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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夜幕早已经降临。司机开车送黄瑞诚到小区楼下,黄瑞诚正向楼内走,侯三寿从僻静处走出来喊:“阿诚!”黄瑞诚转身,吃惊地看着侯三寿。

侯三寿说:“看什么看,不认识啦?来,陪我走走。”黄瑞诚说:“难得。”二人在小区花园里散步。

侯三寿说:“西川河一别,好几年没见面了吧?”黄瑞诚说:“我记得你潜入过我的杭州基地,刚被我发现你小子就溜了。”侯三寿笑着没话找话乱问一通。

黄瑞诚也没话找话地问一遍好。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黄瑞诚问:“有事吗?”侯三寿说:“没事。”“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想请你帮个小忙。”“多小?”“盖个章。”“公章还是私章?”

侯三寿终于说了:“没想麻烦你,可是银行非让我找你,说你的担保管用。”

黄瑞诚问:“要紧吗?”“不太要紧。”“不要紧你还是找别人吧。”

侯三寿忙说:“有点要命。”黄瑞诚说:“要命还不直说?行了,我盖章。”

可是,唐元彪不赞成:“黄总,绝对不能给三猴子担保,你想想‘担保’两个字怎么写的?‘担’,一出手就完蛋;‘保’,呆人干的事。行长缺德,指名道姓让我们担保,我们自己不能缺心眼。”黄瑞诚说:“三猴子的心气多高啊,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求我的。”

唐元彪着急道:“那就更不能往里面跳了。”他对一旁的苏若冰说,“苏助理,别一声不吭啊!你得劝劝他。”苏若冰笑了笑,没有吭声。黄瑞诚感慨道:“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万一他的资金链一断,遭殃的不是他一家企业,能帮还是帮帮吧。元彪,你要相信银行家的脑袋比我们聪明,真要是哪个企业扶不起来,不管是谁担保银行都不会放贷。”

侯三寿走进财务室问:“银行的两个亿到账了吗?”林万山说:“刚刚到账。”

侯三寿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就说嘛,银行是不会停高科技企业贷款的。”林万山说:“侯总,少的一个亿全是周转资金,如果现金流出问题,照样……”

侯三寿打断道:“我很清楚问题远远没有解决,你马上统计一下,看半年内将要到期的债务有多少,必要时成立集团资金调度中心,把所有下属公司的资金集中起来统一调配。”

黄金娒、李保光、方明强、王昌旺正向江丐辉打听公司的资金状况,见侯三寿走进来,都满脸堆笑不做声了。

侯三寿不悦地说:“新宝,谁让你通知开股东会的呀?”娄新宝一脸无辜:“我没通知啊!”

黄金娒连忙道:“侯总,我们是不请自来。”侯三寿看满叔正给大家泡茶,就说:“叔,我没请他们来,不给茶喝。”满叔笑着继续泡茶。

黄金娒说:“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听棠梨头说,有好几个大企业都去他那儿融资了。”王昌旺说:“还有不少中小企业资金出问题,看这样子比2007年还严重。”方明强说:“不知道我们投资的光伏会不会受影响?如果银行进一步收紧,我们怎么办?”李保光说:“我可没想那么多,跟过来随便听听。”

侯三寿说:“新宝,你给他们说说。他们提的这些问题还用得着我亲自说吗?”

娄新宝受宠若惊:“各位老板,是侯总让我说的,说得不对还有侯总呢。是这样,美国的‘次贷’危机爆发后,中国的GDP增速就快速回落了,出口出现了负增长,整个经济面临硬着陆的风险。为了应对这种局面,政府推出了‘四万亿’刺激经济增长的救市方案。可是,好多企业拿到钱后不是用于技术更新、设备投资和扩大生产,而是去圈地、投资地产,甚至去炒房、炒股、炒原材料。结果,房价暴涨,原材料上涨,通胀水平迅速上升,企业的生产成本大大抬高,完全违背了政府的初衷。所以,政府只能调整政策,收缩银根,不然,像我们这些专心做实业的企业都会遭殃。”

侯三寿问道:“各位股东,都听明白了吗?”方明强说:“我听说银行也减了我们一个亿的贷款?”侯三寿说:“我们要是像他们一样不务正业,银行就一分钱都不给。”黄金娒说:“侯总,我明白了,这次的紧缩政策对我们没影响。”

侯三寿说:“影响还是有的,眼下就少了一个亿嘛。不过,我相信紧缩之后,一定是有重点的扶持。光伏是列入国家发展战略的产业,我们又是实体经济,又是出口企业,政府怎么可能不在资金上给予大力支持呢!”

江丐辉说:“大家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跟我到餐厅吃个便饭。”

唐元彪、石胜天、王存根一起喝茶。唐元彪感叹道:“没想到西川河一战,黄总成为孤家寡人。”王存根小声道:“你如果去了西川河,也可能会跟我们一样。”

唐元彪厉声道:“闭上你的臭嘴!这么些年黄总亏待过你们吗?位置比我高,脑子比我灵,钱拿得比我多,怎么还会干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石胜天说:“都是钱闹的。今天找你们两个来,就想告诉你们,我打算退出奋钧科技。”

王存根惊讶地问:“为什么?”石胜天说:“钱来得快,去得也会快。你没发现吗?银行贷款收紧了,有好几家企业被银行拒贷、压贷了,接下来会有很多企业日子不好过,尤其是拿着银行短期贷款去做长期投资的企业。”

王存根惊慌地问:“你是说奋钧科技的日子也会不好过?”石胜天说:“我没这么说。”唐元彪说:“存根,你不知道胜天这小子属天狗的吗?嗅觉比土狗灵一百倍,他说得够清楚了。”

王存根说:“元彪,你别总是吼我,当初离开季诚就是他的主意。”唐元彪说:“他属天狗,你属蠢猪。”石胜天打着圆场:“好了,是我财迷心窍重利忘义了。存根,别嫌我说话难听,见好就收吧。”

这时,石胜天接到李保光的电话,急忙赶到金麦场包间。李保光见面就说:“你要退出奋钧科技股?都转让给我,还有王存根要退的话,也叫他给我。”石胜天挺为难:“可是侯总让我给财务……”

李保光说:“我跟林万山都说好了,侯总也同意了。我现在就去筹钱,你千万不要给人家了。”石胜天提醒:“你想清楚了,揣在兜里的钱才叫钱,在账上的是钱还是债,只有天知道。”李保光说:“少废话,我今天就把钱给你。”

听说王存根要退股,一帮亲戚围着他,七嘴八舌乱嚷嚷。“存根,好端端的你退什么股啊?钱太多啦?!”“当初是你拉着我们入股的,我们刚尝到甜头,你就要退股了,到底什么意思嘛?”“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撇开我们,自己独吞股份啊?!”“想独吞好说,一赔十还我的投资款,我马上就走。”“我不干,奋钧一上市,岂止是一比十啊!”

王存根皱着眉头始终一声不吭。一位亲戚说:“要不这样,你退出的那份全部转给我。”王存根妻子不干了:“二叔你抢钱啊?!我们凭什么退出?奋钧的股东协议上写的是我们家存根的名字!要退也是你退。”

大家又是七嘴八舌乱吵。“存根退出的股份大家平均分。”“不行,按投资比例分配。”“我同意。”“我不同意。”屋里乱成一锅粥。

王存根妻子生气道:“存根,你倒是说句话呀。你一定要退就连我一起退掉算了!”王存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喊:“你们这是干吗呀?!为什么都来逼我?!”

石胜天从奋钧退股后,没有一天安生过,三天两头有人请他吃饭,向他借钱周转,高的都出到四五分利息了。他听说侯三寿在借高利贷,真怕侯三寿开口向他借钱周转,所以才决定去法国,到他弟弟石胜人那里躲一段时间。

比利时欧洲地方法院的法庭上,法官宣布:“全体起立。经法庭裁决,驳回中国季诚集团等企业的诉求,维持欧委会对中国企业征收16.5%反倾销关税的决定,本裁决即日生效。如不服本裁决,在收到裁决书后五十天内向上一级法院欧盟法院提请上诉,休庭。”说完击响法槌。

夜深了,黄瑞诚在客厅里焦急地等待着欧洲地方法院的判决结果,他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黄小威的电话。黄小威说:“爸,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我回到巴黎了,怕你……”黄瑞诚一听,反而轻松下来说:“没事,累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吧。”

黄小威问:“爸,你打算上诉吗?”黄瑞诚说:“再说吧,我得赶紧睡觉了。”

黄瑞诚独自躺在温商会所休息厅的按摩椅上按摩。卢富有、陈大潮走进休息厅。陈大潮说:“黄总,你可真会躲清闲,我们俩哪对付得了这帮记者呀。”黄瑞诚关了按摩椅:“记者都走了?说说,你们俩怎么打算?”

陈大潮说:“我们听你的……”卢富有说:“我看别再上诉了,照欧洲地方法院的判法,就是上诉到欧盟法院也是输。”

陈大潮马上应和:“就是嘛,一审就花了五十万欧元,再上诉那还得花多少钱呀?!”卢富有自我安慰:“好在一开始就没想赢,不然这会儿还不郁闷死啊!”

陈大潮叹息道:“才一天时间,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我们自以为是的,有说我们自不量力的,还有人说我们是在自我标榜、自寻死路……”卢富有推了推陈大潮,示意他别再说了。

黄瑞诚说:“浦律师明天到温州,我就把你们的想法如实告诉他。”陈大潮说:“你也别难过了,你不是说输了也是英雄嘛。”黄瑞诚苦笑道:“是啊,我们都是失败的英雄。”

浦律师从北京飞来温州,立即来到黄瑞诚办公室。

黄瑞诚与浦律师握手:“辛苦啦!败诉在意料之中,关键是这个过程无可挑剔,我对你真是感激不尽!”浦律师说:“黄总,你知道我的来意。”

黄瑞诚说:“当然知道。”浦律师直言道:“那就继续打吧,上诉欧盟法院,小威已经准备上诉材料了。”

黄瑞诚有意岔开话题,一脸轻松地说:“我们先吃饭,本来想请你尝尝苏的手艺,色香味俱全啊。不巧她参加一个全省的什么经济学术研讨会,晚上不回家吃。你就踏踏实实在温州多待几天,等她忙完研讨会,让她好好请你这位恩师。”

浦律师站着不动,非常严肃地看着黄瑞诚:“黄总,我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不是赶饭局的!”黄瑞诚说:“我当然知道。可民以食为天,不能饿着肚子谈吧?”

夜晚,黄瑞诚把不上诉的想法告诉苏若冰。苏若冰说:“要不,打个电话听听小威的意见?”黄小威接着电话说:“爸,我真的很理解你。既然决定,就别再想这件事了。”“小威,你真的没什么建议?”“爸,我是你儿子,理解你是做儿子的本分。”

黄瑞诚坐在沙发上,还是心神不宁,就拨通了侯三寿的电话,约他去老地方吃猪脏粉。两人来到人民路老字号猪脏粉店,老板将猪脏粉端到俩人面前。

两人埋头吃着,谁也没说话。吃了一会儿,黄瑞诚问:“真打算就这么跟佳来别扭着,老死不相往来?”侯三寿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俩干的好事,挑拨离间,釜底抽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跟苏教授领证了?”

黄瑞诚说:“嗯,这事还得谢谢佳来和你。”侯三寿说:“光说有什么用?正儿八经办个婚礼,好久没开心的事了,让大家热闹热闹,冲冲晦气。”黄瑞诚说:“我说过,可是……我说了不算。三寿,有件事我一直想不好……”

侯三寿想都没想接话道:“欧盟的官司?放弃吧。树倒大家的事,这种官司政府又不能出面,一出面就违反世贸协定,得企业自己上上下下忙活,何苦呢?人家反的是中国鞋业,又不是你一家,更何况对你影响又不大。官司输了,你正好有台阶下。”说着坏坏地一笑,“再说了,逃跑本来就是你的专长。”

黄瑞诚愣了一下,刚想争辩,马上又底气不足地说:“都说一辈子了,还说不够。就眼下的局面,我看该逃的是你。”侯三寿脖子一梗:“我逃什么逃?我这是国家发展战略,要不了多久,政策性调整一结束,国家首先扶持的就是我们这些高科技、高利润、出口创汇的大企业。”

黄瑞诚劝道:“三猴子,赶紧压缩投资,钢铁产能过剩的危机就是给我们的警钟。”侯三寿两眼一瞪:“黄老邪,想逃跑你自己逃,别拉着我。”

黄瑞诚忽然下了决心,上诉欧盟法院!他回到家里,马上拿起电话拨通黄小威,告诉他最后的决定。黄小威兴奋地说:“爸,这就对了,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父亲,我顶你!放心吧,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第二天一早,黄瑞诚就赶到酒店见浦律师:“我整整想了一夜,总算想明白了,这场官司必须继续打下去,立即上诉,这是我最后的决定。”浦律师欣喜万分:“黄总,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黄瑞诚说:“我很清楚,胜诉的希望只有百分之一,半途而废就连百分之一也没有。其他企业都不打我也要打,打赢了共赢,打输了中国企业的精气神不会输。”浦律师说:“输了,我就听黄小威的,律师费、差旅费都免了。这场官司我和黄小威、雅克都坚持要打,所以输了算我们的,赢了,你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黄瑞诚说:“输了,你的律师费免了,其他的费用我照出。”浦律师说:“没关系,只要你说打,我就坚决打到底。”黄瑞诚说:“我心已定,决不反悔。”

江丐辉小心地劝侯三寿:“眼下资金这么紧张,再花1800万欧元向德国订购设备,是不是不太合时宜?要不先等一等……”侯三寿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银行收紧信贷只是暂时的,而我们的投资不能停。越是在市场资金普遍紧缺的时候,我们越是要加大投资力度,这叫逆势而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超越对手,在光伏行业中牢牢占据领先地位,才能顺利引进香港的私募资基金,才能保证明年850兆瓦,年产能100亿元人民币的既定目标,才能通过境外红筹股在香港上市。还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银行统一向新能源产业开闸放水了,我们再拼着命去追赶人家,还不累死!”

江丐辉说:“侯总,这可是1.5亿人民币啊!钱在哪里?”侯三寿说:“我看你是真老了。去年底,银行给我们五个亿授信,不是还没用嘛。”

正说着,娄新宝与林万山争吵着走进办公室。

娄新宝说:“开具了信用证,设备合同才能生效,又没让你马上付款。”林万山说:“信用证是要银行开的,银行不给开,我有什么办法!”

侯三寿问:“别吵,怎么回事?”林万山说:“新宝按你的意思,把1800万欧元的设备合同敲定了,德国供应商只有拿到银行的信用证才开工生产。可是,银行说给我们的五亿授信取消了,不给开信用证……”

侯三寿大声问:“银行谁说的?!”林万山说:“赵子煜行长。”侯三寿生气地说:“你马上给我找到他,还讲不讲诚信了!?”

林万山说:“赵行长在江心屿,说是在陪重要客人……”侯三寿打断道:“走,万山、新宝,带上设备合同、授信协议,我们找他去!”

侯三寿、林万山、娄新宝登上快艇,向江心屿疾驶而去,继而,他们坐上旅游电瓶缆车,环岛寻找赵子煜。侯三寿看见赵子煜正陪着两位客人边走边聊,没等车停稳便跳下来边走边喊:“赵行长,你可真会找地方躲清闲啊!”赵子煜朝侯三寿喊:“侯总,你来得好,正说你呢!”

侯三寿握着赵子煜的手:“我可是一路上都在骂你。”赵子煜笑道:“骂得好。来认识一下,这两位是我们省行派来督察工作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奋钧科技董事长侯三寿。侯总,接着骂,让省行领导零距离听听温州企业家的心声。”

侯三寿摆手:“算了,不骂了。我对银行收缩信贷规模举双手赞成,要不然房价、物价、原材料价格都要涨到天上去,首先死翘翘的还是我们这些干实业的,而且是一死一大片。所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你赵行长单方面撕毁授信协议,我也就理解了,遭遇这种政策性误伤我也认了。”省行领导喜形于色,侯三寿接着说:“领导啊,误伤不可怕,可怕的是误伤了还不给治疗。我为什么在银根紧缩的当口,花巨资购进世界上最先进的光伏生产设备?因为就在两周前,我看到了国家大张旗鼓地对五大民营光伏企业提供了贷款支持。这是信号啊!在这样的情况下,赵行长你还要取消我们的授信,是不是对政策的理解太不深透了?”

两位省行领导的脸色骤变,赵子煜、娄新宝、林万山却笑了。

三人回到车上,娄新宝边开车边说:“酷毙了,这五个亿授信肯定跑不了!”林万山问:“侯总,我是不是该给赵行长打个电话?”侯三寿说:“不用,一会儿他会来电话的。”果然,赵行长打来电话说:“侯总,还得重新走流程。你让万山明天就把申请资料送来,我好抓紧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为了筹集资金,侯三寿约王昌旺在天一角食街吃饭时说:“鲁斯服饰我有10%的股份,我想把它转让掉,你有兴趣吗?”王昌旺说:“当然有兴趣啊!可是,人家跨国公司不允许股东另外有自己的服装公司,我那服装厂怎么办?”

侯三寿很干脆:“卖掉啊!就你那服装厂,再做十年也赶不上鲁斯10%的股份。”王昌旺为难地说:“就我家那个老娘客,别说卖了,我要敢提个头,她就敢把我直接赶出家门,下场比你还惨。”

侯三寿说:“我可是问过你了哦。”王昌旺说:“你真想转让,我帮你找下家。”

侯三寿制止道:“千万别,到此为止。弄得满城风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奋钧科技出问题了呢。”王昌旺说:“听说银行五个亿的授信马上要下来了?”

侯三寿说:“一个月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设备晚到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王昌旺轻松道:“不就是1500万的设备定金嘛,我帮你去借。”

侯三寿摇头:“银根这么紧,哪个股东手里还有活钱?!”王昌旺说:“银根越紧,民间借贷越活跃。温州地面上到处是钱,银行的存款利率又没提高,哪个呆头会把钱存在银行里。这种小钱你出面不合适,我来办,借来的保证不是棠梨头弄的那种高利贷。”

侯三寿说:“也行,等银行的钱一到,我把你借的钱先还了。”王昌旺说:“侯总,你应该抓大放小,那些千儿八百万的民间融资,让我们去借,你一开口不光掉价,关键会引起社会上对公司的负面影响,得不偿失。”侯三寿感叹道:“股东们要是都跟你一样,我就能少操多少心!”

侯三寿、江丐辉、娄新宝、王存根、林万山和七八个高管在开会。大家已经提了不少问题,会场上暂时沉默了。

侯三寿说:“刚才大家提了三十多个问题,归纳起来,就只有一个:钱。这恰恰是我和林总监考虑的问题,你们就不要越俎代庖了。”他话锋一转,“你们也不能轻松啊。产品价格急剧下滑,我们降价销售是肯定的。降价之后是按部就班照原计划生产,还是增加产量,薄利多销?这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我个人倾向后者。既然要增加产量,占领市场,那么,订购的德国设备什么时候到就变得至关重要,定金已经付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争取对方提前交货。新宝,你得去一趟德国,催促供应商。”

娄新宝说:“让人家提前发货,我们也得提前付款……”侯三寿说:“如果设备提前到了,谁来操作?我们的技术人才在哪里?全国1200多所高职院校中,真正开设光伏技术应用专业的不超过30家,专业对口的人才每年缺口约有20万。人事部门还有时间轻松吗?在技术人才上不管花多少钱都值。”

林万山着急道:“侯总,照这样的做法,资金缺口何止三五个亿啊……”

侯三寿笑道:“万山,我还得重申,到期的银行贷款,一天都不能拖,东挪西借也得还上。每个月的银行利息,一分钱都不能欠。如果把信誉丢失,以后国家扶持新能源产业的政策下来,银行的专项贷款资金下达,也别想有我们的份!另外,我再强调一下,工人的工资、奖金决不能拖欠,股东的股息也不能停。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香港私募基金还等着过来评估考察呢。”

五亿授信下不来,侯三寿着急地去找赵子煜。他走进行长办公室,赵子煜苦笑道:“侯总你看,新行长要来,我给他腾地方了。”侯三寿问:“您高升了?”

赵子煜说:“奉调回杭州,原职务保留在括弧里,你说是高升还是贬职?我是放松了学习,对政策理解不深透。坐吧,你们的五亿授信我尽力了,胳膊没拧过大腿,对不起了。”

侯三寿明白了:“这么说,你是为了我们奋钧科技被免职的?”赵子煜摆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国有银行,都说屁股指挥脑袋,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民营企业,这椅子能坐久吗?要是中国有民营银行就好了,我立马辞职,就不用受他们的气了。”

侯三寿歉意地说:“赵行长,实在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赵子煜说:“言重了。你们不容易啊,但愿能挺过眼下资金短缺的难关,我相信国家不会对民营企业遭遇的困境坐视不管的,一定会出台新的政策帮助你们,毕竟你们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和主力军嘛。你让林万山抓紧到信贷处去一趟,我的权限只有2000万,这是我临走前的最后一次签字。”

银行无望,侯三寿到处打电话筹钱。满叔着急地问:“寿,你这一晚上都在打电话借钱,是不是国家不管私人老板了?”侯三寿宽慰道:“叔,没有的事。国家正在宏观调控,要把那些炒地、炒楼、炒煤的钱收回来,支持我们这些实体企业。这调控就像休渔期,我们先得自己解决眼前的困难,等调控好就到开渔节了,国家把柴油往你船上一送,你想跑多远就跑多远。”

满叔说:“寿,叔有钱……”侯三寿打断道:“我真要用到你的钱,说明我这艘船快沉了。”满叔说:“那你一辈子也别想用叔的钱,我死了都留给我大孙女。”

娄新宝知道侯总通过民间融资搞来三个多亿,赶紧对林万山说:“其中6000万是我德国设备的钱,你不能挪用!”林万山抖着手上的合同说:“双方的合同写得明明白白,德国佬什么时候准备发货,我们什么时候付足50%的款。现在离发货还有四个月,公司的资金这么紧张,我能让6000万闲置在那儿吗?下个月西川河的6000万银行贷款到期,我得拿这个钱还贷款。等你跟德国佬谈好了,西川河的钱也回来了,两不耽误。”

娄新宝说:“我明天去德国就是让他们提前发货的,你不准备钱,我怎么跟人家说?”林万山说:“怎么说是你的事。你只要把补充协议发过来,我保证按协议付钱。”

这时,侯三寿打电话告诉林万山:“通过民间融资搞来的三个多亿,都是以我个人名义借的,利息先从我的股息里付,以后怎么算再说。我把出借人的姓名、卡号、金额都发你邮箱了,利息按月息一分二,千万按时支付,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别对不起人家了。”

林万山说:“侯总,你那个宝贝助理娄新宝,我实在吃不消他了……”侯三寿生气地说:“你让他接电话。……新宝,你脑子进水啦?各个部门都像你这样占山为王、瓜分钱财,我再借八个亿都不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方设法提高资金的周转率。资金周转率提高一倍,就能节约一半的资金,你懂不懂?!”

播音员播报:“据财经新闻报道:新兴产业、清洁能源的高利润和资本市场的财富神话破灭了……曾经被无数光环笼罩,前景似乎一片光明的太阳能光伏行业,却在今年伊始遭遇了市场寒冬……进入2011年,产能过剩的光伏产业遭遇了欧债危机。欧洲各国纷纷削减光伏补贴,原本占据世界光伏装机70%以上、占中国光伏电池出口80%的欧洲市场需求大幅下降,导致光伏产品的价格急速暴跌……”

江丐辉、娄新宝、王存根、林万山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等着侯三寿。

侯三寿走进办公室说:“用不着惊慌失措,欧洲市场萎缩,我们还有美国市场,我们还可以开辟国内和非洲市场。光伏企业联盟的孔秘书长刚刚给我来过电话,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光伏企业处于停产和半停产状态,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消息。我还是那句话,谁坚持到最后,市场就是谁的。新宝,马上订机票,明天我们一起去香港,该启动私募基金了。一切按原计划执行。丐辉、存根,你们商量一下,西川河等地的产量要适当减下来,但不能停产。不增不减,保持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