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在漫画里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因为作为同样从山海世界里跑出来的妖怪,他和别的妖怪还有一些不同。
严格来说,《山海经》里并没有白泽的记载,但在漫长的神话流传过程里,它却始终和这本书绑在一起,以至于还有一些衍生传说,说白泽是因为出卖万种鬼神给黄帝,被《山海经》除名了。
漫画部分采用了这个设定,白泽被妖怪们都看作叛徒,而他也不负传闻,在第一次和庆飞见面时就忽然发难,不仅不愿意回去山海世界,还要求他把《山海图》交出来。
换而言之,就是把连接现代社会和山海世界的通道交出来。
庆飞当然不肯,于是,就被一路追杀到这里。
这个皎皎之前就知道,所以她愣住并不是因为白泽这句台词,而是,陈澍的声音。
怎么说呢?那声音像他,又有些不像。晚上,汪含真回家。
“做得不错。”周卓姿眉眼难得带着笑,端了碗燕窝给她,“听说陈澍今天去你那儿了,还拍了你的画?”
汪含真诧异,轻轻点头。
她记忆里从没见过周卓姿这么开心过,
汪聿霖倒是神色淡然,“还是要在画上多下功夫,也别忘了感谢裴季和陈先生。”
汪含真乖软应下,回到房间却变得心不在焉。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淡淡散落。
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出现陈澍深邃立体的五官。
而睁开眼,又会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
陈澍今天说,那是他在京市吃过,最满意的黑陈澍林蛋糕。
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不经意提起的一句夸赞。
不是刻意奉承,不是故意听给谁听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块蛋糕是她做的。
汪含真小心地裹紧了被子,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两圈,细嫩的脚趾都情不自禁地蜷了起来。
心里有些奇妙又陌生的酥麻感。
像是谁正用一根细细长长的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心扉。
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
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淡淡的光亮。
汪含真翻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是今天拍卖会结束时,画廊那边例行登记,留下的买家联络方式。
号码当然不是陈澍的,他那时候早已经离开。
是陈澍身边的秘书戴辰先生留下的。
汪含真将那个号码粘贴到微信搜索栏里。
头像框弹出来的那刻,她睫毛轻轻眨动,眼底掠过一抹讶异。
戴秘书的微信头像竟然是一所中世纪的古老建筑。
那栋建筑汪含真刚巧见过,正是位于法国东北部阿尔萨斯地区,马尔科小镇上的恩特林登博物馆。
这家博物馆原本是13世纪一所修道院改建而成,场馆里最著名的镇馆之宝,是一幅由德国画家马蒂亚斯·格吕内瓦尔德所创作的多层画板油画《伊陈澍海姆祭坛画》。
也是汪含真最喜欢的一部画作。
她曾经去过无数次,不然,不会一眼就认出这家博物馆的照片。
没想到戴秘书会用这种图片做头像。
汪含真忽然对那位不苟言笑的戴秘书,有了稍稍亲切的印象。
她又看到对方的微信昵称,只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L?
好简单的名字。
尝试拼了下戴秘书名字的拼音,发现怎么也对不上,汪含真也懒得管了,主动给对方发过去一条好友申请。
然而那条好友申请发出去后,却像石沉大海。
手机那头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原本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想等戴秘书通过了好友申请后,便请他帮忙约陈澍吃饭。
没想到,只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微信杳无音讯。
汪含真渐渐感到困倦,眼皮子在打架,不知不觉拿着手机睡了过去。
她的,侵略者……
皎皎忽然睁开眼,同时双手在下面一把抓住他的右手!
陈澍因为这个动作,和她分开一点,男生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粗砺沙哑,“怎么?”
他的手还在她衣服里,被她钳制住不能再往前。皎皎看着他,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半晌才说:“……你、你疯了!”
背部能感觉到晃动的带子,刚刚,他解开了她内衣的扣子……
意识猛地清醒,皎皎惊觉他们在干什么。
楼下那么多人,他们却在楼上接吻就算了,现在居然还……
他们甚至连门都没关!皎皎后来觉得,这说的可不就是她嘛!
因为这个,他们每年都会来道观,汪道长对皎皎也很疼爱,比如现在,就拍拍她的背,说:“知道你要来,专门让厨房中午做了几个你爱吃的斋菜。”
观里的斋菜很有名,经常有人专门开车来吃,就是菜色比较随机,类似于食堂,有啥打啥,不接受点菜。
皎皎眨着眼睛,“每次我来都做我爱吃的菜,这算走后门吗?”吧台前,汪含真才刚坐下,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她太特别了。
穿着一条仙气十足的真蓝色小裙子,两只手拘谨地捏着手里的包,长发乌黑柔软,杏眼漂亮似桃,看起来就很乖。
让人想欺负。
小姑娘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事,进来的时候就红着眼,泪珠挂在睫毛上要坠不坠。
她一杯接一杯地叫着酒。
几杯下肚,就已经眼神迷离地趴在了吧台上。
女孩坠着泪痣的眼尾和鼻尖都被酒意染红,乌黑的发像上好的绸缎散在腰后,她眼神迷离,粉腮诱人,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嫩花苞,正等着人采颉。
有人意动了。
有人干脆直接上前搭讪。
陈澍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被他拉黑的小姑娘微醺迷醉着小脸,被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拉扯在怀。
“不要……我不要跟你走……”
她小脸涨红一片,泪眼如星,莹润柔软的唇瓣被雪白的贝齿咬着,像是一颗过分饱满快要熟透了的蜜桃。
汪含真酸涩的腔调带着些哭音,无助挣扎,想要逃脱。
可这就更诱人了。
留着寸头的男人根本不打算放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直接上手去揽她细软的腰,想要就这么把人强行带走。
“妹妹,你就跟哥呃……”寸头忽然被人从背后踹飞出去。
汪含真怔怔地愣在原地。
她被吓坏了。
她慢慢抬起哭红微醺的眼,看到那道熟悉伟岸的黑色身影时,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现在才来……”
汪含真扑上去,紧紧抱住了陈澍,哭红的小脸狠狠埋进他温暖的怀抱。
“讨厌,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哭得好伤心。
哭得像是抱住了什么最珍视的、失而复得的宝物。
汪道长扬眉,“怎么,你要大公无私地拒绝吗?”
“不。”皎皎理直气壮道,“我想知道,如果是的话,那道长你什么时候能当上观主啊?那就可以给我走更大的后门——只做我爱吃的菜了!”
汪道长哈哈大笑。
和汪道长聊了一会儿,再跟几位相熟的道长打过招呼后,皎皎又绕去道观侧面,找她的另一波朋友——小猫咪。
观里有几只散养的猫,皎皎和其中一只小三花关系最好,今天阳光明媚,是成都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大晴天,它正躺在回廊下晒太阳,摊开雪白的小肚皮。
皎皎蹲在旁边,一边挠它的肚子,一边逗它,“小花,你肚子怎么这么大哦?是不是过年吃太多长胖了?没关系,我也胖了,咱们发胖二人组——”
说着,用手机对准自己和它,拍了一张自拍。
回头见陈澍看着自己,她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每次来这儿,都跟回家了似的。”
“这里本来就差不多算我半个家啊。要知道,我可是差一点就成了这儿的小师妹啊!”
这说的是她十二岁时,有一阵子因为看修仙小说上头,也想当道士,于一个周末孤身上山来找汪道长,虔诚磕头表示要“拜在师尊门下”。
汪道长:“……”
无奈之下,汪道长只好说那你先在这里实习吧。于是,岳攀每周五开车送她来山上“修行”,周日晚上再来接她,等到了暑假,汪斐然更是直接陪她在观里住了两个月,期间连陈澍都被叫来陪修了小半个月,充分做到了全家向道。
幸好,暑假结束后,皎皎终于意识到在这里可能修不成仙了,加上山上住久了也实在有点无聊(主要是因为这个),那股兴致过去了,这才放弃了她的修仙梦。
陈澍听到这个,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
“不对,其实观里有好些道士都是这几年才进来,虽然岁数比我大,但如果我那时候就入门的话,应该是他们的师姐!”
皎皎兴致勃勃算了一会儿辈分,才发觉陈澍一直没作声,再次转头打量他两眼,她忽然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更可恶的是,陈澍还反问她:“不是你先开始的吗?”慈善画展当天,汪含真起了个大早来到画廊。
等沈凝到的时候,她已经将画展当日所需的甜品,全部准备完毕。
各式各样精致的法式甜品被摆放在食品柜台里,漂亮美好,让人一看就感到幸福。
可沈凝却反过来担心汪含真。
她是知道汪含真的习惯。回到包厢,汪含真的心还在怦怦乱跳。
她闭上眼,是陈澍最后看她那个冷戾无温的眼神。
好像太冲动了。
就不该鬼使神差吻上去,像在挑衅他。
汪含真忽然间有些后悔,她会不会真把陈澍得罪狠了?
她担忧地环顾四周,发现裴季并不在包房里,才松一口气。
至少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汪含真坐下,垂着眼,越复盘心里越慌。
她两只手无意识地握紧桌上的高脚杯,想着陈澍的眼神就是一阵后怕。
他不会真生气,不理她了吧。
就在这时,陈澍推门进来。
他眸色沉冷如常,一身高定西装,是最昂贵上好的衣料。内里黑色的马甲和衬衣,隐隐压在西装外套下,衬得宽肩窄腰腿长,伟岸又高大。
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领口那条本该一丝不苟熨贴整齐的黑色领带,出现了绝不该有的细微褶皱。
汪含真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跟随陈澍。
可是陈澍却像看不见她。
他旁若无人从她身边掠过,走向裴寒。而后俯身,手按在他肩上,薄唇微动,在跟裴寒说着什么。
汪含真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陈澍在跟裴寒告她的状。
可陈澍刚才在走廊上明明帮她掩饰了。
他不会说的。
应该不会。
汪含真垂下眼,指尖紧张地蜷曲在一起。
就听到裴寒淡淡一声,“你现在要走?”
汪含真松了口气。
原来陈澍只是要走。
裴寒却往她这边看来一眼,“既然要走,帮我送送汪含真。”
汪含真松弛的坐姿,瞬间绷紧。
她抬起头,坐直身子,不明所以看过去。
裴寒对她解释,“裴季有事先走了,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裴寒又看向陈澍,“把汪含真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三哥,劳烦你送送她?”
裴寒自然知道裴季为什么离开,左不过就是他那堆破事。
但他是裴季亲哥,裴季的烂摊子他必须管。把汪含真交给韩刚那些人送回家,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路上跟汪含真乱讲什么。
不如交给陈澍,他最放心。
汪含真不敢直接答应
她抬眸看陈澍,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可惜,男人鸦黑色的睫羽低垂着,并没有往她这边看来。
他像是在考虑,一只手搭在裴寒身后的椅背上,沉默了几秒,才冷冷发出一个音。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躲进烘焙房做许多甜品。
沈凝:“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别太担心,你画得那么好,肯定有买家识货拍下你的画。”
她以为汪含真是首次参展,才压力倍增。
沈凝:“再说了,就算那些人不识货只看名气买画也不要紧。还有你爸和裴季,他们肯定帮你捧场。”
旁人眼里,汪聿霖和裴季是怎么都会帮汪含真撑场面,拍下一两幅画的。
可惜。
汪聿霖汪院长在专业性上向来公正不阿,他绝不会自己出价帮汪含真炒作画作。
至于裴季,他倒是会派人来,但他本人今天根本就不会出现。
但汪含真没多解释。第二天,闹钟将汪含真从深眠中唤醒。
她按掉闹钟,睁开眼,稍稍清醒了一下,想起自己在哪。
汪含真第一反应就是坐起来看房间门口。
套房的门依旧关得严丝合缝,昨晚被她放在门后的那一杯纯净水,依旧在原处没有被一丝挪动的痕迹。
陈家清贵显赫,比裴家更难接近。
汪含真白天旁敲侧击绕了一团,想通过各种方式要到陈澍的行程,却一无所获。
就在她气馁时,裴季刚巧打来电话。
晚上接她吃饭,给刚刚回国的大哥裴寒接风,言语间无意提到了陈澍也会来。
汪含真有种被惊喜砸头的错觉。
但挂上电话却又担心。
万一陈澍在饭局上,跟裴季说破昨晚的事怎么办。
她只是笑笑,拉开旁边的小冰箱,展示出里面冷藏着的黑陈澍林蛋糕。
汪含真:“这里的蛋糕,是我留着画展结束后吃的,就别拿出来卖了。”
沈凝点头,却好奇:“怎么是黑陈澍林蛋糕?”
“不是说,以后都不做这种蛋糕吗?”
“我哪有说过。”汪含真眨了眨眼睫,装傻离开。
她怎么能告诉沈凝,焦虑无助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吃到那种苦涩的滋味。
只有吃到那样的苦,才能哄骗自己,以后都会是甜。
汪含真垂眸想。下午五点,汪含真在画廊里看到裴季那辆墨绿色跑车停下,就拿着包走了出去。
她今天下午特意去逛了商场买新衣服。
平时散在腰后的长发绕了一圈,扎成了松松的丸子头,上半身穿了件毛茸茸的粉色毛衣,下面是奶杏色的短裙,踩着白色的小羊皮靴,一双细而长的腿裸露在空气里。
当裴季坐在车里看到这样的汪含真时,浅茶色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
见面第一句,他问。
汪含真坐上车后,眉目弯弯,仰起鹅蛋脸很娇气地笑着看他:“怎么办,是不是不好看呀?”
“倒不是……”裴季蹙了蹙眉,视线从她美目盼兮的小脸上掠过,又落在她扎起的长发和下面从没见她穿过的短裙。
心里那股怪异陌生的感觉加重。
“可能是没看习惯。”他嗓音散漫,眼底压着的燥意更多。
从前不需要他主动开口,汪含真总会善解人意地穿白色的长裙,留长发。
她很少有像今天这样,不在乎他的喜好。
“哦,大概是吧。”汪含真轻轻点头,假装自己听不懂。
从高中后,她就不习惯穿这么短的裙子。但她以后,也不想穿素淡的长裙了。
或许她要在裴季回国前,再试试别的人选了……
是,是她先把他推进来的,但他刚才不是已经反击过了吗?怎么还、还没完了呢!
第一次,皎皎感受到什么叫引火烧身……
陈澍看出她的想法,再次凑近。
皎皎吓得屏住呼吸,他却没有再吻上,而是嘴唇轻轻擦过她的,低声说:“我可以停下来,但你得给我点补偿。”
“什、什么补偿?”
他没说话,目光划过她胸口,轻飘飘仿佛羽毛,却让她浑身一紧。
毛衣里的右手轻轻一挣,就挣脱她的束缚,往前抓住那片在她背部晃动的、薄薄的带子。
他咬住她的耳朵,在她的战栗中说:“我把你的东西还你了,你得再给我点别的。这次,把你的内衣给我,好不好……”
陈澍不想她再深究这个问题,终于说:“……好,明晚我们一起吃饭。到时候我去接你。”
皎皎瞬间心满意足,“太好了,那我等着你啦!”
“不过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皎皎眨眨眼睛,卖了个关子,“这个嘛,你到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