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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瞿桦先在火车上认出了自己的小舅子,  但他的内弟并没有认出他。

他刚从另一列火车上下来,就上了这列。他和方穆扬始发站不一样,终点站却一样。

上车的时候有一壮汉急着往前挤,  踩了一个女孩子的脚,壮汉一点儿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嫌人家磨磨蹭蹭,  挡了他的路,  边骂骂咧咧向前挤边用手肘与人保持距离,防止别人和他近身,  女孩子大概被踩疼了,  没了往前挤的想法,委委屈屈地在那儿站着。

骂的话凶恶到最恶劣的男人都觉得脏耳朵,给她让出一条路的,只有方穆静。

壮汉已经要挤成功了,  却被车后的人用脚勾了一下子,  差点儿摔了个四仰八叉。瞿桦在他倒地后,  面无表情地按顺序上了车。

壮汉在最后一刻还是爬上了车,他知道敌人是谁,可因体力不能为自己解决问题,于是只能认了,  把气撒在被他踩脚的女孩儿身上。他正骂着,却又一不小心跪在了女孩儿面前。

只听一个声音说:“你就算认错,  也不要行这种旧社会的礼,咱们新事新办,你给人鞠躬致歉就可以了。”方穆扬收回了自己的脚,  为跪地的人在画纸上捕捉了一个轮廓。

方穆扬上一站看见车厢边角里一个年轻女人拉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站着,  两只眼睛半眯着,  想要睡却又没敢睡的样子,他把座位让给了她们,占据了他们刚才占的角落。

女孩儿还以为第一次那壮汉差点儿倒霉是单纯的倒霉,所以只感谢了方穆扬为她主持公道。

方穆扬想到费霓,想着还是得教她两招防身,省得她在外面被欺负了。

瞿桦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方穆扬挤在这节车厢的角落里画画。

两年前,瞿桦在报纸上见过方穆扬的脸,那张报纸是穆静给他的,他现在回忆起来,穆静好像只有提起她弟弟能有点儿骄傲的神色。画画的人并不知道,他能和穆静结婚,一半要靠他促成。

方穆扬现在画的是对面的一个大爷,瞿桦看了方穆扬画的画,心道穆静夸他倒不是由于血缘关系的力量。瞿桦看肖像画,第一注重的是符不符合人体结构,而方穆扬的画让他根本关注不到这个问题。然而他的评论还是离不开结构。

方穆扬听了他的评论,笑道:“你是医生吧。”对头骨尤其了解。

瞿桦没否认。

方穆扬看他的五官,想起这很像费霓描述的一个人。

“你去哪儿”

恰恰还和他一个终点站。

老方在卧铺车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婿。女婿颇有方家家风,在火车上也在工作。女婿比上次见自己要瘦了不少,并且还糙了一些。

老方见女婿没注意到自己,咳嗽了一声,等着女婿来跟自己打招呼。一声没注意到自己,连着咳嗽了几声,终于引起了女婿的注意。

老方见到女婿,才知道他这一年都在附近城市对口支援,这周才结束援建任务。女儿来信一直没说这件事,他一直默认女婿和女儿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上次女婿出差来看他,他也以为是从南边过来。如果他早知道女儿和女婿两地分居,跟她不懂事的公婆住在一起,他早把女儿调过来了。女婿在身边,他直接提起了给他调工作的事。他猜女婿一定会答应。

他的女儿他知道,她喜欢能听她话的男人。不听她话的,她是不会要的。

瞿桦没说他想调还是不想调,而是问穆静什么想法。

老方说穆静是如何如何地与他们贴心,自然是愿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他又提起了他的房子,他们老两口住这么大房子很是惭愧,如果女儿女婿和他们一起住这房子才算是发挥了作用。他又说穆静的弟弟弟媳是如何期盼姐姐姐夫回来。在老方的嘴里,这世上没有比穆静更好的女儿,也没有比穆静更好的姐姐,他们都爱她。

“穆静的弟弟也在火车上。你去年送他的照相机他很喜欢,一直拿着拍照。”

瞿桦并不记得他送过小舅子照相机,倒是他收过来自小舅子的一只钢笔。去年穆静看他时带给他的。

从去年到现在,瞿桦一次都没回过家。这一年他都在距自己家坐火车要二十多小时的地方医院支援当地医疗。

援建的任务来得突然,奶奶恢复得很好,家里也有人照顾,他是个没有家累的人,有足够充分的报名理由。

去援建那天,他是做完手术直接从医院到车站的,早班车,天还没大亮。前一天他已经跟家里人道过别了,除了穆静,她在学校加班。他们回家的时间老是错过,不是他在医院加班,就是他在学校实验室通宵,夫妻之间,就算不异地见次面都很难得。

他们谁都没有提离婚,因为打离婚申请报告也是需要时间的。他们都没有。

到了新医院,他给穆静寄了一封短信,他让穆静再认真考虑一下他俩的关系,选择权在她,无论怎样,他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如果在她困难的时候她提离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穆静无需他的帮助,而他们开始的原因实在经不起细想。他这次去援建,增加了穆静和他的离婚难度,毕竟离得这么远,虽然他无意如此。倘若她都不愿为了离婚跑一趟来找他,说明她根本就没有离婚的决心。

穆静这次没有给他回信。

瞿桦再见到穆静是在去年中秋节后。是穆静去年看父母顺便坐火车看他。穆静来的时候,他刚进手术室,五个多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他从手术室出来,就听有人跟他说,他爱人来找他,正在他的宿舍里,大概是连续五个多小时的手术太累了,他走向宿舍的步子越发地慢,他以为她是来提离婚的。

到宿舍前,瞿桦的步子反而加快了。

他推开门就看见穆静在正在桌前动笔算着什么。

这个时候她还在工作。

听见门响,穆静起身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错开眼的意思。穆静告诉瞿桦,中秋节她去见父母了,父母想要她调回去。

瞿桦做完手术刚洗的手,手上还残留着肥皂味,他拿起暖瓶给穆静倒了一杯水,递水时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穆静接过水,问瞿桦有什么想法。

“还没吃饭吧。”瞿桦没说他有什么想法,他对穆静说附近先建成个馆子,味道还不错。他拿起穆静放在椅背上的外套给她披上。

至于他的想法,他之前早说了,他尊重她的意见。话已泼出去,就不能再反悔。那封信是终版,在此之前他写的信要长得多,但最终都被打火机烧掉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后来灰烬而没了。

“在这儿吃吧,我带了月饼。”穆静从行李袋里拿出了一包月饼,临走前她在店里买的,家乡风味的月饼。她拆开捆月饼的麻绳,用自己带的小刀把两块月饼切开,一分两半,她给了瞿桦一半。

两人对坐着慢慢吃月饼,见瞿桦吃完了,穆静又递给他半块。

老方的话打断了瞿桦的回忆。他先说儿子在美展拿了奖,又说儿子对奖不奖的蛮不在乎。就连他以前追着儿子打的时候,也不在外面说他坏话的。说完儿子的专业,又说起儿子对儿媳的体贴。儿媳坐飞机,儿子坐火车硬座。老伴坐飞机,他坐火车,他们方家尊重女性是有传统的,这个是要说给女婿听的。本来儿子的孝顺也是可以讲一讲的,给自己买了卧铺,却自己坐硬座。可他不想女婿对他的父亲也太顺从,直接略去不讲。

瞿桦从老岳父的话里提取出一个信息:那就是穆静的父母弟弟都来了。

车厢里瞿桦帮过忙的病人家属过来感谢他。瞿桦点点头,嘱咐了一句,他低头看了下表,说他该回原来的车厢了,老方问他在哪个车厢,听了瞿桦的回话,他便说真是巧,你弟弟和你一个车厢。老方随女婿去找自己儿子,到了车厢,老方没找见自己儿子,一个女孩儿看见老方,发现他和方穆扬描述的长相很一致,递给他一张纸条,说是他要找的人给他的。老方看了纸条,才知道这个不安分的逆子上一站下了火车,扒上了火车顶,纸条上写着终点站再与他会合。此刻方穆扬正坐在火车顶上看天上的云彩,他心想费霓大概已经到了。

方穆扬不在,老方只好对自己唯一的听众——他的女婿讲自己的女儿。穆静出生时,他的喜悦不亚于第一次做父亲,医生护士都收到了他准备的礼物,女儿满月的时候,他特意在报上发了篇文章写他做父亲的心情,老方的记性很好,这篇文章他现在尚能回忆起来,他把文章背给女婿听……

费霓和穆老师先到的,穆静去接他们,车是老瞿派来的,本来是打算直接拉到瞿家吃午饭。穆老师笑着婉拒了,她坚持先去招待所,改天再去拜会亲家。

穆老师说了老方给他们调工作的事。穆静知道母亲如果不同意,父亲一定做不成,虽然父亲一直以为他做的每件事都出自他的个人意志,但他的意志其实是经过母亲筛选的。很明显,母亲想要她调回去。

费霓知道婆婆和二姐有话要说,到了招待所便说自己要去房间翻译未完成的稿子,留婆婆和二姐在一个房间说话。这本书翻译完,得的稿费可以请方穆扬做一次飞机,小小地奢侈一次。

“我目前不打算调走。”

“为了瞿桦?你爸也为他找了接收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