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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赴雪(42)

作者:伊人睽睽
第41章

萧风瑟瑟,荒野漫林。

乔装打扮的将士们护着辎重车,严守以待。高太?守的话,他?们并?不意?外,显然?他?们早知道高太?守在做的事。他?们仍然?信服太?守,追随太?守。

将士们仇恨悲愤的目光,赤红无比,怒盯着阻拦他?们的人,尤其是那位自作聪明的小公子。

在讲述中,太?守幽邃的目光微弱地涣散,陷入到自己初听“照夜将军”死的那一日—— “二月末,照夜将军身陨的消息,传到襄州。随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陛下派小公子和?亲、我等沿路照拂的消息。小公子,你可?知我当时的心情?”

林夜如何知道呢?

高太?守自嘲。

他?想,养尊处优、被光义帝保护得非常好、不肯让世人见一面的小公子要去和?亲,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光义帝压根不想和?北周动兵,宁可?送自己最疼爱的幼弟,以男儿?身受辱和?亲,都不愿意?和?北周宣明帝大动干戈。

若高太?守还有一丝侥幸,随着“照夜将军”死,他?便一丝侥幸都没有了?。

他?们这些边关将士,自大周分化?南北后二百年来,心心念念,都是想要北伐,想回到中原重建关中。如今南北周两大战场,川蜀已然?失势,江淮战场又能支撑多久?

更何况,也许除了?他?们,没人想战。

士族们偏居江南,因江南富庶、远近无忧而“乐不思蜀”。如今连光义帝都这样做,高太?守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林夜:“照夜将军死,你便断定北伐无望,陛下不想北伐?”

高太?守睥睨着这个富贵病弱相的小公子:“你可?知,川蜀战场上,最后和?照夜将军对阵的北周将军,是何许人?”

林夜眸子微眯。

那与另一个暗卫一起控住窦燕的假新娘身形一顿,闻言侧过头,看了?高太?守一眼。

高太?守一字一句:“北周寒光将军,杨增。在杨增被调去川蜀战场之前?,杨增是江淮战场上北周的主将。”

将士们哗然?,显然?,他?们全都想起了?和?他?们隔江对峙的北周寒光将军,杨增。

高太?守嘲讽道:“照夜十二岁挂帅;十三?岁刑白?马,誓三?军;十四岁时他?在金州开战,以一万兵退敌三?万;十六岁,他?收复大散关,再差一步,便可?收回西京长安;十七岁,他?说服西域十六国归服南周,以自己名字‘照夜’被封爵。此等丰功伟绩,即使是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也总该听过一些吧?”

林夜望天。

他?被夸得得意?,眉目弯弯:“听过,听过。”

高太?守见他?如此不诚恳,心中生怒,而想到自己的不忿,只会更怒—— “杨增算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能在川蜀大败照夜?!”

林夜目光微飘,不过此时对方?满心愤懑,自然?注意?不到他?的异常:“听起来,太?守对杨将军很了?解啊。”

高太?守如何不了?解杨增?

在杨增被北周调去川蜀战场前?,高太?守和?这位杨将军,对峙了?将近十年。

他?一日日老去,看着杨增从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长成?威武不屈的一代名将。

平心而论,高太?守是佩服杨增的。杨增用兵不算差,且越战越勇,毫不畏战。在杨增被调走后,北周新派来江淮战场的那位将军,不如杨增。

杨增只是,欠了?些运气。

起初他?少年气胜,多次中高太?守的计谋,有兵败之险。后来杨增懂得排兵布阵了?,但他?运气不佳,不是天刮大风就?是粮草迟缓。每一次摆在杨增面前?的好机会,都被荒废掉。

高太?守自认摸清杨增战术。

他?多次向朝廷请命,请求支援兵马,从襄州开始北伐之路。朝廷只是搪塞,直到杨增被调走,高太?守也未能和?敌军真正大战一场。

然?后,就?是这样的杨增,今年年初,在川蜀大败照夜。

今年二月,照夜心急,欲攻下凤翔,直逼长安。他?中了?敌军陷阱后,以自身为诱饵,和?杨增两败俱伤,共陨蜀地。

主将死,南北二周落得一个不胜不负的局面。朝堂上,光义帝和?北周使臣达成?盟约,派小公子去和?亲。

高太?守说:“我了?解杨增,更和?照夜多年手书论古今,算是‘忘年之交’。照夜不是纸上谈兵之徒,杨增绝不可?能让照夜进入陷阱,和?照夜同归于尽。这只能是阴谋。”

林夜轻声:“什么阴谋?”

高太守:“试问如今天下,最不愿意?照夜活着的,一定不是杨增,而是光义帝。”

林夜声音平静:“荒谬。”

高太?守陷入自己的愤懑中:“光义帝如果本来就?要和?亲,他?必然?要川蜀一战失利。我不相信照夜死得那么轻易,我和?他?祖父、和?他?爹娘相交,他?绝不是那般鲁莽之辈。可若是军队中有叛徒,他?被自己人背叛了?呢?”

林夜打断:“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就?因为这样,选择叛国?”

高太守:“这绝不是一面之词。你看着吧,陛下最后牺牲的,一定是我们。一开始是照夜,然?后就?要轮到我。我身死无谓,可?我身后的百姓、将士们怎么办?高氏守襄州近百年,我如何眼睁睁看着我的百姓为此受死?”

高太?守目光赤红:“川蜀此时情况一定更糟糕。我城中有流民从那边逃来,告诉我川蜀一战失利,照夜身死后,他?们的光景就?变差了?。北军南下,肆意?杀戮,奸杀抢掠无恶不作……”

林夜眸子微颤。

他?脸色微白?时,旁边的假新娘蓦然?开口:“小公子。”

假新娘是男声。

林夜恍了?神。

林夜微笑:“谎话。照夜如果真是你口中那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即便身死,也一定早有觉悟,会安顿好身后百姓。”

他?心想是的,他?定下假死计划后,分明为身后事做好了?安排。

西蜀会乱一阵子,但不会太?乱。西蜀虽然?没有了?照夜,可?还有很多将士。那些将士们不会任由北军南下,攻城略地。

林夜定定神,朝高太?守戏谑笑:“高太?守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你因为照夜将军死了?,就?要叛国?你们连面都没见过吧?这忘年交情太?值钱了?,不得感动死他??”

他?笑意?转凉:“你的地道,挖了?不止半年。”

照夜仅死了?半年。

高太?守语塞。

林夜:“除非你告诉我,你挖地道那么多年,是为了?去地下乘凉避暑。而照夜死后,夜里?托梦给你,哄你叛国……”

高太?守打断这位小公子的不庄重:“我身后有几十万兵马、百姓要养。朝廷粮草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一日迟一日,我如果不自己想法子,襄州城吃什么喝什么?”

林夜:“你便把襄州送给北周了??”

高太?守心一横。

他?傲然?:“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照夜既死,他?身死也是迟早的。

他?不畏死,可?他?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妻儿?,他?走在街头看到满城的百姓。襄州作为军事重地,若不出兵,便要被围攻,绝无其他?可?能。

等到小公子和?那北周公主成?亲,两国盟约一成?,襄州的归属……

光义帝才登基半载,看不出什么雄才大略的样子,但北周那位宣明帝,却是野心勃勃,紧盯着襄州。若等到宣明帝开口要襄州,那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高太?守如何护城中百姓平安?

既然?总要和?亲,总要称臣,不如现在就?屈服。

襄州城中来自北周的、被困在南周而归不得家的百姓,本就?极多。那与他?家谈婚论嫁的陈家,便是其中翘首。

高太?守想着,挖一条地道,再走水路,可?以送这些人回归故土。而自己,已经和?北周隔江的那位新将军谈好了?,自己把人、兵器,全都运送过去。

自己投诚,换得全城百姓生存。

林夜:“身为守将,你以狭隘之心谈论政务,是为不忠;身为父母官,你杀戮被扯进来的无辜百姓,是为不义;你妄图相信敌人的怜悯心可?以救人,是为愚蠢。”

高太?守:“我不相信敌人的保证,难道相信你吗?”

高太?守抬手。

他?废了?这么多口舌,这位小公子连动容之色都没有,他?也生出厌烦。

高太?守道:“你我都是鱼肉。只是你这条鱼,跳得太?高,引起了?宣明帝的垂涎。眼下,我只要将你送给宣明帝,襄州就?能又换得半年安定——动手!”

林夜同时下令:“动手——”

四方?的属于林夜的暗卫们,弓箭在手,黑箭刺空。属于高太?守那一方?的兵马高喝一声,丢下辎重车,向林夜这一方?袭来。

窦燕趁机再动,假新娘同时动手。

窦燕发现,这位假新娘武功实在高。另一个暗卫已经掠入战场,这位假新娘则一边控着她,一边偶尔杀几个敌军,看起来,游刃有余。

窦燕心焦:自己离不开,姐姐那边,是否……

高太?守的目光,隔着刀剑与战士们,和?林夜对视。

高太?守唇角溢一丝笑:“我的手段,不止如此。小公子不如早日认输,还能少死几个人。”

林夜学着他?的话,笑道:“我的手段,也不止如此。高太?守不如现在就?投降,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

襄州城中,笛声婉婉。

明景坐在墙头,一只长笛在手,便可?扰乱武人们的内力,让他?们运气时,内功紊乱,心神被摄。

林夜派给她的“秦月夜”的杀手们爬起来,趁机下场,收割敌人。

江湖人中不乏聪明人,渐渐有人了?然?:“这小娘子又不是小公子,我们和?她浪费什么时间?”

更多人了?悟。

有人抓住那个被吓得煞白?了?脸的高府管事:“太?守呢?小公子人呢?!”

管事战战兢兢:“城、城北……”

有人便道:“撤。”

墙头吹笛的明景急了?,加更多内力入笛声中。

这是他?们扶兰氏的家学,昔日靠此手段御兽,在一代代先人的改良之下,如今“魔笛”已能驭人。虽需要非常多的内力,虽持续时间不长,但总是一个思路。而今,她有事相求,必然?要向小公子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扶兰氏是值得救的……

明景握笛的手指一点点发白?,她太?过吃力,鼻下渗出一丝丝血迹。

很多原本已经被人唤醒的江湖人,重新陷入了?她的魔音下。

笛声愈发悠扬,无数人内力凌乱,眼前?幻觉不断,拼命醒来,便迎来杀手们的凌空一刀。

扶兰氏是值得合作的……

明景鼻下、眼睛、耳朵,都开始一点点渗血。下方?杀疯了?的人,在她的干扰之下,敌人各个渗红了?眼睛,失去神智。

明景年少,这“驱笛驭人”的手段对她耗损太?多。她有一瞬提不起内力,便见很多内力强于她的人,挣脱了?控制。

那些人拼着反噬也要冲出杀手们的围猎,朝城外奔去:“别在这里?和?这小妮子浪费时间,去城外捉拿小公子。”

越来越多的人脱困,杀手们擅长杀戮,但敌人数量太?多,又要逃,他?们便有心无力。

明景眼睁睁看着,直接跳起,叫道:“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

下方?有一武人抬头,寒目盯着这个在墙头上搅局的小女娃,他?凉笑一声,当下和?身边人交换眼色。身边人替他?拦住杀手,他?自己摸到墙角,攀上墙头。

这人如一座山般,挡住明景的视野。

明景握笛的手颤颤,看到这人抽下长刀,那刀竟在一瞬间变成?两把,一左一右形成?刀影,如雨般围来,密不透风。

此人喝道:“只知道耍些下三?滥手段的女娃娃,今天让你见识爷的本事。”

刹那间,明景怔立原地,大脑空白?。

她身后无路。

她若是输了?,扶兰氏就?完了?。

少女红衣猎猎,发丝乱颊,眼与鼻下皆是血,断断续续的笛声仍在持续。她唇放于笛孔上,空茫而无望地看着那两把刀从侧方?向她砍来。

——

“哐——”

长刀被匕首打断,城北林中偷袭的木郎还没耍出多少威风,便被雪荔的匕首砍断了?脖间动脉。

木郎死前?双目圆瞠,绝望地发现即使自己做了?很多准备,却仍在雪女手下过不了?十招。而雪荔甚至被机关所困,无法自由行动。

雪荔一掌拍在木郎尸体上。

木郎尸体贴着地面朝后飞去,卷起一大片飞叶。倾而,叮叮咣咣声不断,早被布置好的机关沾上了?木郎的尸体,被卷上木郎的身体。

妙娘色变:“快躲!”

雪荔在高空中飞跃,看到木郎卷起的一道机关下,爆炸发作。她踩树攀上树枝,树枝一丛丛倒地。盎然?绿意?间,她如轻盈蝴蝶,一直跳跃。

妙娘等人逃脱机关的爆炸后,转身仰头,看到一片片炸空烟雾和?火焰下,有白?衣如云如烟,清泠无比。

妙娘怔怔然?。

杀手们目中发寒。

他?们见雪荔终于从机关阵中走出,只发丝凌乱些,身上受了?些小伤,雪白?的颊面上沾了?些灰。

少女用宁静而漂亮的杏眼朝他?们望来,他?们感到胆颤。

木郎……

木郎尸骨不存,被雪女当扫帚,扫了?一遍机关。他?们埋伏在这座树林中的机关,被木郎那一具尸体,扫干净了?一半。

而更可?怕的是,雪荔脱困了?。

一阵风过,众人敛容。

妙娘目中拂过恼色,心想若是窦燕在,自己就?不用如此被动。她和?窦燕心意?相通,一同操纵这些机关,机关便不会被那个废物毁去一半。

而雪荔目光落到妙娘身上:“轮到你了?。”

妙娘拔身朝后跑,其他?杀手们纵身来阻拦雪荔。妙娘拨动机关:“开阵——”

——

城北林的另一方?战场,高太?守和?林夜的对峙,也到紧张时期。

林夜这边的暗卫是他?从川蜀带来的,各个厉害。但是高太?守这一方?的人手,也是将士出身,同样擅战。

将士本不该于此阴晦处动兵戈,他?们将忌讳犯了?个遍。

日头一点点暗下,林夜这一方?,渐渐有所不支。

高太?守发觉了?,隔着人海朝林夜吼:“小公子要不认输吧。”

林夜笑吟吟:“不急不急,我还有手段。”

高太?守撩目:“你等的,该不会是你那小侍卫去搬的救兵吧?那你不用等了?,我早派人拦截去了?。”

林夜靠着树身,咳嗽着掩去自己身体的不适。听到高太?守的叫阵,林夜眸中幽亮,明白?高太?守已经看出自己的某步棋了?:粱尘。

粱尘借醉酒而出城,去四方?州郡搬兵马,说襄州要反。粱尘拿着小公子的腰牌,还有他?自己的腰牌。

阿曾请不来的人物,粱尘一定能请到。

而今日婚宴上,林夜身边人借口说“粱尘回来,被围,求救”,那是一条假消息。他?们还没收到粱尘的消息,林夜只是需要这个消息欺骗敌人,同时让自己从婚宴上脱身,前?往地道。

没想到,高太?守看出来了?。

风吹寒林,腥风扑鼻。

林夜心中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不愧是高明岚啊。

自和?亲一路,他?一路布棋,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对棋对得有来有往。

可?是,他?一定要赢。

他?为这盘局做了?无数准备,押下了?全身身价。他?的爹娘、祖父、历代祖先在黄泉下看着他?,整个川蜀的百姓、将士都在看着他?。

他?必须朝前?走,必须是赢家。

——

襄州城中巷战剧烈之时,那两把刀眼看着要砍中明景,忽有一把剑从远方?丢开,击开那武器。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喂!”

手心捏满了?汗的明景抬起头。

一个黑衣少年长身如竹,站在离她隔着一道墙的屋檐上。黑鳞一般的瓦片被踩得朝下跌了?几块,少年眉目清隽,染上黄昏的晕色。

他?叉腰怒道:“搞偷袭,要不要脸啊?欺负小娘子,要不要脸啊?”

他?开口时,人还在三?丈外,话音落,便已到了?一丈之内。

偷袭的武人一掌拍向明景,明景要从墙头跌下时,梁尘抱住她将她捞回去。那一掌,拍向梁尘,梁尘运气相抵。

二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分,这少年被内力震得翻上屋檐,气血翻涌,鼻下渗血。但他?随手一擦血,凶悍的目光盯着那敌人,口上还招呼她:

“别怕,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

扶兰明景趴在墙头喘气,抬头间,凌乱的双目湿润无比。

梁、梁……她只记得小公子身边这个侍卫,姓梁,却不记得叫什么了?。她一心一意?和?小公子试探,没想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粱尘。

待突然?出现的粱尘好不容易击杀那个武人,奔到明景身边。他?看她眼鼻耳皆渗血,却还要吹笛。

他?一把抓住她手臂:“停停停,不用这么拼命吧?”

明景不搭理。

粱尘拼命摇着她:“你要相信我们公子啊,他?布下的计划,绝对不是让人送命的计划。你若是死在这里?,不就?见不到我们公子了?吗?”

明景气息不定,一口血喷出。

粱尘趁机抢过她的长笛。

明景看到许多江湖人已经逃了?出去,不知会不会影响林夜的计划,心下着急又无力,滚滚滴下两滴热泪。

粱尘:“……”

他?既目瞪口呆,又有些尴尬,不太?敢看她。

而明景仰头急声问?:“你、你不是不在吗?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粱尘摸鼻:“我去搬救兵了?啊。救兵还没进城,我担心公子,提前?回来了?。公子呢?”

明景跺脚大哭,指着那些武人:“他?们去杀公子了?,你还不快去救公子!”

粱尘:“……”

他?又得出城?!

——

天渐渐黑了?。

城北林中杀手们的对决,落入尾声。

黄昏暗色浮上这片树林时,妙娘无计可?施。

再没有其他?杀手走出,雪荔洁净的衣衫上染了?血,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但是无论如何,雪荔都从这座半成?的阵中走了?出来。

妙娘跌靠着树身,浑身脱力。

她仰着头,冷然?看着走近的雪荔。

妙娘:“你杀了?这么多楼中人,‘秦月夜’和?你势不两立。”

雪荔:“好奇怪。今日若胜的是你们,便轮到我来说这话了?——你们这么多人杀我,我和?你们势不两立。”

妙娘语塞。

雪荔蹲下来:“林夜在哪里??”

妙娘目光闪烁,微妙笑:“哦,他?啊……原来他?真的是你的姘头,你这么在乎他?啊。”

雪荔:“他?还有最后一笔钱,没给我。”

妙娘不语。

雪荔见她不答,便手扶到她颈上。妙娘脖颈发凉,抬头看到雪荔的眼睛,心下一沉。

妙娘:“慢、慢着。”

生死一线,妙娘犹豫一下:“此地被我提前?布了?许多机关对付你,我只能告诉你,小公子那边的敌人更多。如果我不告诉你正确的方?位,你是不容易和?他?们遇上的。”

雪荔心想:无所谓。

她是去讨价的。晚一会儿?,也没关系。

她手上用力,妙娘脸色失血。

妙娘惨声:“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你可?否饶我一命?”

雪荔轻轻摇头:“你欲杀我,我绝不会放过你。你只能和?我谈一个条件:给你留个全尸。”

妙娘抿唇,目中生恼:死都死了?,她在乎什么全尸?

妙娘想装个英雄,但是她骨骼渐渐被捏碎时,绝望之际,她惨声:“我、我、我和?你谈!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你、你向我发誓,不杀我妹妹……这些局都是我布下的,小燕不在这里?,小燕是无辜的。”

她眼中落下泪水。

她气息已弱,可?她紧紧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雪荔的手,用力得脸上青筋都在颤抖:“求你、求你放过我妹妹!”

雪荔垂下眼看她。

她看到妙娘眼中的绝望,看到她求生的意?志。可?妙娘竟为窦燕求饶……为什么?

——

城北林的另一道战场上,高太?守这边援助的江湖人纷纷赶到,而林夜那一方?的救兵迟迟不到。

骤然?间,高太?守拔身而起。

他?抓过旁边人的武器,掠过人群。林夜正在观察局势,高太?守从侧后方?袭来时,他?好似没有发觉。

假新娘此时正在人群中,发现林夜那一方?的危险。

假新娘惊怒之下,内力拔高,周身骨骼响个不停,他?的面容、身高开始一点点变化?……在周围人惊叫“缩骨功”的时候,假新娘手脚伸长,容颜变硬,浑然?变作了?另一个身材高大、眉目深邃的青年。

青年掠向偷袭的高太?守,最后仍差一点距离,他?拔剑扔去:“林夜!”

高太?守听到“缩骨功”,又听到耳后风声,他?一回头,便双目如冰凝缩,朝深渊坠去—— “杨增……”

阿曾迎面投来一剑,高太?守心念紊乱时,不妨身后的林夜忽然?转身。

少年公子的手,接住了?这把丢来的剑。黄衫托袖,少年手持长剑,翻身如魅撩剑如电,拉近双方?距离。

阿曾和?林夜,一前?一后。一硬朗,一飘逸。

窦燕尖叫:“太?守小心!”

长剑穿胸,高太?守低头。他?看到刺穿自己胸口的剑,血水从心脏渗出,他?迟钝地开始感觉到寒冷。

他?不能理解地盯着眼前?这个和?“杨增”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

他?又僵硬扭头,看着身后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夜使出惊鸿一剑,袖扬带飞,仿若鹤舞。

这个世界,怎么了??

他?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