心头,他轻轻摩挲嘘嘘露在外面的打了石膏的手臂,又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嘘嘘的手指。

没想到嘘嘘突然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中惊喜道:“爸爸!”

陈勉声音很轻:“把你吵醒啦?”

他索性再亲亲嘘嘘柔软的手指:“疼不疼?”

“不疼!我是小男子汉!”

陈勉笑出声:“你是屁个男子汉,嗓子都哭哑了。”

嘘嘘不吭声了,他看着爸爸说:“我看到那个车想躲的,但是我停不下来了……”

“嗯,因为有加速度嘛。”陈勉对待儿子一贯的很有耐心。

“爸爸,今天幸亏Sophie姐姐。我摔在地上,Sophie看到了,她打电话给妈妈的。”嘘嘘眨巴着眼睛说。

“嗯,我知道。你妈说她低头回了个消息就找不到你了,你告诉我,你妈是不是管自己在玩游戏,还是在看剧?”

嘘嘘不响。

陈勉想了想,儿子袒护陈凯西也是天经地义的,于是只是说:“你妈这个人不成熟,所以你以后更要小心点,知道吗?”

嘘嘘轻微地点头,然后说:“爸爸,Sophie是不是很喜欢我们家啊?七点钟的课,她总是5点就到了。”

陈勉说那是因为人家守时,热爱工作。

嘘嘘脱口而出:“Sophie对我很好,妈妈一礼拜只许我吃一板巧克力,Sophie每次来都会偷偷给我带一些。但我还是喜欢我自己妈妈……”

陈勉从鼻子里发出那种噗嗤的笑声,他说,你当然喜欢你妈,谁不让你喜欢了?

嘘嘘说,可是Sophie每次来上课都会问我,我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妈妈……

陈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说,你睡吧,还有,小崽子不许再偷吃巧克力了,以后蛀牙特别痛苦……

走出门外,陈凯西就守在楼梯口,一副低眉顺眼的请罪模样,陈勉说:“你也去睡吧,折腾一晚上。”

陈凯西扁扁嘴,说“嗯”。

陈勉看她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脸上的不快也融化了,他说没事的,男孩子嘛,我们也是太把他当人养了,我小时候,那就没几天是身上没伤的,现在不也好端端长大了……

陈凯西抬眼看他,然后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抱住他:“谢谢你,你回来了我就心里安定多了。”

陈勉叹口气,拍拍她的背,短暂温存了一会,陈勉松开她:“我晚上还有个局,他们知道我今天晚上回北京,一桌子人等我……”

陈凯西很懂事地点头,说那我送你下去。

这一次“出走”得如此容易,超乎陈勉预料,尤其是陈凯西还递过来一盒解酒药,说你随身备着。她越是善解人意,越是加深了陈勉的愧疚,走之前,他罕见地揽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他说:“我想给嘘嘘找个更好的英语家教,你也一块留心下。”

陈凯西一动也不敢动,她怕下一秒他的嘴唇就会离开她的肌肤,她很想念这种他贴着她说话的缱绻时刻,但他还是拉开了彼此身体的距离,用一种兄弟般的友好态度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照顾好家里,我先走了。

罗曼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才从楼梯上探出脑袋来:“陈勉走啦?”

陈凯西“嗯”了一声,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晃了晃,招呼道:“你陪我喝点。”

罗曼说:“在你喝多之前不上去看看你儿子?”

陈凯西摇头:“我觉得对不起他。我要他小小年纪背诵话术来帮我除掉情敌——像是在演宫斗剧。”

罗曼只能安慰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其他小孩也没有一个让他赢在起跑线上的好爹。”

俩人又都不说话了。

陈凯西突然开口,说你跟吴浩怎么又联系上了,你不是说他无缝衔接吗?

罗曼赶紧澄清:“我没有要跟他怎么着。我就是想恶心他一下,他以前那么看不上我……”

陈凯西打断她说:“其实你要是没有别的选项,可以考虑一下吴浩的。”

罗曼连忙说:“他跟女朋友还好着呢。”

“他来找你,就是他跟女朋友不好了的意思……”陈凯西在罗曼震惊的眼光中若无其事地说下去:“没结婚,就不算第三者,大家都还有自由选择机会。”

罗曼知道,对于陈凯西这种“大婆教”教主来说,这话等于是“法外容情”。

陈凯西替她倒酒,然后说:“你是我好朋友,我就只希望你开心。你把我们仨拉个群吧。我帮你会会他。”

罗曼迅速拉群,陈凯西一边在群里寒暄,一边加了吴浩微信,那头很快通过了。

突然陈凯西问她:“你晚上带他去看了江涯的电影啊?你不要随便带男人招摇过市,对你名誉不好。”

“江涯也不算外人……”罗曼满不在乎说:“我这不是想在吴浩面前炫耀下人脉吗?”

突然想起什么,罗曼问陈凯西:“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讲啦?”

“他发朋友圈了啊。”陈凯西举起手机怼到罗曼面前:屏幕上是吴浩跟江涯勾肩搭背的照片,配文是“支持兄弟的新电影”。

却只字不提中间人罗曼。

罗曼脸色一沉,擦了擦手,打开自己的手机,她用自己手机点进吴浩的朋友圈,压根没有这一条,很显然,吴浩分组让她不可见了。

她把两个手机摆在桌子上,让陈凯西看,陈凯西很快反应过来,咯咯乱笑。罗曼也笑。她们俩越想越觉得好笑,十年前她们坐在寝室地砖上聊男人的时候,觉得男人是一种高深莫测的存在,绝没有想到男人其实特别好笑。

他们敏感又易怒、他们上进又虚荣、他们自卑又自大……他们,跟她们一样可笑。

罗曼趁着最后还保留着一点清醒意识,决定起身去洗澡,但她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高脚酒杯带到地上、碎了。她想蹲下来捡,陈凯西惊叫着说别,陈凯西递过一只手臂来,让罗曼抓着她的手臂,大踏步跨过那一地碎玻璃,直接走回楼上睡觉。

一团乱中,罗曼的手机就这么被遗忘在了餐桌上,它短暂地亮了一下,屏幕显示有两条消息进来。

“谢谢今天送我回家。”

“你不是反派角色,你只是很丰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