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静闭着眼睛, 当灯已经关了。
她看不见瞿桦的脸,所以感受格外的鲜明。瞿桦在她身上动作,她的手指触到他额头上的汗, 就这汗显得他有点儿人味。他这么卖力,她当他伺候她,占便宜的是她。有时她觉得自己有些阿q, 然而这一套很有用,她获得上了身心的双重安慰。
瞿桦用手指帮穆静检查身体, 穆静怕他还要再来,却听瞿桦说:“今天不还要做手术吗?总不好耽误了工作。再说你今晚不还回来吗?”
“你真希望我回来么?”
“我不希望你回来, 我希望你永远呆在医院, 你是愿意听这一句吗?”瞿桦的手指表明了他对穆静的热情,她脑子被他搅乱了,然而还是要集中精力应付他的问话, “大概是你不喜欢我, 所以我怎么做都不对, 餐桌上笑是装假, 对你热情是轻佻,见了你, 我总想把最好的一面给你, 可你又觉得假,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大概越是想表现得好, 越是会出丑。你不如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也让我学学, 省得我在岔路上越走越远。”
穆静这次说的没什么假话,只是目的不同,她说的好像是她因为喜欢瞿桦喜欢得不知怎样好。因为话里搀着些真心, 语气倒真的有些伤感。
“你记着无论如何,我喜欢你绝对不会比你喜欢我少。我有个错觉,你以前好像更喜欢我一点。”
“是么?”穆静不太信他的话,除非他认为她对他毫无感情,那样的话确实不比她喜欢得少。至于以前,他那么快就去查她的档案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别的,她就不记得了。
瞿桦用行动肯定了穆静的回答。
第二天,穆静把带有血迹的床单收了,换上了新床单。
旧床单被她塞进了箱子里。她以前听有的未婚男女发生关系,女的怕男的以后不负责任,特意把第一次留有痕迹的床单收起来当一个凭证,那时候她心里还觉得可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发生关系。现在她觉得自己也蛮可笑的,要是母亲知道了,觉得她是家门之耻也说不定。然而为着防范以后瞿桦以后想要离婚诋毁她婚前经验丰富,她不得不做此打算。
她不觉得瞿桦有坏到那个地步,可她也不敢全然地信任他。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不敢相信。
穆静结婚这些天,今天才是第一天做新娘,早起的时候脸上的红色还没彻底散完,因为昨晚和今早两人有过亲密的接触,早上吃饭的时候倒对瞿桦表现得很矜持,也没主动让他吃什么。
饭间有老瞿在,穆静自告奋勇去医院照顾奶奶,外人总不如自家人照顾得周到。
老瞿说还是你的工作要紧。
穆静说最近学生都去工厂学工,这几天用不着她去上课。与其在学校里也担心奶奶的病情,不如她直接去医院照顾。她侧眼瞥到瞿桦的嘴角有一丝笑,转瞬即逝,那当然不是赞赏的笑。他一定是笑她谄媚,当时他求婚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曾闪现过这种笑。
她猜测瞿桦不怎么看得起她,所以才会轻率地跟她求婚,然而那时当他提到他父亲是谁去,她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亮了,她是看到他嘴角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她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如果她当时讲求自尊,就应该拖一拖,起码等到第二天再给他答案,然而她竟在当时不争气地答应了,连要考虑考虑的话都没说,因为怕当时不答应他就后悔了。
她在结婚当天还是短暂地羡慕过妍妍的,羡慕她能被这样的喜欢着。就因为她方穆静像她,瞿桦就在火车上就能把她安置得这么妥帖,因为这一点像,把成分不怎么样的她娶到家里。
想到这儿她笑了,笑自己,也笑瞿桦。她知道他不太相信她的话,可这也不妨碍他对她这样那样。这样轻薄的爱其实没什么可羡慕的。他的爱不值什么,鄙视也不算什么。
老瞿默许了穆静去医院照顾奶奶的要求,又说护工保留着,如果她工作上有需要,可以随时去上班。
穆静笑着说:“我工作上不会给咱们这个家丢脸的。”
母校的计算机专业搬到了三线,那虽然艰苦,却是最适合她发挥所长的,可她出身的不可靠决定了她不能参加重点项目,现在不同了,她是瞿某人的儿媳,这间接证明了她的可靠。既然老瞿能因为方穆扬救过人就把他接过来同住,到时也会同意她参加三线建设。瞿桦同不同意,倒是不怎么重要的。
瞿桦对他爸说:“让老杨送穆静一趟吧,她还要给奶奶带些东西过去。”老杨是老瞿的司机。
老瞿平时是很反感公车私用的,他除了家里人生病去医院,其余时间很少让家属用车。好在儿子虽然不听话,可倒没有想沾他的光,为了让儿子和无产阶级打成一片,他特意把儿子送到了街道办的小学。填家长的职业,瞿桦写他的爸爸是一个炊事员。以前他坐车去开家长会,儿子坚决不要他把车停在门口。
这次瞿桦主动提出要老杨把穆静送到医院,老瞿也没反对。倒是穆静说她坐公共汽车就行。
瞿桦同穆静说: “你不是腰疼吗?就不要逞强了。”
“没有的事。”穆静差点儿因为这句话羞红了脸,她腰酸不是他造成的么?她忙说:“我去准备带的东西。”
瞿桦冲着穆静笑:“我做的最孝顺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给家里娶了一个孝顺儿媳。”早上她腰酸得差点儿起不来床,刚起来就要做孝顺儿媳去了。
瞿桦并没和穆静坐车同去,他是骑自行车去的。他不习惯占他老子的便宜,占了他的便宜,就要挨他的训。
瞿桦今天的手术缝线很漂亮。手术做完后,赵医生很不见外地拉开瞿师哥的抽屉,取出他的烟盒,抽出一根中华给师哥点上,他自己又拿了一颗,他自己平常是舍不得抽中华的,只有借师哥的光抽一支。
赵医生,愉快地吐出一个眼圈,对着身旁的瞿桦说:“师哥,今天心情不错?嫂子昨晚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瞿桦知道赵医生没正形,对着窗外吸着烟。
“今晚的夜班我替你值,反正我也是单身汉一个。”前几天瞿桦因为陪奶奶以及值夜班,到昨晚把新婚之夜过了,赵医生很体谅地主动帮忙。
瞿桦把烟头掀灭在烟灰缸里,“算了吧,你还是回家陪伯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