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求娶
黄壤第一时间向屈曼英去了信, 告知她母亲在上京。
屈曼英和何惜金发现息音失踪,第一时间便向仙茶镇打听。
随后夫妇二人听闻黄墅被司天监接回“养病”,息音也被带走。知道此事跟黄壤有关, 自然也就没有多问。
倒是屈曼英回了一封信,称息音心中有疾,莫要同她计较。
黄壤接到信, 也并不以为意。
这么多年, 隔阂如海,不是不计较, 只是算了。
说不清从几时起, 那些对得起或者对不起,渐渐地都算了。
如果说,所有的人和事,到最后都能原谅。那么当年犯下的错, 那些受到伤害的人, 又算什么呢?
息音好像也知道, 所以, 她并没有再去上京, 打扰黄壤。
她只是给何惜金夫妇去了一封信,随后便默默地住在这个小庄子里,侍弄着十亩薄田。
庄子是刚买的,没有男丁。
息音这趟本就是仓促出门,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银钱。她根本雇不了人, 于是只得事事亲力亲为。
黄壤自是不管这些的, 倒是第一秋命鲍武得闲带人帮衬。
这一日, 息音拎了水桶, 去院里打水。
她本就是大小姐出生, 病了这许多年,纵有将养,其实也没什么力气。
于是一桶水也打得嗑嗑绊绊,并不利落。
她埋头将水桶装满水,正要提上来,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握住了水桶。
息音一惊,蓦地回头。
只见一个健硕的汉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拎了水桶,他问:“水缸在哪?”
“啊?”息音微怔,指了指院中。
这壮汉自然是鲍武,他提着水桶三两步来到石缸面前,将水倒进去。
但这桶也太小了,这不得打半天?
鲍爷决定这个小庄子要添置水桶。
他一趟一趟,倒也很快将水缸里的水打满。随后,鲍爷丢下水桶,一言不发地出门。
息音对他十分畏惧,并不习惯家里有这么一个陌生男子。
可不多久,他便扛了一根树回来。
好家伙,是真的扛了一棵树。
鲍武将这树丢到院中,自己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得了锯和斧。他该锯锯,该劈劈。
很快就将柴火劈好。
鲍武刀功绝佳,于是那柴火也劈得齐整。
他手脚利落地将其堆码在厨房外。
息音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他,他也毫不理会。
等到劈完柴,鲍武这才问:“你会做饭吗?”
息音一愣,好半天才道:“会……会一些。”
鲍武道:“那就好。”
说完,他转身要走,经过院里的菜园,一看息音已经将里面种上了小菜。
——土妖真是天生爱种地。
鲍爷不耐烦地又将地也浇了一遍。
随后,他问:“家里缺什么?”
“不缺别的。”息音轻声说。
鲍武便点点头,大步离开。
司天监。
监正大人正在吃早饭,和他一同吃早饭的,自然还有黄壤。
二人相对而坐,桌上饭菜精致。第一秋问:“梁米如何了?”
黄壤说:“马上就能收获了,前天不是被人放火烧了一个角?但是损失不多。”说完,她又表扬了一句,“你那个灭火的法宝,很不错。”
第一秋皱眉:“放火?”
“放火,还派了一批刺客。”黄壤不以为意。
第一秋见她说得轻松,忍不住问:“你将他们都打退了?”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谢红尘及时赶到,把他们都收拾了。啊,人都交给白虎司了,谈奇没同你说?不过说了也白说,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谁派来的。”黄壤一边吃饭,一边道。
可监正大人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谢红尘?”他问。
黄壤道:“对啊,谢红尘。”
“哼,真是英雄救美。”监正大人阴阳怪气,“那想必黄姨也娇滴滴地感谢过谢宗主的救命之恩了?”
哈,要无理取闹是吧?黄壤盯着第一秋,一直盯到他浑身不自在,才问:“你居然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监正大人立刻知道大事不好!
他忙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黄壤指着他,道:“我不说,你是不是根本想不起来过问?”
“我……”监正大人慌乱,忙辩道:“你全须全尾地站在我面前,我自然知道你并未受伤!”
“全须全尾?我就不会受到惊吓?就不会有内伤?”黄壤理直气壮,大声控诉,“你果然半点也不关心我!”
监正大人深呼吸,试图挽救:“我找裘圣白给你看看?”
“谁稀罕?!”黄壤胡搅蛮缠,还用了一句毒鸡汤,“迟来的关心比草贱!”
监正大人头皮发麻:“那你想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黄壤两眼一眨,眼泪就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流下来。
监正大人束手无策,好半天,他终于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先吃饭!”
黄壤抽泣着道:“我忘拿蘸料了。”
监正大人哪敢多说,立刻道:“大人稍坐,下官这就为大人取来!”
话音未落,人已离席。
黄壤擦了擦眼睛,继续吃饭。
哼,跟我斗?
而事情,似乎就是这么凑巧。
第一秋刚取了蘸料回来,就有人送来上个小木盒:“黄姑娘,谢宗主派人送来此物,要小的当面交给姑娘。”
他这话,如同一盆桐油,将监正大人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浇得熊熊燃烧起来。
“是吗?”监正大人伸出手,道:“让本座看看谢宗主为黄姑娘准备了什么礼物。”
下人只得将木盒呈上,监正大人随手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手镯。只是上面刻了法阵,很显然是一枚储物法宝。
“谢宗主真是慷慨大方。”监正大人将手镯拿在手里,真真一脸尖酸。
黄壤埋头吃饭,监正大人见她不搭腔,不由左哼一声,右哼一声。
“告诉谢宗主,好意心领。但黄姑娘无功不受禄,此物实在不敢令受。”他将手镯丢回盒子,转头看那下人一眼,道:“黄姑娘是本座贵客,以后外人送她之物,需要先送由本座过目,以防奸人加害。”
那人应了一声是,也看出他神情不对,只得捧了木盒,忐忑不安地退下。
黄壤努力吃饭,一言不发。
监正却是站起身,又冷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但走到门口,忽又回身,拿走了一个千层葱油饼。
……
次日,梁米种子在百姓的一片骂声之中,终于还是收获了。
监正大人命人将其铺晒装袋,做好封签之后,一一登记分发。
相信第三梦的百姓积极领取,也有些人不情不愿。
但这次朝廷手段强硬,要求每家每户,但凡登记在册的田亩必须种植超过三分之二。
于是在一片抱怨声中,第二批梁米种子陆续发放下去。
黄壤跟着忙了好些天,这次的梁米种子特别多。但好在朝廷办事的官员也多,比起往常,她不算辛苦。
好不容易回到学舍,她刚倒在床上,蓦地发现枕边搁着一个小木盒子。
黄壤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个黄金掐丝手镯。手镯背刻法宝,显然是件储物法宝,上面还有一个小指环,二者之间,以链相扣,链扣上又镶四颗红宝石。
美丽张扬。
黄壤将手镯手戒指一一戴好,再将链扣也扣好,四颗红宝石在她白嫩的手背闪耀生辉。
有一种近乎夸张的美。
黄壤举着一只手,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极隐僻的侧面,找到那个人的铸师印。
第一秋。
黄壤以手捂嘴,好半天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监正大人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黄壤收下了这份大礼,二人极有默契地没再提及。
只是她将此物戴在手上,即便是下厨或者育种,也不曾摘下。
这一日,监正大人回到卧房,发现榻下多了一双靴子。
一双黑靴,上面用金珠绣了一片小小的枫叶。
第一秋举起这双靴子,翻来覆去地查看。这上面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铸印的。只有千针万线、脉脉无言。
玉壶仙宗。
谢红尘接到了被退回的礼物。
他眉峰微蹙——显然,以谢宗主的身份,礼物被退回,这还是第一次。
谢宗主沉吟许久,最近他留在这个人身上的心思,真是太多了。
闇雷峰,罗浮殿。
谢红尘刚一来到殿外,里面就传来谢灵璧的声音:“进来吧。”
谢宗主径直入内,谢灵璧为他倒了杯茶,问:“何事?”
谢红尘向他拱手道:“师父,弟子这些年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姑娘,我想……求娶她。”
谢灵璧眉峰紧皱,许久才说:“黄壤。”
他语声肯定,谢红尘心中一跳,许久才道:“师父知道?”
谢灵璧道:“你继任宗主时,为师看你眼神便能猜测两分了。”他话到这里,神情却颇为不悦,“玉壶仙宗不戒姻亲。你要成婚,本是喜事。但是此女……不知为何,为师总觉不祥。”
谢红尘道:“师父何出此言?”
谢灵璧叹道:“预感罢了,说不出来。”
谢红尘道:“她虽是黄墅之女,但这些年由何掌门夫妇教养,天真烂漫,又胸怀侠义。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罢了。”谢灵璧并不愿在这些小事上同他争执,道,“你既喜欢,求娶便是。但是红尘,你身为玉壶仙宗一宗之主,不可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修炼。”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谢红尘再拜。
次日,宗主谢红尘亲自前往如意剑宗,向黄壤提亲。
何惜金夫妇接到消息,二人都有些呆愣。
“谢、谢红尘亲自上门提亲?”何掌门惊诧。
“求娶我们家阿壤?”屈曼英再次确认。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只得出门相迎。
玉壶仙宗乃仙门之首,宗主求亲,自然场面盛大,仙门侧目。
何惜金将谢红尘迎入正厅,却没法答应。
他只得道:“宗、宗主美、美美意,何、何何某感感感激。但但但此此事,还还还须问问问、问过阿阿壤。”
“自是应该。”谢宗主依旧温雅如月,微笑道:“在下静候何掌门佳音。”
此确实是一桩天大的美事。
不过半日,便传得人尽皆知。
所有人皆注目如意剑宗,有人羡慕何惜金和屈曼英得了这好侄女。有人羡慕黄壤这天降福缘。
几乎所有人,都等着这杯喜酒。
毕竟,玉壶仙宗宗主谢红尘,年纪轻轻已经是仙门第一剑仙。
容色无双,根骨无双,修为无双,仁德无双。
这么样的一个人亲自登门求娶,世间哪个女子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