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蕴闻言,挑了挑眉。
黑暗里,她忽然笑了一下。
皎皎经过努力,终于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心头一喜,正要招呼方时蕴出去,却忽然感觉耳后一凉。
是风,很微弱,但贴得很近,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吹气。
与此同时,她听到一个声音,是女人的声音,那样幽怨,凄厉,仿佛从腐烂的地底传来,“真的吗?那我跟着你,一直到死都跟着你……”
汪含真身体的温度正急剧抬升。
被撞见后的尴尬、窘迫,甚至是羞耻的感觉像是热气从她身体里冒出来,争先恐后涌上脸颊。
她忘了呼吸,巴掌大的小脸瞬间涨热。
耳后红了一片。
“什么时候回来。”
陈澍只抬眸瞥了她一眼,就冷漠地收回视线。
他像是看不见电梯里还有旁人,右手修长的指骨按在手机上继续通话,快步走进电梯。冷冰的镜片后面,那一双漆黑的瞳孔往下微敛,深不见底。
见到男人走近,汪含真下意识往后退。
他太有存在感,电梯里的空间被压缩到极致,一直到后腰抵在最靠里侧的内壁上,她才想起来停下脚步。
好在他步入电梯后,就转过身去。
汪含真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
陈澍正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形几乎将汪含真头顶上方的光线挡住。男人流畅宽阔的背肌和窄劲有力的腰身像是一座矗立在深海中的,难以融化的冰山。
左边心房里挤压出的压迫感在逐级增加。
汪含真嫣红的唇微微颤动,张了张,又张了张。
才想起来要呼吸。
于是,鼻尖小心翼翼地翕动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干净的,像是初冬雪松的陌生气息,就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清冷凛冽,却带着难以忽视的侵略性。
她胸腔小心起伏,摄入了超标的冰冷空气。
“还能在哪,你家宴会上。”
“我没空,那是你弟弟的事,自己管。”
陈澍不知是在跟谁通话,语气没有之前跟老太太说话时的冰冷不可攀。
相反,汪含真甚至还看到陈澍唇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她大脑嗡了一声,瞬间空白。
低沉的。
矜贵的。
男人的声音在狭隘的电梯空间里,像的带着某种颗粒质感的低音炮,一下一下刮过她的耳窝。
汪含真像是中了邪,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向陈澍垂在身侧的那只左手。
指骨冷白、修长有力,连着从黑色衬衣袖口露出来的一截手背筋骨,漫不经心轻轻敲打了几下。
汪含真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
裴老太太的会客室里,陈澍也是这样,尊贵冷漠地坐在那张黑色的沙发上,左手指节轻轻地敲在扶手上。
就算是面对裴老太太那样身份显赫的人,他也是冰冷傲慢的、不近人情的。
那如果是周家人呢?
如果是面对周卓姿、周老爷子和周老太太。
或者是扔下她的裴季。
那双手是不是也依旧可以游刃有余地,轻描淡写。
汪含真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浑身的血液都因这个大胆念头在快速倒流。
理智还没战胜冲动之前,她已经颤抖着指尖,抓住了男人垂在身侧的左手。
电梯里,陈澍通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蹙眉转过身去,看到的就是一双哭到泛红、星光迷离的泪眼。
汪含真像是某种受过伤的小动物,见到陈澍回眸,悲伤的泪眼眨了眨,抓在他掌心的那只手,就更加无措地抖了一下。
纤细、微凉,她软若无骨的指尖划过他的手掌。
陈澍冷冷蹙了一下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幽沉晦暗。
“陈先生,我……想请你帮帮我……”
汪含真声音柔软,脸颊烫红,不敢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荒谬羞耻,只能咬着唇,低垂着眼,看他修长的指尖。
她想抓住这只手。
抓住这只强大的,可以将她从泥潭里拽出的手。
可惜,陈澍冰冷的视线从她泛红的耳尖,落到她脆弱颤抖的指尖。
最终,他不为所动,冷漠地抽出了手。
汪含真指间落空。
她心里空了一下,手足无措。
咬了咬舌尖,脸颊因难堪而滚烫。
“对不……”
“要怎么帮。”
是陈澍冰冷低沉的声音。
汪含真怔住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她眼眶湿漉,左边眼尾缀着的那颗泪痣,像一颗要掉不掉的珍珠,模样迷惘又可怜。
在陈澍带着审视的冰冷目光中,她大脑像宕了机,颤抖着摸出一张黑色的房卡。
“这个……给你。”
她声音轻软喃喃,含糊不清,
陈澍就看到少女红着面,轻咬唇珠,指尖颤抖地将一张房卡塞进了他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电梯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镜片后浓黑深邃的眼微微眯起,挑眉看她。
在向她要一个解释。
汪含真张了张唇……
叮咚——
电梯门这时开了,宴会层到达。
得知陈先生到了,裴先生、裴夫人等人已经等在了宴会厅外。
汪含真看到远处衣香鬓影的人群,不敢停留,只是仰起小脸,眼神柔弱祈求地看向陈澍,“我晚上在房间等你。”
她声音又细又软又乖,就差跟他鞠个躬,说完提着裙摆低头快步出了电梯。
站在电梯侧前方的戴辰,目瞪口呆看完这一幕。
刚才那人是汪小姐没错吧?
走错包房的汪小姐、今晚订婚的汪小姐……
可是陈总什么时候跟汪小姐勾搭在一块儿了?
她刚刚塞进陈总口袋里那张……好像是酒店房卡?!
陈澍:“花,歪了。”
皎皎下意识伸手摸上耳畔的玫瑰花,半晌回不过神。
花有歪吗?她看不到。
所以,刚才他只是想帮她扶正这个吗?
她还以为……
棺材盖在此时被拉开,光线泄进来,还有胡航灿烂的笑脸,“你们躲在这儿啊?没事了,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