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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秋风紧,落叶飘飞。

正在广场巡逻的汪新,看着同事带着抓到的嫌犯从身边走过,他的眼里满是羡慕与渴望。

实在是有些受够了这枯燥的巡逻,汪新的心里痒啊,他实在憋不住了,就去了所长办公室。一见到杨所长,汪新直截了当地说:“所长,这段日子,我按照您的要求,天天在广场溜达。”

从汪新进来,杨所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坐在桌前,看着文件,听到汪新这么说,眉头一皱:“溜达?”“是巡逻,天天巡逻,对广场已经非常熟悉了,我想申请去尝试一下其他的工作。”听到杨所长反问,汪新立即领会了话不对味儿,赶紧纠正说。

“做内勤?”杨所长抬起头来,斜眼看着汪新。“所长,您是不了解我,我这人闲不住,是哪里艰苦去哪里,哪里危险去哪里!我是警校毕业的,毕业成绩全校第一,尤其擅长射击、擒拿、侦查!”汪新解释道。“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都是纸上谈兵,不管大用。”杨所长不以为然地说。“我上班后,办了不少案子,偷窃、抢劫、拐卖,什么样的都有,是又动刀又动枪的,也积累了很多经验。”汪新据理力争。“那就再接着积累经验,把眼前这小广场转明白了再说吧!”杨所长根本不理会汪新。“所长,我是宁阳出来的,见过世面,怎么就知道我经验不足,干不了呢?是骡子是马,放出去遛遛才知道。”汪新仍然软磨硬泡。“那就去广场遛吧!”杨所长说罢,很不耐烦地摆手让他出去,汪新自觉无趣,悻悻地走了。

汪新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他无精打采地在广场上继续巡逻。实在觉得走来走去无聊了,便走到墙边,身子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活动着腿脚。这时,背后传来洪亮的声音:“累了?”

汪新回头一看是杨所长,立刻说:“所长好,我不累!”“不累咋歇上了?”杨所长上下打量着汪新说。“没歇,站一会儿。”汪新挤出笑脸。“我明明看你靠着呢。”杨所长满脸严肃地说。“鞋里有石子儿,寻思倒倒。”汪新赔着笑脸解释道。“看来你是长了两条富贵腿呀,累了就回去躺着吧!”杨所长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杨所长走远,汪新垂着脑袋,嘴里叨叨着:“走了大半天,刚靠一下,就被逮住了,我的命好苦啊!”抱怨归抱怨,汪新可真不是杨所长说的“富贵腿”,他继续巡逻着,在广场上的人群里穿梭。走着走着,忽然站住身,他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曾经找他要钱看病的老太太,正在跟一个路人说着什么。

就在那个路人掏出钱,准备递给老太太的时候,汪新大步上前一把拦住:“同志,我是警察,请问这位大娘跟你说什么了?”“她说她的钱被人偷了,没钱去医院看病了。”路人指着老太太说道。“你赶紧走吧!这事儿我来处理。”打发走路人,汪新望向老太太,老太太也正打量着他:“瞅你眼熟啊!”“不用眼熟,说说吧,骗了多少钱了?”“一个烧饼两个鸡蛋,五块钱。”老太太撇着嘴说道。汪新一听,简直想笑,这老太太果真精明,只听她接着说:“小伙子,你这打扮得像模像样的,衣服哪里弄的?做得真真的!”“本来就是真的!”汪新自豪地说。听到汪新这么说,老太太笑得嘎嘎的:“别耍大娘了,你要是警察,还能让大娘晃了眼吗?早知道咱俩是一路人,我也不能要你的钱,这回算认识了,往后咱们得互相帮衬点。”听完老太太这番话,汪新终于明白,原来她把自己也当成招摇撞骗的同行了,他出门前照过镜子,真想不通自己哪一点让老太太误会了。不过,此时此刻,他可没闲心和老太太掰扯。

汪新掏出手铐,老太太一看,咋呼着说:“你这家伙什弄得还挺全呀!”“少说废话,伸手!”“小伙子,你真是警察呀?”见汪新一脸严肃不说话,老太太慌了,开始抹眼泪:“我一个老太太,你抓我干啥呀!你要是把我抓走了,那我孙子谁管呀?他没爸没妈,全靠我一个人养着呢,我走了,他就得饿死啊!”“收起你这套吧,我上了一回当,还能再上当吗?那我不成傻子了!”“我没骗你,要不你跟我走,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是在外地吗?我怎么跟你去呀?”“那是编瞎话,我是本地人。”“没一句真话!”“孙子是真的,真真的!就为了养他,我才出来骗钱的。”“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走!”汪新是一个执着的人,听老太太说得那么可怜,加上已经历过一次上当受骗,他决定亲自去验证真伪。

汪新跟着老太太,来到了一个胡同,胡同的角落里,支着一个破帐篷。老太太站在帐篷外,朝里喊:“孙子,你在里面吗?”汪新探头朝帐篷望去,帐篷里除了堆着些破被子和垫子外,根本没有孩子的身影。老太太本来就浑浊的眼睛,更浑浊不清了:“我孙子哪儿去了?”“问我呢?”汪新没好气地说。“估摸跑出去玩了。”“大娘,你可真行,又把我骗这来了。”“没骗你,我真有孙子。”“什么也别说了,跟我走吧。”老太太一听,一头钻进帐篷里,怎么着也不出来。

汪新望着老太太耍无赖,正琢磨着要采取什么措施时,只见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子走了过来,看到汪新,孩子一脸茫然。“小孩,这是你的家吗?”汪新和蔼地问道。这孩子名叫鲁铁蛋,听到汪新这么问,又看到汪新是警察叔叔,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时,老太太冲过来抱住鲁铁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大孙子,你可回来了,急死奶奶了!”然后又转过身,抬头对汪新说:“小伙子,你都看见了吧,我没骗你。要不是为了养这孩子,我这个年岁了,能出去丢人吗?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呀!”看着眼前的祖孙俩,汪新的心一下子软了,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粮票:“大娘,这点粮票您拿着,别让孩子饿着。”“小伙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你又给钱又给粮票的,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呀!”“拿着吧!”汪新说着,就把粮票塞进老太太手里,转身走了。

鲁铁蛋紧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望着汪新的背影,眼神茫然无助。

汪新回到宿舍,把老太太的事儿说给林建军听。林建军坐在床上听完汪新的讲述,叹了口气:“汪新,你不会又被骗了吧?”“我特意去看了,人家孙子摆在那呢,假不了。”“又搭钱又搭粮票的,时间久了,你不得喝西北风去呀。”“没办法,谁让又碰上了呢,那家人太可怜了,能帮就帮一把吧!”“但愿好心有好报吧!”“你还不信?”“我上趟茅房。”“早晚得让你们看看汪小爷的本事!”

见林建军走开了,汪新躺下身,闭上眼睛,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汪新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关于上一次丢孩子的事情,因为他的粗心大意,差一点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结局。虽然后来找到了孩子,但是人贩子至今下落不明。他忽然想起了在老太太帐篷处见鲁铁蛋的场景,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警察的直觉让他猛地坐了起来,穿好衣服,顾不上和林建军打招呼,急匆匆地朝那条胡同奔去。

待汪新满头大汗地赶到,却发现原来的破帐篷像原地消失了一样。汪新一下子证实了自己的直觉,疯了似的开始以小胡同为中心,四处寻找着老太太和小男孩的身影。但是,即使他将小胡同的周边翻了个遍,依然没找到两人的蛛丝马迹。

夜风,有点冷。汪新蹲在冷风中,懊悔不已。

第二天一早,汪新就把此事向杨所长作了汇报。杨所长盯着汪新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孩可能是拐来的?”“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是两人的关系很可疑,要不他们怎么能转眼就搬走了呢?一定是怕我再找上门去。”“话说找个人哪那么容易啊,你要是早能问清楚多好,怎么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呢?你可是宁阳来的呀,就这点能力吗?”“所长,我的错我认,也愿意接受处分。但是,目前最重要的,得赶紧派人找到那个孩子。”“我会联系地方派出所帮忙寻找,你去忙你的工作吧。”汪新一听,急了:“这是我的案子,我也得去。”“你去了,广场那边咋办?”“不就是巡逻吗?还非我不可吗?”“还别说,少了你,真就凑不够人手了,赶紧去吧!”汪新还想反驳,怎料杨所长把手一挥,命令道:“别说了,巡逻去!”汪新咧了咧嘴,只好垂头丧气地来到广场上,在南来北往的人群中,东游西荡。

突然,一个石子儿打在汪新的警帽上,他回身看去,空无一人。他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着,刚走没几步,又一个石子儿打在他的后背上。他立即回头,居然看到了鲁铁蛋,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正探头看着他。汪新立即快步向鲁铁蛋走去,鲁铁蛋一看汪新朝他走来,立刻转身就跑,汪新紧跟着他,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鲁铁蛋终于停了下来。鲁铁蛋怯生生地望着汪新,汪新问他:“你和你奶奶去哪里了?我正找你们呢!”“那人不是我奶奶!警察叔叔,我想回家,你能送我回家吗?”鲁铁蛋颤抖着小声对汪新说道。“孩子,你别着急,跟叔叔说清楚,你住在哪儿,叔叔一定把你送回家。”汪新说着,慢慢走到铁蛋身边,他蹲下身,搂过鲁铁蛋安慰道:“别害怕,有叔叔在,没人敢欺负你!”被汪新抱住的鲁铁蛋,感觉有了保护,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当汪新牵着鲁铁蛋的手,把他带到所长办公室时,杨所长眼里闪过一丝丝惊讶。“所长,我都问清楚了,这小孩叫鲁铁蛋,家住宝塔镇,半年前他爹妈相继过世,老太太就带着这孩子,白天他们分头行动,老太太去骗钱,铁蛋去乞讨。”杨所长看着鲁铁蛋,抚了抚他的头,温和地笑着问:“孩子,你怎么不找警察叔叔呢?”“我不敢找,奶奶说我爹妈都死了,要是她也被警察抓了,到时候我就没人管了,会饿死的。”“那你为啥找这个叔叔来了?”“这个叔叔给奶奶钱,还有粮票,说要让我吃饱,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听鲁铁蛋这么夸自己,汪新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不好意思地冲杨所长说:“我是被那个老太太给骗了。”“你这也算歪打正着啊!案子管到底,把孩子送回家去吧!”“没问题,只是那个老太太怎么处理?”“得先调查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老太太拐的,还是领养的?然后视情况而定。”汪新点了点头,心里不觉有点自豪起来,这是他到红阳站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过,一想到接下来他还要面对广场巡逻,就又有点打不起精神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林建军正靠在床上看书,一看到汪新,他兴奋地说:“破了案立了功,咋还不高兴啊?”“哪看出不高兴了?”汪新反问道。“脸色。”林建军指了指他的脸。“立功有啥用,还是得去巡逻嘛。”“巡逻不好吗?”“从早巡到晚,这活是个人都能干。”“也不是吧,总得腿脚好的人才行。”“出去抓犯人破案子,多危险啊,又没日没夜的,领导这是偏向你呢。”“拉倒吧,穿着这身警服,却不能跟犯罪分子面对面地硬碰硬,有意思吗?多亏得慌呀。”“让你这么一说,我更亏得慌了。对了,你不是跟那个老太太,面对面地过了好几招了吗?这也算硬碰硬啊!小汪,你才来几天呀,别着急,总会有机会的。”“但愿吧!”两人边聊着,汪新边给自己打好了洗脚水。泡脚的时候,他还想着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身警服。

行驶的列车上,一个嫌犯戴着手铐,被马魁和小胡押着,进了餐车。

“你先带他做笔录,我上趟厕所。”马魁交代小胡说。马魁走了,小胡坐了下来,从工作包里拿出纸笔,放在桌上。他望着站在一旁的嫌犯,嫌犯也正看着他。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嫌犯移开目光向四周看了看,沉思片刻,对小胡说:“警察同志,这铐子太紧了,都勒得过血了,麻烦给我松松。”小胡看了一眼嫌犯的手铐,觉得确实勒得太紧了,他嘴里嘀咕着:“刚才也没这么紧呀?”“谁知道咋弄的呢,松两扣。”嫌犯嘟囔着说。

小胡掏出钥匙,嫌犯的小眼珠滴溜溜地在他的钥匙上打转,他刚要松手铐,就听到马魁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小胡被吓得一哆嗦,这时马魁已经走到他跟前,他小心翼翼地说:“他说他手铐太紧了。”马魁的眼睛紧盯着嫌犯,嫌犯被他盯得不自在,假装镇定地说:“你瞅我干啥?瞅铐子。”“小子,你自己把手铐弄紧了,想打开逃走是吧?”“这么多人呢,我往哪儿跑呀。就算我想跑,也打不开手铐呀。”“你是打不开,可你知道钥匙在哪儿了。下一步,打算袭警抢钥匙是吧?”“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哪儿有那个胆子呀!”“少跟我玩这套,就你这号的,我见得多了!”“你嘴大我嘴小,你说啥就是啥吧。”“我还告诉你,你小子身上一定背着更大的案子!”马魁的话音一落,嫌犯的身躯不经意地一抖。

待嫌犯交代完,小胡满脸钦佩地看着马魁:“真没想到,那小子还背着半条人命呢!”“他要就是偷了点钱,不至于冒这个险。”“师傅,得亏您回来了,要不我犯大错了!”“下回注意就是了!”“师傅,您不生我气了?”“没事了,去忙吧!”马魁摆了摆手,小胡走开了。望着小胡的背影,马魁脑海里莫名出现了汪新的身影,仿佛听到了他喊师傅的声音。

结束了列车上的案件,马魁回到铁路大院,刚一进大院的门,就见儿子马健独自在院子里玩儿。马魁满心欢喜地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抱起儿子,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这是想上街呀!慢点,别摔着。”马魁说着,不经意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在离大院不远处的角落,有人正偷窥般地往院里张望。身为警察的马魁心里一惊,抱着马健往家走。

一进家门,见妻子王素芳坐在桌前正择韭菜,看到马魁回来了,心疼地说:“他都会走了,不用总抱着了。”马魁放下马健,黑着脸一声不吭地在桌前坐下。王素芳察觉到他脸色不对,问道:“这脸子,又是给谁看呢?马健惹你了?”“往后,出了咱家门,得盯住这孩子。”“这不一直盯着吗?”“就是在院里,也不能放松。”“院里怕什么?”“这小子越走越快,不好看了呗!还有,别让燕子单独带他出去。”“让你说得怪吓人的。”“有备无患。”“对了,晚上我包点饺子,给沈大夫送一盘去。”“瞅着点人,别让大家挑出理来。”“我倒是想挨家挨户地感谢一圈,可也送不起呀!”“日子长着,慢慢来吧!”马魁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他一边说一边娴熟地帮妻子择着韭菜。

王素芳点了点头,望着丈夫风尘仆仆的脸上日渐增添的皱纹,不觉鼻子有点发酸,眼泪差点流了下来。她知道马魁就是心眼子软的实在人,除了不会哄人说好听的话,遇上什么事儿都挂在脸上外,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家里的事儿,他都是把责任当命一样扛在自己身上,从来都没有过一句怨言。

红阳火车站的广场内,汪新正在巡逻,一位乘客着急忙慌地来找他报警。

根据乘客回忆,就在这个广场上,他需要换一块一块的零钱。这时一个小伙子说他就能破零钱,他给了那个小伙子十块钱,当他接过小伙子递过来的一沓一块钱时,当着那个小伙子面数完发现少了一块,小伙子只好接过去自己数了一遍,发现是少了一块。于是,小伙子补了他一块钱,连刚刚的九块钱一起递给了他。令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要买东西的时候,那十块零钱竟然变成七块了,他百思不解,感觉自己被那个小伙子给偷了。

听完乘客的讲述,汪新问:“同志,你不是看着他点的钱吗?”“是呀,我看得清清楚楚,可到头来少了三块,这是咋回事啊!”“你再翻翻兜,看是不是把钱落兜里了。”“我都快把兜翻破了,确实只有七块钱!”“能不能是你把钱弄丢了?”“那十块钱卷在一起,要丢不是全丢了,还能剩下吗?”“同志,凭你说的这些,不能证明你的钱是被别人偷走的。”“那我的钱哪儿去了?就是被他偷走了!怎么,你不想管吗?”“我不是不管,是证据不足。”“你是警察,你得给我找证据去!”乘客说道。“要不这样,你跟我去做个笔录吧!”“我的钱能找回来吗?”“我再说一遍,没有人能证明你的钱是被别人偷走的,所以还不能确定能不能找回来。”“那我做笔录还有啥用?”“万一你说的那人案发被我们抓住了,又承认偷了你的钱,这样你就有可能挽回损失了。”“算了,那说不定得猴年马月了,我还得赶车呢!”乘客说完,气愤地瞪了汪新一眼走了。汪新望着乘客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脑子里却反复想着乘客刚刚跟他说的话。

下班回到宿舍,汪新一边吃着盒饭,一边把这件事讲给林建军听,顺便问他:“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钱越点越少的案子啊?”“钱越点越少?我还真没听说过。”“就是说那个乘客的钱还是被偷了呗?”“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他自己把钱弄丢了。”“那钱咋会越点越少呢?点钱、换钱,问题能出在哪儿呢?”“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类案子老难整了,你明知道人家耍把戏,也不能抓人家,因为没证据。”“那也不能就看着他们祸害人呀?”“除非你能当场抓住他们,要不他们能骗到你身上来,让你抓个准儿。”“咱俩穿着警服天天在广场上晃,他们都认识,早离咱俩远远的了,咱所里有生脸吗?”“就这么几号人,谁不认识?就差把‘警察’俩字刻脑门上了,算了,别琢磨了,好好吃饭吧!”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正在巡逻中的汪新看了看时间,快到下班的点了。当他抬起头,不经意地看到了在火车站供销社门口,一个身着黑灰色上衣的男子正跟一些从供销社进出的乘客打听着什么,行迹有些可疑。汪新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供销社门口不远处巡逻,当一个乘客朝那男子掏出钱交换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上次那个乘客说的换钱人。他想看清男子究竟耍的什么手段,就在这时,他的警帽帽檐突然掉了下来,挡住了眼睛。等他整理好帽檐,发现换钱的乘客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个男子在供销社门口晃荡。汪新紧盯着那个男子,突然传来马燕的声音:“你看什么呢?”“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坏了我的大事!”汪新收回盯着那男子的视线,有些责备地对马燕说道。

下班后,马燕跟着汪新来到他的宿舍,她环顾四周笑着对汪新说:“弄得还挺干净呢!”“我是警察,整理内务,这是基本功。”汪新颇有些自豪地说。“那我爸的被子,怎么没叠得这么整齐呢?”“回去跟你爸好好讲讲,让他向我学习。”“等说完了,他就找你来了。”“那还是别说了,这是我的床,坐吧!”马燕兴高采烈地坐在汪新床上,汪新望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问道:“你咋来了?”“这地儿是你家的呀,我不能来吗?”“你爸知道吗?”“干吗啥事都得让他知道!”“你不好好看柜台,跑这干啥来了?”“出差!”“你出啥差?”“我就不能来这上点货呀?”“你一个宁阳国营第一商店大售货员,跑到红阳上货来了?瞎话都不会编。”“不信拉倒!”

俩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笑闹时,林建军端着两个饭盒从外走了进来:“汪新,饭我帮你取回来了。”他话刚说完,就看到了马燕,猛地一愣。

汪新赶忙向林建军介绍:“林哥,这是我同学,马燕。”汪新话音一落,林建军恍然大悟般地向马燕打招呼,马燕也没跟他客气,跟着汪新称呼,一句一个林哥,热情十足。林建军看着俩人的神情,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可不能在这儿当电灯泡,于是对他俩说:“那你们慢慢唠,我去隔壁吃。”“别呀!都不是外人,没事儿。”汪新阻止说。

马燕也赶紧从布兜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在桌上,打开后对林建军说:“我还带吃的过来了,咱们一块吃吧!”“家焖鱼!”汪新看着马燕打开的饭盒道。“喜欢吃吧?”马燕望着汪新,满眼的期待。还没等汪新说话,林建军乐呵呵地冲马燕说:“真香。”“我自己做的。”马燕标榜道。“今天有口福了。”林建军说着,不停地往自己嘴里扒拉,又看看汪新,见他只扒拉自己饭盒里的饭,没怎么吃鱼,林建军对他说:“这鱼炖得不错呀!汪新,你咋不吃鱼呢?”“刺多,怕卡着。”汪新头也没抬。“这鱼刺不多,都是大刺。”林建军继续说道。“那你多吃点。”

马燕看得出来,汪新在闹脾气,她瞅了他一眼,对林建军说:“林哥,你多吃点,别剩。”“小马,你这手艺真不错。”“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会的多着呢,下回,再给你们做个熏鸡架。”“我最爱这口儿了,往后,你可以随时来我们这施展厨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林建军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一拍脑袋,说:“哦,对了,我那还有我妈腌的辣疙瘩,你们等着啊!”

待林建军走开,汪新继续扒拉着饭菜,和马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这大老远的来干啥?”“看看你不行啊?”“以后,别往这边跑。”“咋了?”“让人看见不好。”“你一个警察,害怕让人看呀?”“不是,总之,咱俩最好保持点距离。”“就跟谁愿挨着你似的,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要不是我爸帮你,你这身警服早就给扒了。”马燕的话,让汪新一愣。瞧着他那不屑的样子,马燕接着说:“我没骗你,我爸妈唠嗑的时候,我听见了,你也知道,我跟我爸一直也不怎么对付,可他毕竟是我爸,他没祸祸你。”

汪新正想说什么,只见林建军抱着咸菜罐子回来了,他把咸菜罐子放桌上,招呼着汪新与马燕:“来来来,尝尝。”马燕夹了一根咸菜,赞叹道:“真香!”“搁猪板油炒的。”“我说呢!”望着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汪新也夹了一根,还没等他塞进口中,就听马燕说:“哎!汪新,刚才火车站那儿,你说我坏了你的大事儿,啥事儿啊?”见马燕问起,汪新大概给她说了一下,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的勾起了马燕的兴趣,她扑闪着那双大眼睛,好奇地问:“这事挺有意思啊,他怎么弄的呢?”“就是不明白,才翻来覆去地研究嘛。”马燕感觉到了林建军对自己投来探询的目光,她看着林建军问道:“你不会想让我去吧?”林建军一拍大腿说:“还别说,合适。”

眼见林建军要和马燕达成合作,汪新忙说:“林哥,你别闹了,警察办案子,哪能随便让群众参与。”“我可不是一般的群众,我也是警察子弟。再说了,群众协助警察办案,维护社会治安不也是义务吗?”“小马说得有道理。汪新,你看小马一副笑呵呵的喜庆样,一看就是特别容易上当受骗那种,骗子最爱挑她这样的。”林建军的话,把马燕逗笑了,“林哥,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埋汰我呢?”“夸你呢!”“就她,还容易上当受骗?那是你不了解她。”汪新瞄了马燕一眼,像是要说穿她真面目似的,马燕虎着脸冲着他递眼刀子。“哟,这鱼都快没了,汪新,你不尝一口?”汪新碍于马燕的面子,不想拆穿她的老底,于是拿起筷子,从饭盒中夹起一小块鱼肉放进自己的饭盒,继续扒拉起饭来。

翌日,红阳火车站的广场上依旧是人来人往。马燕从供销社里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十块钱,一脸焦急地左顾右盼,一个路人从她身边走过,她急忙上前求助:“同志,能帮忙破点零钱吗?”“破不开。”“哎呀!同志您帮帮忙吧!我想给我爸带点当地的特产,这供销社破不开零钱,我这火车马上要开了。”路人有些烦,不再理会她,快速走开了。不远处,汪新穿着便衣悄悄地跟着马燕。

汪新警觉地发现,昨天那个身穿黑灰色上衣的男子又出现在马燕附近,他紧盯着那个男子。只见男子凑近万分着急的马燕身边:“大妹子,你破多少?”“破十个一块的。”男子装模作样地掏掏兜:“我看我这够不够啊。”“谢谢您,太谢谢您了!”马燕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男子接过马燕的十块钱,又从兜里掏出一沓一块钱,数了数递给她。马燕数了数钱,正好十块零钱。她犹豫了一下,又数了一遍。男子在旁边看着说:“就十个数,还数不明白吗?”马燕笑着说道:“我打小就笨,脑子不好使,钱没少。”马燕说完,转身就走。

那男子却在背后叫住了马燕说:“我想起来了,有一块钱缺了一角,看是不是在你那里面?”马燕站住身,望着手里那沓零钱,只听男子又说:“还是让我看看吧!”马燕把钱递给了他,他一张一张翻看完,又递给马燕:“都是好钱,拿着吧!”马燕接过钱,数了一下,立刻惊叫:“怎么变成七块了?”“不可能,把钱给我!”男子正想把手伸向马燕,伺机而动的汪新,一把抓住他伸出的那只手,大喊道:“你要干什么!把手张开!”男子拼命挣扎,汪新的手一使劲,他惨痛地哀号着:“轻点,要断了!”只见从他张开的手中掉落下三块钱来。

在马燕的协助下,乘客“换钱被骗”的嫌疑人被逮个正着。

红阳火车站进站口,汪新送马燕离开。马燕看着有些木讷的汪新,眼神幽怨而不舍,她打心眼里喜欢和汪新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马燕的父亲经常出差不在家,她就跑去找汪新玩儿。汪新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忙于生计,疏于照顾他。孤独的汪新因为有马燕的陪伴而开心。马燕嘟起嘴,磨磨蹭蹭地不想进站,汪新看了看她,催促道:“赶紧进去吧!”马燕没好气地说:“帮完忙,就赶人走啊?”“我就算不赶,你还能留这呀?”“那得看我想不想了。”“那你干脆别走了。”“留下来干什么?”“做饭呀!施展你的才华。”“熬猪食给你吃!”汪新见马燕跟他赌气,衷心地说道:“马燕,谢谢你!”“嘴上说不好用。”“那咋办?”“巡逻去吧!”马燕说完,甩了甩辫子,快步进站。汪新目送她离开,心里满是不舍和无奈。

送走马燕,汪新便到杨所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杨所长坐在桌前,认真地聆听着、交谈着。汇报完工作,杨所长问起换钱被骗的事情,说道:“那小子的手腕子都打不了弯儿了,你下手挺狠呀。”“当时一着急,没拿好分寸,我这还差点,我师傅比我狠多了。”“你师傅是谁呀?”“他叫马魁。”“原来是老马呀,我认识,你师傅手劲儿大可是出了名的,好几个犯罪分子的手腕子都让他给弄骨折了,那可是个能耐人。”“他的能耐基本上都教给我了。”“呵呵,名师出高徒啊!”“所长,您看我能不能出去办案了?”“咱那广场装不下你吗?”“广场的案子太小了,不过瘾。”“案子不分大小,能破案就是本事!”“那倒是。”“巡逻去吧!”

“巡逻去吧!”这句话,汪新真是听腻了,也烦了,但又没辙。他来到广场上,使劲地跺了跺脚,他的壮志雄心,似乎要被这广场巡逻束缚一辈子。

天空的云黑沉沉的,像是随时要砸下来。

马魁的脸阴沉着,看着正在扫地的妻子,气不打一处来:“她去找汪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怕你不让她去呗。”“那你就让她去?”“难道你没看出来吗?燕子她一直憋闷着,我都怕她憋出病来,这好不容易歇个礼拜天,就让她顺顺心、透透气吧!”“那也不能全遂她的心思!”马魁生气地高声道。王素芳夹在丈夫与闺女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对父女,让她操不完的心。她见丈夫这么生气,自己也气不打一处来,就觉胸口一阵疼痛,她赶紧用手捂住胸口,表情痛苦。马魁连忙扶住她说:“别扫了,进屋躺会儿去!”“你不吵吵,我就不慌了。”王素芳说完,甩开马魁扶她的手,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提着笤帚走了。“这还惹不起了。”马魁说着,抱起马健,走出家门。

直到晚饭的时候,马魁才带着马健回来。王素芳坐在餐桌旁,看着马魁的脸色,轻言细语地说:“一会儿等燕子回来了,你别说她。”马魁没回应妻子的话,转身把闹觉的马健抱进里屋哄睡了,才回到外屋,准备吃饭。

“找她唠唠还不行?”马魁一听妻子这番话,又气不打一处来。“一唠就得唠出火来了!”“那就不管了,下回还让她去?”“到时候我跟她说,我身体又不好,马健就够闹腾的了,你消停消停吧!”“行,她顺气了,我憋着!”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这时,马燕从外面走了进来。王素芳一看见闺女,心疼地说:“燕子,正等你吃饭呢,赶紧去洗洗。”马燕点了点头,去里屋洗漱。马魁抬了抬眼皮,说:“看看几点了?天都擦黑了!不像话!再这么下去,就该夜不归宿了!”王素芳忙给丈夫使眼色,说:“你少说两句,别满脸深仇大恨的。”马魁佯作微笑状:“这样总可以了吧?”“保持住。”“最好拿糨糊给我嘴糊上。”

夫妻俩还在斗嘴,一看马燕出来了,双双抿紧了嘴巴,马燕望着母亲,问道:“马健呢?”“睡着了,咱们先吃。”一家三口,闷声不响地吃着饭,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王素芳问:“燕子,小汪怎么样?”

“挺好的,刚破个案,还差点把犯罪分子的手腕子掰断了。”马燕说着,看了看父亲,笑了笑,又说:“严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你说他比我强?”“现在,没您厉害,可他年轻啊!等到了您这岁数,就不好说了。”“我告诉你,就他那副熊样,一辈子也赶不上我!”“您不能看不起人。”“我就看不起他,不行吗?”

眼看父女俩之间的火星子升级,王素芳急忙大声制止道:“吃饭呢,别吵吵行吗?”“我看看马健去。”马魁说完,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气冲冲地去了里屋。他望着熟睡的小儿子,忍不住想起马燕小时候,心里的气刹那间烟消云散。

马魁一走,马燕不好意思地看着母亲,悄声问:“妈,您说我说错了吗?”“说对说错又能怎么样,吃你的饭吧!”王素芳没好气地冲闺女说道。马燕冲母亲做了个鬼脸,继续低头吃起饭来。

王素芳看着闺女,又转过头朝里屋看了看,轻轻地摇了摇头。

汪新哪里知道,马家因为他闹得不愉快,他整天琢磨着找机会破个大案子。听说局里搞射击比赛,汪新找到杨所长主动请缨,想代表派出所参赛。杨所长坐在桌前看着文件,既没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

汪新心里火急火燎的,他不管不顾地一边说着自己在上警校时获得的优良成绩,一边细数着自己这段时间对于车站广场巡逻的工作表现。尽管如此,杨所长仍然像没听见似的对他爱搭不理。

待汪新软磨硬泡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时,杨所长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最近巡逻,挺顺利的?”“没大事。”“那也不能放松警惕。”“我知道。”汪新说着,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杨所长,杨所长扫了他一眼,低下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还有事吗?”“就是射击比赛的事,我可以参加吗?”“想参加就参加呗,但回来后,得把耽误的工作补上。”见所长同意了,汪新心里可高兴了。他大声说道:“行,我一定争取拿到好成绩!”“去忙吧!别耽误了巡逻。”汪新向杨所长敬了个礼,步伐欢快地朝外走去。

一下班回到宿舍,汪新拿着缝衣针,闷头在一粒大米上穿洞。林建军站在一旁,看不明白他在搞什么,不解地问:“汪新,你不是要参加射击比赛吗?怎么不去训练呀?”“谁说我没练,这不都在手上转着吗?”“拿针扎大米粒也叫训练?”“对呀。”“这是啥练法?”汪新头也没抬,满脸得意地说道:“独门绝技,专门练心的。”“弄得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林建军说完,不再理他,走出了宿舍。汪新抬头对着他的背影,扯着嗓门说道:“等我拿了第一名,你们就知道汪小爷的本事,不是吹的了!”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金秋十月。射击比赛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汪新逮着空回了一趟家,少不得要来气气师傅。

铁路大院里,王素芳把暖壶放在橱柜上,望着正在熬中药的马魁,问道:“回来一句话都不说,老马,你到底怎么了?”“这不忙着呢!再说,你也没跟我说话。”“以前,家里动不动就锅碗瓢盆一起响,现在可好,掉根针都能震着耳朵。”“马健不挺闹腾的吗?”“不是一个闹腾法。”“闹腾不行,消停也不行,你想怎么样?”“我也说不明白,就是觉得自打小汪走了后,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少跟我提他,他不在,我这心情好得不得了。”“没看出来。”“那就不怪我了。”

夫妻俩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了汪新的声音:“马叔在家吗?”

马魁朝外望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没应声,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不经念叨。”王素芳站起身,回应着:“小汪回来了!小汪,你马叔在家呢!”看到汪新进来了,马魁扫了他一眼,还是没吱声,又埋头熬药。王素芳亲切地问汪新:“小汪,你这是放假了?”“回来参加大比武。”“这是正事,赶紧坐,跟你师傅好好唠唠。”王素芳说完,转身就走了。

汪新走到马魁身边,马魁依旧冷着脸,问:“这是刚回来呀?”“第一站就到您这儿了,还没回家呢!”“怎么头一个就奔我来了?”“想您了呗!”“少来这套,射击比赛报名了?”“我们所拢共没俩人,也就只能派我出战了,将就将就吧!有日子没打枪了,手有点生。”“对呀!你是小枪王。”“枪王不敢当。”“这出去练跶练跶,还知道谦虚了。”“等得了第一名,再吹也不晚。”“你得小心,别虎头没当上,再做了猪尾巴。”“您是我师傅,我要是当了猪尾巴,那您不就是那个什么吗?”“你说什么!”眼看马魁怒火起,汪新赶紧笑着说:“手腕子要紧,等比完赛,我再来。”说完,转身往院子外面开溜。

王素芳端着水杯走了过来,看见汪新开溜的身影,问道:“小汪怎么走了?”马魁生气地说道:“那小子,是故意气我来了!”“你俩是一见面就掐,也好,屋里倒是来点动静了。”

汪新刚走到院门口,迎面碰上了下班往家走的马燕,马燕一见是汪新,心里乐开了花,她笑意盈盈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不行吗?”汪新故意反问道。“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回来参加射击比赛,到时候你要是没班,给我加油去。”“我才不去,除非你请我去。”“不去拉倒!”“拉倒就拉倒!”马燕说完,嘴巴一噘,眼眶一红,掉头就往家走。

汪新望着马燕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满心欢喜。他知道马燕的脾气,也知道马燕在乎他。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马燕的背影喊道:“我真诚地邀请马燕同学,观看我的射击比赛。”

“这话还中听,你能不能行啊?别到时候,我一顿加油,你比了个最后一名。”马燕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大声说道。“放心吧!起码也是个倒数第二。”“那我还是不去了,省得丢人!”马燕说着,风一般地朝家奔去。

汪新看着马燕奔跑的背影,浑身涌起一股暖流。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当着马燕的面,拿下射击比赛的第一名。

金秋十月,局里大比武隆重举行。

射击场内,各派出所参赛人员个个精神抖擞,主席台上,局领导和公安分处领导端坐在桌前。

场馆内传来大赛主持人姚玉玲热情洋溢的声音:“各位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同志们,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参赛选手做好赛前准备。”

赛场上,汪新和另外四个参赛选手站在枪靶前,他们正检查着手枪。

牛大力、老吴、老蔡、老陆和汪永革等人在射击场外隔着玻璃窗围观。

听到姚玉玲的声音,牛大力心情荡漾着说:“还是咱小姚的嗓门亮堂,跟收音机里一样一样的。”“那可不,嗓门不亮能让公安分处借过去吗。”老吴接话说。

射击场外的另一边,马魁隔着窗户看比赛。这时,一位熟人走过来问:“老马,你咋不进去看呀?干吗跟我们在这儿挤着。”马魁笑着说道:“都是领导,不习惯。”

姚玉玲那激昂的声音再度传来:“射击比赛开始,第一组上场选手分别是,站在第一靶位的红阳站公安派出所的汪新同志;第二靶位的是春林站公安派出所的薛振山同志;第三靶位的是吉平站公安派出所的王力刚同志;第四靶位的是哈城站公安派出所的李亮同志;第五靶位的是宁阳站公安派出所的孙晓凯同志。”姚玉玲话音一落,观众们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汪新第一个走到枪靶前,只见他目光坚毅,双手有力地擎起手枪,瞄准枪靶,“砰”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十环。场内立即响起一片惊呼声。

赛场外,马燕姗姗来迟,被拦在了射击场外。她不断地和警卫解释:“我就进去看看,我爸是警察,我也是家属,怎么就不让进呀!”“姑娘,这射击比赛,万一有个擦枪走火的,谁负责?您就别让我为难了,要不你就跟旁人一样,在这外头听听声得了。”

马燕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她有些失望地朝四周看看,只见铁路职工们把射击场窗户围得满满的。她突然听到广播里传来姚玉玲的播报声:“汪新同志的第一枪就正中靶心,击中十环,这是个开门红啊!”马燕立扫满脸的失望,激动地大声喊道:“汪新加油!小枪王加油!”马燕的喊声被牛大力听到,他挥着手冲着马燕喊道:“燕子,来这边。”

在牛大力的帮助下,马燕成功挤开一条通道,来到了汪永革身边,她兴奋地说:“汪叔,咱们一块给汪新加油!”汪永革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他不动声色地打心里为汪新捏了一把汗。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射击场内不断响起的播报声说汪新此次命中靶心,他紧攥的手心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面对前五枪打出的好成绩,汪新并不敢放松,他全神贯注地望着远处的靶心,姚玉玲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汪新同志前五枪打出了四十九环,这个成绩已经给其他的选手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希望汪新同志再接再厉,取得更优秀的成绩!”

其他的参赛选手也不甘示弱,个个紧追不舍,把比赛不断地推向了高潮。

随着最后一枪命中靶心,汪新收回枪,场馆内响起了姚玉玲激动的声音:“汪新同志十枪打了九十八环,这样的成绩太惊人了!我们为汪新同志喝彩!”

领导们纷纷点头称赞,起身鼓掌,观众也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场外的马燕更是一蹦三尺高:“汪新,好样的!”

颁奖仪式开始,先从第三名开始,然后是第二名。当姚玉玲要宣布第一名的时候,整个场馆都安静了下来。“第一名,红阳站公安派出所汪新同志!”

现场掌声雷动,马燕拍得双手通红,脸上满是自豪。

站在领奖台上的汪新一脸骄傲,他举着手中的奖杯,兴奋地向观众挥手致意。

姚玉玲望着台上青春洋溢、闪闪发光的汪新,一时有点失神。场外的牛大力为发小汪新高兴的同时,自己不禁有些失落。一旁的老吴看在眼里,他捅了捅牛大力的胳膊,故意说道:“大力,瞧瞧人家。”

“等将来咱们铁路举办技能大赛,我也得让小姚把我的名字念出来。”牛大力不服气地说道。“大力,谁念不重要,重要的是成绩。”“除了小姚,谁念都没意义。”这时,姚玉玲的声音再度响起:“下面,请汪新同志讲话。”

汪新来到话筒前,他先后朝主席台的领导们和台下的观众敬礼,然后清了清嗓子:“领导们好,同志们好,我是汪新,来自宁阳铁路公安分处红阳站公安派出所,我在党和国家的培养下,以及领导们的关怀下,才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我感谢党,感谢领导!”

汪新一边说着,一边寻找着师傅马魁的身影,令他失望的是,无论他怎么寻找,就是不见马魁的身影。

挤在场外围观人群中正要离开的马魁,突然听到了广播里传来汪新的声音:“当然,还要感谢我的师傅马魁同志!是他对我进行了严格的管教和训练,在一次次的行动中,他言传身教,把他宝贵的经验传授给我。在他的鞭策下,我渐渐地理解,当一个合格的警察,有多么不容易!我能有今天的好成绩,我要感谢我的师傅马魁同志!”

马魁听到汪新这番发自肺腑的感谢话,不觉眼睛有点湿润起来。

汪新随即又说道:“其实,我对今天的成绩不是很满意,因为我的目标是一百环。所以,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更大的进步,谢谢大家!”

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