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只觉得喉头一热,身体恢复了一点点知觉。用力的睁开眼睛,见到花千骨惊喜若狂的看着他。
“小骨?”
“师傅!师傅!你撑住啊!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长留山!我们回绝情殿!”花千骨紧咬牙关,用力的背他起身。
白子画抬头只望见漫天的风雪,如此瘦小的身躯,怎么负得动自己。
“小骨……”他用力想自己站起来,却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花千骨一步一个脚印跋涉在风雪中,没有真气防护,眉毛头发全部都冻住了,睫毛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师傅!师傅!你不要睡!你跟我说说话!我们马上就到长留山了,一回去小骨就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们吃热腾腾的芦荟罗汉斋?不然就吃清蒸鲈鱼,苦煎鹅掌汤?不对,师傅是吃素的,那我们吃莲子粥和芙蓉豆花好不好?师傅,师傅!小骨跟你保证,回去之后小骨再也不偷懒了,每天早起早睡,认真练剑,认真修行。不给你惹麻烦,也不惹师伯生气。师傅你上次说陪我回家的,你还没看过小骨头家的小木房子是什么样子……师傅,你跟我说话啊,回去之后小骨认真学下棋,以后每天陪你下。还有师傅,我把你书房你最喜欢的水晶砚台给打碎了,后来那个是我求了墨仙好久,他又重新照样子做的,师傅你起来骂我啊……”
花千骨一面辛苦的走,一面带着哭腔低述,不断抽泣,可是哭不出泪水。她不要,她不要世界那么安静。她好害怕,好害怕师傅就这样再也没有声音了。
“小骨……”白子画虚弱的睁开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来,“放我下来,你赶快走!”
“我不要!小骨死也不会丢下师傅的!”都是因为她,师傅才会中毒的!
白子画拼着命的用力推开她,自己跌倒在雪地上。花千骨慌忙的扶他起来:“师傅你没事吧?”想到什么,又拔出剑往腕上动脉上用力一割,鲜血滚滚涌出,悉数喂进白子画嘴里。
白子画无力推拒,花千骨的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暂时抑制住他的毒性。
“我看你们这次还能往哪里跑!”
蓝雨澜风出现在对面冰崖上,尾巴上的伤口只经过粗略处理,还不时渗出血来。
花千骨手握断念,将白子画护在身后,忆及师傅交给她的镜花水月,只需剑招,不需要用到什么内力。将蓝雨澜风和那些白色妖魔的攻击一波一波阻拦在外。
其间蓝雨澜风不断的妄图用幻象迷惑她。无奈花千骨铁了心一般,绝望中反而越发沉着冷静,竟叫她丝毫没有可趁之机。
可是花千骨浑身伤痕越来越多,也快要支持不住了。蓝雨澜风尾巴一扫,无数冰凌直向她射去。花千骨一一用剑打飞,踉跄退了几步,却被人在身后扶住,抬起头来一看,却是面无血色的白子画。两人双目对望,心下皆是一片释然。
突然天空一阵绿光划过。
“骨头妈妈!我来救你来了!”糖宝在花千骨头上安全着路,形成一阵烁亮的光壁,将她和白子画二人都包裹其中。
同时周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十多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在风雪中分外扎眼。
“你们是何人?”蓝雨澜风心头一惊,这周围阵法密布,天罗地网,他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为首的绿衣女子身材高大,淡淡扫她一眼。
“阁主之命,速将那二人带走。其他妖魔,格杀勿论。”说着单手一挥,身后十多名黑衣人,立刻以诡异的身形和步伐,不到片刻便将众多女妖斩杀,而且皆是单手捏碎下颚,一击毙命。
蓝雨澜风妄图使用摄魂术,心念至处,却发现这十多个人就像是没有大脑的死人一般,半点思想的波动起伏都寻不着。
蓝雨澜风知道遇上敌手,再加上自己也受伤不轻,只好走为上计。
绿衣女子见她身子一溜便往冰里遁走,大声喝道:“想跑哪那么容易,神农鼎给我留下!”大脚使劲一跺,顿时冰面开始强烈的震动。她上前几步,手往冰上一叉便是一个窟窿,再抽出来时,正掐着蓝雨澜风的脖子把她硬从冰里拽了出来。
蓝雨澜风被她拿住,犹如缺水的鱼儿在干旱的陆地上拼命扭动挣扎,鱼尾在空中狂甩。
绿衣女子厉声道:“你是要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掏了你的心肺?”
蓝雨澜风连连求饶,把神农鼎从墟鼎中拿了出来,往空中用力抛去。
待绿衣女子拿到手中,她早已从冰中遁去。绿衣女子也不再追,走到花千骨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我什么事也没有,可是我师傅……”
花千骨看着她半天,只觉得眼熟,这才想起是异朽阁那名负责接待的女子。她又怎么会赶来救自己呢?她说阁主,这么说是异朽君让他们来的?这也对,糖宝本就是异朽阁的灵虫,这救兵应该是它请来的。
“谢谢姐姐及时相救……”
绿衣女子淡淡瞟她一眼:“不用说谢谢,异朽阁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到时自然会向你讨要报酬。”
花千骨使劲点头握住她的双手:“求你救救我师傅,不管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绿衣女子看了一眼又已陷入昏睡的白子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神农鼎炼的毒药,神仙也难救。
待花千骨悠悠转醒之时,惊异的发现居然已回到绝情殿自己的房间之中。
难道,这也是幻觉么?
“师傅——”她一坐而起,环顾四周。
“千骨!你醒了!”轻水正端了一碗药进来,激动的把碗随手一放,扑到她身上,“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她的脸:“你……真是轻水?”
“我是啊!我是轻水!”轻水紧覆住她双手,眼泪直在眼眶边打转,“你受伤不轻,尊上特别批准我上绝情殿来照顾你!”
“师傅?我师傅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回来之后就没见他,好像是闭关去了。只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
“怎么可能?他伤那么重!”
“什么伤?尊上受伤了么?没有啊?他一切都好好的,只说你们去救人,虽然人救回来了,神农鼎也夺回来了,但是你受了重伤,真气耗尽。”
花千骨愣住了,师傅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呢?还有异朽阁的人到哪里去了?是谁把他们送回来的?难道说师傅的毒已经全解了?
“糖宝呢?糖宝到哪去了?”莫非太久没见,一回来就去落十一那了?
轻水茫然的摇摇头:“从你们回来就一直没见过它。”
花千骨震住了:“糖宝不见了?!那我们怎么回来的?”
“你当时候昏迷不醒,尊上把你抱回来的,然后差人叫了我过来料理你的伤势,然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他看起来怎么样?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么?”
“就面色有些苍白,其他没什么了。千骨你们这次出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轻水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花千骨心里七上八下,到底师傅的毒解了没解呢?难道异朽阁已经把师傅治好了,却把糖宝带走了作为救人的代价?不会的,不会的!
“我去找师傅!”
花千骨拔腿往外跑,不顾轻水在身后的呼喊。来到后山白子画闭关的塔前,却怎么也进不去。
“师傅——”她焦急的在外面喊。
“什么事?”白子画平淡无波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好像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
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你……你的毒……”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回师傅,弟子已经没大碍了,可是师傅……”那么厉害的毒怎么可能说没事就没事了呢?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花千骨在门口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师傅,我们怎么回来的,糖宝又到哪去了?”
“糖宝在异朽阁,过些日子就回来,你别担心,好好养伤。还有两个月就是仙剑大会了。”
花千骨心里又是一惊,为什么这次要她参加,往年不是都不参加的么?上次仙剑大会的惨败她一直还记忆犹新。
“是,弟子定不辱师命……只是师傅,你没有跟师伯和大家说你中毒的事么?”
“不用了,免得他们担心。你快回去吧,没事就不要过来了。”
花千骨踌躇良久,心里始终不踏实,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得躬身拜退。
她的伤没有大碍,毒素早已尽数被白子画吸出,不过都是些皮肉伤。多调理调理,吃点仙丹玉露,恢复的非常快。
中间落十一、朔风、朽木清流等人来看过她几次。世尊和儒尊将她叫去问话,她也只得将师傅中毒之事瞒了下来,只说师傅正在闭关。
摩严和笙箫默等人皆知道白子画的功力,自然是不信他会受何损伤。
只是白子画这一眨眼闭关已半个多月了,花千骨不管是送去什么饭菜什么丹药他都不吃。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她跪在塔前低声唤他。
“师傅——你怎么样了?我可不可以进去看你一眼?”
“不用,你回去吧。”依旧是白子画清冷的声音传来。
花千骨不依,跪在塔前苦苦央求。心想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跪在这里陪着你。
清晨,门终于开了。白子画推门而出,依旧是美得不染尘埃,只是面上更多了一层冰霜。
花千骨听到响动睁开眼,抬头看见他差点喜极而泣。伸出手便紧紧环抱住了他的双腿。
“师傅,我好担心你……”
白子画蹲下身子,抚了抚她的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走吧,咱们回去。”
“恩!”花千骨用力的点头,站起身子。恭顺的跟在他身后,太好了,师傅真的没事,她总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