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苏若冰来到医生办公室着急地问孙主任:“林佳来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孙主任语气沉重地说:“苏教授,你怎么才来?林女士来过了。我们怀疑她是肝癌。”
苏若冰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发疯似的拉着孙主任的手使劲地摇着哭求道:“孙主任,你一定要救活她,她不能死啊……”孙主任说:“不是我们不想尽力,一旦确诊,谁也无能为力。最坏的结果……半年。”
苏若冰在医院停车场的车上找到林佳来,她叫了一声:“佳来……”就说不出话来。林佳来问:“孙主任把诊断结果告诉你了?是不是……”
苏若冰连忙说:“你别瞎想,不是的……”说着禁不住哭出声来。林佳来全明白了,她流泪道:“若冰,为什么会是这样啊!”两人一个车外、一个车内相拥着抱头痛哭。
林佳来和苏若冰乘飞机回温州。在机舱里,林佳来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苏若冰说:“这里有1.01亿,6000万给奋钧公司应急,剩下的4100万还像上次一样,请你帮我按欠款比例还给三寿的债主。”苏若冰说:“我知道,你就听医生的吧,赶紧治疗。”
林佳来说:“处理完满堂春饭店我就回上海,踏踏实实检查治疗。我求你帮我瞒着小帆,不要把病情告诉她。”苏若冰使劲地摇着头:“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不然小帆会恨我一辈子。”
林佳来说:“小帆太柔弱了,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事,满叔走了,三寿跑了,一夜间从无忧无虑的公主变成了愁眉不展的苦女,我不想看到她因为我再倒下去。三寿把小帆看成掌上明珠,没让她吃过一点苦,连一句狠话都没说过。小帆是三寿撑下去的动力,也是他活下来的希望,她不能再出事。”苏若冰哽咽着说:“我答应你。放心吧,我和阿诚一定会照顾好小帆,把她完好无损地交给三寿。”
苏若冰回到温州,立即来到办公室。她见到黄瑞诚,哭着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喊:“阿诚……”黄瑞诚连忙安慰道:“不哭,我们一起想办法……”
苏若冰流泪道:“佳来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能就这样走了,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你赶紧让三寿回吧,佳来需要他,小帆需要他……”黄瑞诚说:“放心,我会让上海商会的杨会长找最好的医生,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把佳来的病治好。”
苏若冰痛苦地摇着头:“我只想让她在有生之年别再这么痛苦,别再把这么多苦难压在她肩上,让她轻轻松松过完最后的日子……”黄瑞诚说:“有我在,保证不让佳来再受一点委屈,不让她再经历一点苦难,让她过好每一天。我现在就给朱会长打电话,不管是骗是绑,马上把三寿弄回来。”
南非工商人员指着一摞厚厚的资料说:“朱会长、侯先生,在我们政府登记注册的档案中,只有葛甘先生的名字,你们提供的材料只能证明你们与葛甘的企业有很频繁的业务往来,无法证明这家企业是你们的。至于企业归属,我们只认公司注册的法律文本,我手头所有的法律文本中没有侯三寿先生的名字,所以,从法律上讲,企业的拥有者是葛甘先生没有疑义。至于你们提到的要变更法人代表,必须有葛甘先生的授权。”
侯三寿拿着一份合同说:“这是一份我与葛甘共同签署的双方合资合同,难道这个你们也不认吗?”工商人员说:“很遗憾,这份合同不在我们的注册档案中,我们只认经过法律认证的企业执照等材料。”
朱会长说:“执照中法人代表为什么会是葛甘,我刚才已经跟您说明了。”工商人员说:“如果你们为了获得‘黑人企业’的认证,故意隐瞒实际出资人,以弄虚作假的方式让葛甘当法人,侯先生将为自己的欺骗行为接受法律的制裁。”
侯三寿沉默片刻后说:“我绝不放弃我的诉求,只能打官司了。”工商人员说:“侯三寿先生,我必须更明白地告诉您,这个官司连上帝都打不赢。”
傍晚,侯三寿头戴鸭舌帽,架着墨镜,身背挎包走出宾馆。他朝四周看看,然后向街上走,刚路过集市,就被一群黑人小贩围住。一个黑人小贩挡在侯三寿面前,拿着几串象牙手链,来势汹汹地说:“China,便宜!”给人一种强卖的感觉。侯三寿摆摆手绕开小贩。他刚迈腿,旁边插过来一个黑人小贩,搭着侯三寿的肩膀,手掌上露出两颗未加工的钻石,神秘兮兮地说:“China,便宜!”侯三寿推开小贩的手笑道:“对不起,没钱。”话音刚落,又有几个黑人小贩分别拿出犀牛角、狮子牙等,围着侯三寿叫:“China,便宜!”
侯三寿好不容易冲出小贩的包围,刚向前走了不到10米,一位黑人老者捧着一袋螃蟹,笑呵呵地站在侯三寿面前,和颜悦色地说:“China,便宜……”侯三寿问:“多少钱?”
老人依然笑容满面地看着侯三寿,伸出一只手说:“5美元。”侯三寿边掏钱边说:“太便宜了。”他接过螃蟹向街口走去。
忽然,从一辆警车里下来两名黑人警察堵住侯三寿的去路,指着侯三寿手中的袋子说:“打开!”侯三寿打开袋口,露出螃蟹。黑人警长说:“OK,跟我们去警察局。请上车!”侯三寿被带进审讯室坐下。
警察打开袋子,将螃蟹倒在桌子上,警长用挑剔的目光看着螃蟹,只见其中一只螃蟹的小腿正一抖一抖地动,他指着这只螃蟹说:“看见了吗?活的。南非动物保护法规定,任何人不准虐待、屠杀动物,否则将被判入狱5到10年,并处以高额罚款,情节特别严重的将被处以终身监禁。”
侯三寿说:“我没有虐待动物。”警长说:“你买的是活螃蟹。”“就算我买的是活螃蟹,可我并没有打它骂它虐待它。”“你为什么买螃蟹?”
侯三寿说:“煮了吃啊。”警长问:“煮活螃蟹不是虐待、屠杀,是什么?!”
侯三寿说:“我煮了吗?这里哪一只螃蟹被我煮过了?”警长说:“要是煮了你就彻底完了。2006年,一位刚来到南非的中国人,在公众场合下煮了一只活螃蟹,被判入狱五年,罚款10万兰特。”
侯三寿说:“眼前的事实是,螃蟹没有一只是熟的,就是站在法庭上我也理直气壮。”警长说:“有一只是活的。南非政府特别规定,出售、屠杀海产品必须有许可证,没有许可证就是犯法。你没有许可证吧?你买了活螃蟹就犯法了。”
不过,警长还是网开一面,放了侯三寿。
侯三寿走出警局大门,天已经很黑了。他正在街上走着,一辆丰田车在他身边突然停下,下来两个黑人,不由分说将侯三寿塞进车里。一眨眼的功夫,车消失在夜幕中。被黑布蒙头的侯三寿知道,遇到坏人了!
黄瑞诚联系不上侯三寿,急忙请朱会长去警察局。朱会长说:“警长的记录上有侯总的签字,离开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七分,距现在有两个多小时了。”
黄瑞诚问:“他有新的手机号码吗?”朱会长说:“没有。那天跟你通完电话后,侯总就把手机交给我了。我给他换了卡,还没来得及给他。”
黄瑞诚又问:“侯总知道你给他订了明天的返程机票吗?”朱会长说:“不知道。原来打算让他到我家,把打官司的事交托给商会的法律顾问后,再跟他说我明天陪他回国的事。”
黄瑞诚思忖片刻说:“可以肯定,侯总不是躲避,而是失踪了。朱会长,马上请南非警方介入调查,同时,联系中国大使馆请求帮助。”朱会长说:“没问题。可是这么一来,很难保证消息不扩散……”
黄瑞诚说:“不到万不得已,侯总失踪的消息不能公开。你那儿消息一走漏,用不了三分钟,温州立刻轰翻连天,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南非太阳能厂的官司必须马上起诉,尽快申请法院立案。这事一定要大张旗鼓,高调开打,动静越大侯总越安全。一切都拜托你了。一有侯总的消息,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我马上飞往南非。”他说完放下了电话,窗外刚蒙蒙亮。
苏若冰从卧室里出来说:“阿诚,又是一夜没睡。”黄瑞诚说:“苏,天还没亮呢,你起来干吗?赶紧回屋睡觉。”
眼看天快亮了,黄瑞诚哪里还能睡觉,他急忙到办公室,把唐元彪、江丐辉、娄新宝、王存根、林万山叫来说:“都坐吧。一大早叫你们来,是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侯总失踪了。大使馆、警察局都已经介入,在没有确切结果之前,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丐辉,西川河停产了吗?”江丐辉说:“停了,我和新宝中午就飞往西川河。林总拿来6000万,2000万还了赵行长调动前批的贷款,还有4000万我们带到西川河,给员工发工资和处理善后。温州月底停工。”
黄瑞诚沉默了半天说:“还有一个坏消息,佳来被怀疑肝癌。小帆还不知道。我之所以告诉你们,就是希望你们不要再给佳来增加负担,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告诉她侯总失踪的事,让她尽快回上海治病。”
黄瑞诚接着问:“林总监,南非太阳能厂的材料都带来了吗?”林万山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说:“所有的证照、合同、凭证以及资金往来的明细账目都在这儿,前后陆续投了两个多亿,还有将近四千万的货款没收回来。”
黄瑞诚感叹道:“难怪三寿拼命要处置南非的资产,这对奋钧来说是一笔巨资。打官司的事就交给我,不能放过葛甘。另外,随着光伏的停产,奋钧会出现比前一阶段更难把控的局面,大家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力争不出大事情,保证不出恶性事件和群体事件。”
黄瑞诚翻看完一沓材料,拿起电话拨通了黄小威:“小威……”黄小威说:“爸,才几点啊?你这么早就在公司了?是一夜没回家吗?苏老师呢?”
黄瑞诚说道:“问完了吧?臭小子,跟你说正事,你读研的时候,接触过南非的法律吗?”黄小威说:“南非总体上是属于英美法系国家,他们的法律是以裁判结果为根据的,也叫法官法国家,不陌生。爸,你不会让我跑南非给你打官司吧?我可是准备打完你的反倾销官司,就辞职做移动电商玩‘达令礼物店’,灵子也同意了。”
黄瑞诚说:“你侯叔叔在南非失踪了!”黄小威从床上蹦起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黄瑞诚说:“小威,你听我说……”他拿着电话滔滔不绝地说着,黄小威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黄瑞诚喝了几口水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这事儿我还瞒着你林阿姨和小帆。”
黄小威说:“爸,你马上把侯叔叔南非太阳能厂的所有材料扫描后,用电子文件发给我,委托书和原件用航空快递尽快寄给我。”黄瑞诚说:“爸爸谢谢你!一切费用都由爸来……”
黄小威打断道:“爸,你说什么呀?!我一分钱都不要,律所的费用也由我付,你不用管。你别小瞧我,你如果需要钱,我和灵子随时可以给你两三百万欧元。”刘灵子在一旁使劲点着头。
黄瑞诚说:“臭小子,我还真得防你收购我呢。”黄小威笑道:“迟早的事……”
刘灵子瞪大眼睛示意黄小威别瞎说。黄小威接着问:“爸,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黄瑞诚说:“是不是还要在当地找一个律师,这个我不懂。”“我高商学院一个同班同学在南非当律师,我马上联系他。”黄小威说完挂断了电话。刘灵子说:“也不让我说两句,上次寄的保健品不知道他吃没吃。”
黄小威翻着手机号码,心不在焉地说:“吃了吧。”刘灵子说:“赶紧睡吧。”
黄小威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说:“打完这个电话就睡……非黑,你在哪呀?这么吵。”阿贝索说:“哈哈,中国黄!你等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好了,说吧,是不是要到南非来看我?”
黄小威说:“你猜得不错。非黑,你都在接哪一类的官司?”阿贝索说:“当然是经济官司,学的就是这个嘛。我还是你们南非温州商会的常年法律顾问呢。”黄小威说:“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侯三寿的事?”阿贝索说:“当然知道了!”
黄小威走出约翰内斯堡机场大厅,阿贝索老远就喊:“中国黄……”黄小威与阿贝索紧紧拥抱。阿贝索开着车说:“中国黄,我只要告诉他们,当年在肯尼亚深入虎穴、智斗绑匪,破获文物盗窃团伙的中国黄来了,祖马总统都会接见你。”
黄小威道:“不说这些了。奋钧南非太阳能厂的案子,法院立案了吗?”阿贝索说:“材料被退回来了,说我们目前所提供的材料不符合立案条件。”
黄小威到南非温州商会,与朱会长一起分析案情。阿贝索埋头看卷宗。
朱会长说:“自从大使约见南非警察总长之后,寻找侯总的力度已经很大了。葛甘不承认侯总的失踪与他有关,他又有不在场的证据,警察局只能对他采取外围监控。”黄小威说:“我和阿贝索这两天跑下来发现,非洲国与国之间进出非常方便,陆路和水路的边境管理很松,可以说几乎没有边境的概念。我想是不是可以请大使馆与南非周边国家的中国使馆联系,帮助查一下入境记录中有没有侯叔叔的名字,尤其是与中国有免签证和落地签证的国家。约翰内斯堡与德班港只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港口每天都有货轮开往东非,想上船并不难,侯总有可能被他人强制送往第三国。”
朱会长说:“好,我马上跟大使馆联系。”黄小威说:“非黑,该你说了。”
阿贝索笑道:“我听不懂中国话,我们还是说英语吧。这个案子对我们最不利的是‘黑人企业’的认定,在奋钧南非太阳能厂注册登记前的2004年1月,时任南非总统姆贝基签署了B-BBEE法案,该法案关于‘黑人’的定义由原先单一的非洲裔扩展至印度裔和有色人种,因此,中国人控股的企业也属于‘黑人企业’,根本没必要寻找非洲人或印度人控股并出任法人代表。”
黄小威说:“就是说,法院不会采信我们所说的为了使企业成为‘黑人企业’,才不得已让葛甘作为法人代表的说法。”阿贝索说:“没错,葛甘正是利用奋钧集团只了解2001年通过的“南非黑人经济振兴政策”,而不了解2004年生效的《全面提高黑人经济实力法案 》,钻了空子。我跟我们律所的同事分析过,根据目前的证据材料,确定企业归属的诉讼请求对葛甘有利,我们的赢面几乎没有。”
林佳来身体虚弱地坐在满堂春饭店包厢里,正准备与买家签订出让饭店的合同,金青云闯进来说:“林佳来,你没有权力卖饭店。侯三寿欠我的1000万没还,你必须把饭店抵给我!”林佳来问:“青云,你手头有三寿的欠条吗?”
金青云拿出欠条拍在林佳来的面前。林佳来看了看,又将欠条还给金青云说:“你这个不是欠条,是投资入股奋钧科技的收据,而且,上面没有三寿的签名,谁签的你应该找谁。”
金青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找黄金娒,他说钱都在侯三寿那里,又说你我是亲家,把我往你这儿推,你叫我怎么办?”林佳来耐心地说:“青云,三寿与金娒之间是股东关系,不存在谁欠谁。我现在要处理的是三寿个人的欠债,与股东没关系。至于股东的投资款,要等三寿回来开股东大会,所有的股东一起坐下来谈。青云,我们是亲家,你更应该帮我,不是给我添乱。”
金青云大吵大闹道:“林佳来,是我添乱,还是你给我添堵?你卖了上海的房产,卖了上海的公司,前后交给苏若冰6300多万,每个债主都多少拿到一点钱,唯独我连一根毛都没有,你让我脸往哪儿搁?!你不给我脸你也别想要脸!你听着,满堂春不管你卖给谁,我照样天天开门营业,天天来收钱,除非你还了我的1000万,否则谁也拿不到一分钱的营业额,敢把我惹急了,我就堵在酒店大门口,来一个客人我赶一个客人,鬼都上不了门!”
买方担心地说:“林总,还是等你理清了债务关系我们再签吧。”林佳来语气很重地说:“你放心签,她敢这么做,我就告她侵吞饭店财产,新账老账一起算!”
金青云回到家里,气呼呼地指着许瓯平说:“林佳来气死我了,硬死犟卖了满堂春饭店,连一分钱也不给我!还有你们,老窝囊废,小窝囊废,三猴子骗了我们家的钱,你们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是不是男人?”许瓯平说:“侯总当初就不要我们的钱,是你自己……”
金青云喊:“你闭嘴!原指望林佳来能留点财产给我们家金生,现在连一根毛都没有!侯三寿、林佳来既然不认我们这个亲家,我们也不认!把他的女儿休了!走,跟我去找金生,叫他马上离婚!”许瓯平劝道:“不能这样做,要遭报应的!”金青云恶狠狠地说:“你不去我连你一起休!”
金青云跑到侯小帆的新家,咄咄逼人地说:“金生,你马上跟侯小帆离婚!”许金生惊呆了:“妈,你疯啦!”“对,我被他们逼疯了!”“你疯了我没疯,我和小帆是不会离婚的!”
金青云说:“你今天如果不答应离婚,我和你爸就待在这儿不走了。他侯家对我们不仁不义,我们为什么还要收留他女儿?!侯小帆就是个扫帚星,从你跟她谈恋爱到结婚,你有过一点好吗?再这么下去,连我们家都会被这扫帚星糟蹋光了,你不离也得离,否则你就不是我儿子!”许金生说:“妈,我和小帆是不会离婚的,你要是想把她赶出家门,就连儿子一起赶吧,这个家我也不要了。侯小帆到哪儿,我就跟她到哪儿,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许瓯平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爸,对不起,您多保重。”说完站起身将这房子的钥匙放在桌上走了。
林佳来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侯小帆枕在林佳来的腿上说:“妈,你可不许骗我。”林佳来抚摸着侯小帆的头说:“妈怎么会骗你呢,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要是有病有痛,你不待在我身边,我心里会好受吗?”
侯小帆问:“那你明天去上海干吗?”林佳来说:“不能把公司转让拿了钱就走,要帮人家把技术、生产、客户、销售管道、售后服务都理顺了才能放心。”
侯小帆说:“妈,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林佳来说:“你现在是许家的人了,你要多陪陪金生,整天陪着妈算怎么回事。明天你送妈去机场吧。”侯小帆说:“你可是第一次让我送你啊,受宠若惊。”
林佳来问:“小帆,金生他妈妈没为难你吧?就算有,你也得理解人家。妈不能因为她是你婆婆,就不讲规矩把钱给她,那样的话,麻烦就更大了。”侯小帆说:“妈,我懂。我就是担心金生,天天被她妈吵着闹着,心情糟透了。”
林佳来说:“妈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多跟金生商量。生活的路还长着呢,得两个人相伴着一起走,可不能像我和你爸。现在想想也怪我,要是我一直陪在你爸的身边,他也就不会捅这么大的娄子。”侯小帆说:“妈,你就别自责了,我爸要知道你把上海的厂卖了替他还债,他肯定会感动得死去活来。”
林佳来说:“经过这次劫难,妈什么也没给你留下,你不会怪妈吧?”侯小帆说:“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就十二万分地感激你,就算什么也没有了,我也不怕,小威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林佳来问:“小威都好吗?”侯小帆说:“妈,你别看刘灵子像个女汉子,现在对黄小威是言听计从,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威说,等他帮黄叔叔的反倾销官司打完后,就带着我全力以赴做‘达令礼物店’。我们现在生意不错,连风投公司都在找小威谈投资呢,只要有小威在,你和爸的下半辈子我包了。”
这时,许金生走进来。侯小帆一骨碌从沙发上站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许金生见林佳来在,忙问:“妈,你身体好点了吗?”林佳来说:“本来就没什么病,小帆和你苏阿姨一惊一乍的,没事,我好着呢。”
侯小帆说:“金生,我问你话呢,你怎么来了?”许金生说:“一个人待在家里烦,我过来陪陪你和妈,这两天我就住在这儿,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应付。”
侯小帆说:“你别掺和我家里的事,不然我心里会更不舒服。”林佳来说;“小帆,金生也是一片好心,你们都结婚了,还分得清你家我家吗?”
侯小帆说:“好吧,饶你一回,我们的家长都发话了,我就收留你吧。”许金生说:“说话算数,我要是赖着不走,你不能赶我走。”
第二天,许金生开着车送林佳来到机场。林佳来、苏若冰与侯小帆、许金生挥手告别。侯小帆不放心地问:“苏阿姨,你们不是有事瞒着我吧?”苏若冰心虚地说:“你就别疑神疑鬼了。我去上海出差,顺便督促你妈全面检查身体……”
侯小帆、许金生才回到家里,金青云就跑来大吵大闹道:“金生,马上跟妈回家!”许金生说:“要回就跟小帆一起回,让我一个人回家,休想!”
金青云突然号啕大哭起来:“皇天啊!我造了什么孽啊,养了一个白眼狼,宁要丧门星也不要亲生的娘!”许金生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金青云突然打开阳台的门冲出去,她跨过阳台栏杆,将身体悬在栏杆外大喊:“许金生,你今天不回家,我就跳楼……”金青云的举动把许金生和侯小帆吓呆了。侯小帆哭着说:“金生,你赶紧跟妈回家,我实在受不了了!”
许金生被逼无奈,只好沮丧地说:“妈,我答应你,回家。”
南非法院还是不予立案。黄小威无精打采地拨通老师的电话:“您好,亨利教授……”亨利教授兴致勃勃地说:“小威黄,去过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吗?那可是全球最大的野生动物园!”
黄小威说:“官司一头雾水,哪有心思看什么野生动物啊!”亨利教授说:“必须看,让阿贝索带你去,不看你会后悔一辈子。”
黄小威敷衍道:“好,我一定去。亨利教授,材料您看了吗?给学生指点指点迷津?”亨利教授依然兴致勃勃地说:“小威黄,眼下正是动物大迁徙的季节,狮子、大象、犀牛、花豹,这些你在中国难得一见的动物都会尽收眼底,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黄小威着急地说:“亨利教授,我现在急于想知道,您对这个官司有何见解……”亨利教授还在津津乐道:“动物世界太神奇了,生与死,吃与被吃,根本没有什么警察、法官,一条长期自然选择而形成的食物链,把彼此的关系紧密地联系起来。可是,单一的食物链太脆弱,断了任何一环,都可能给链上的生物带来灭顶之灾。克鲁格国家公园就不同了,那里绝对是野生动物的王国,生活着许多世界上濒临灭绝的动物。那里的生态系统中存在着许多条食物链,这些食物链彼此相互交错,联结成了复杂的食物网。食物网越复杂,生态系统就越不容易发生波动和毁灭……”
黄小威打断道:“亨利教授,您对案子还有……”亨利教授说:“小威黄,我要上课了,有空再聊吧。”黄小威不解地问:“非黑,你说这老头子什么意思啊?”阿贝索说:“连他最得意的门生都猜不透,我就用不着想了。”
黄小威和阿贝索只好去克鲁格国家公园。黑人司机驾驶着敞篷越野车,黄小威拿着相机,阿贝索举着望远镜站在车上。一路上到处都是绿色,有平整的草地,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灌木丛,有错落有致、枝繁叶茂的小树林,还有从灌木丛边缓缓流过的小溪,更有随处可见的野生动物。
突然,阿贝索兴奋地喊:“我发现狮群了!就在前面!”黑人司机加大油门,向阿贝索指的方向驶去。黄小威将相机交给阿贝索,拿过他的望远镜仔细搜索着说:“看见了,一只公狮,六只母狮子。太过瘾了!不虚此行!”
车子在离狮群最近的地方停下。阿贝索迫不及待地摁下快门说:“中国黄,你看,远处那群羚羊还优哉游哉的呢!”黄小威问:“狮子怎么不发动攻击?”阿贝索说:“可能不想远离自己的领地。”
黄小威问:“狮子有天敌吗?”阿贝索说:“有天敌就不叫兽中之王了。”“假如兽中之王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领地呢?”“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黄小威笑道:“我明白了!亨利教授……有意思。”阿贝索疑惑道:“我不明白,狮子跟亨利教授有什么关系?”黄小威说:“跟案件有关系,走,赶紧回去。”
敞篷越野车在飞奔。黄小威说:“在案件上,我们进入了一个误区,总想直接赢得企业归属的诉求,而葛甘恰恰在企业归属上费尽心机,做足了功课,滴水不漏,使得我们无从下手。如果我们退一步,不直接与‘狮子’厮杀,而是将它赶出属于我们的领地呢?”阿贝索说:“你是说我们调整诉求,不纠缠在企业归属上。”
黄小威说:“对。奋钧南非太阳能厂的土地、厂房是在企业注册登记前,由奋钧集团单独出资购买的。”阿贝索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们官司的诉求点就是要求葛甘归还土地、厂房,一旦胜诉,葛甘就成了失去领地的狮子,坐以待毙。”
黄小威说:“收回土地、厂房后,我们再追诉企业的归属,葛甘还有胜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