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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43)

作者:吱吱

她“啪”地一声将镜子扣在了镜台上,只觉得脸滚烫滚烫的,心底的欢喜像海水拍打着崖壁,她心神摇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闭着眼睛趴在了床上,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准备嫁衣的时候,她曾想看中块料子,大红色遍地金,织着忍冬、玉簪、芍药、月……绣辉煌,十分耀眼,她很喜欢。母亲却说,这织物不太好,绣工又太艳丽,不够端穆,选了织着牡丹、菊花、兰花、梅花的宝蓝色遍地金,漂亮是漂亮,可花色太整齐,不如那红色遍地金看着有种妩媚的风情迎面而来。豳安府应该也有那种织了忍冬、玉簪、芍药、月季的大红遍地金吧?

她想像着自己如果能穿件这样一件衣裳时的模样。

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红彤彤的嘴唇与大红色遍地金的衣裳交相辉映,肯定是娇艳逼人吧!

赵凌看了会不会目瞪口呆?

她越想越觉得不错,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

明天一早和赵凌打个招呼,然后和吕太太小街看看,说不定能买到同样的料子呢!

念头一转,笑容就凝固在了她脸上。

她,她还在孝期呢?

怎么能穿大红的衣裳。

傅庭筠不由坐了起来。

常言说,如要俏,一身孝。

可惜,她和月白、湖色、缥色这样清雅的颜色一向没什么缘分。这种颜色的衣裳贴在她的身上,和她的皮肤一样白,映得她青丝过于浓黑,嘴唇过于红艳,就像素绢上洒了墨,白纸上点了绛颜色太过亮丽,反而显得突兀。

她叹了口气,想起要给舅舅做道场的事。自从到了西安府,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倒把这件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了。给舅舅做道场的事虽然是赵凌提出来的,可这些日子赵凌也忙他要在去军营之前把产业置办好,这可是百年大计,马虎不得,她还是别去打扰了。

不如明天请吕太太和她去趟文仁寺。

傅庭筠又犯起愁来。

她手里除了母亲给的一些金银首饰就是那二千两银票了。二千两银票给了赵凌,母亲的金银道饰她无论如此也舍不得……拿什么香火钱给舅舅、舅母们做道场呢?说知道如此,就不应该把银子全给赵凌的,怎么着也要留一、二百两用来应应急。

那明天怎么办?

难道要赵凌银票还给她不成!

念头一起,傅庭筠又羞又愧。

那她成什么人了?

现在该怎么办好呢?

傅庭筠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欢天喜地。

怎么办?

怎么办?

真是烦死了……

她唉声叹气地想着办法。

除了变卖母亲给她的首饰,她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傅庭筠辗转反侧天色发白才合眼,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早过了早膳的时间。

郑三娘带着临春在厅堂里玩,听到动静忙去打了水来。

傅庭筠匆匆忙忙的梳洗了一番。

吕太太过来,笑道:“九爷说昨天晚上小姐在院子里祭了月神娘娘的,让我们早上别来吵您。”然后让芦苇摆早膳。

傅庭筠极力地掩饰着心中的不自在。

昨天晚上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吕老爷他们就回来了。

她想到自己当着吕太太等人的面说累了想休息,吕太太还特意服侍她洗漱后才出的门,如果看到她和赵凌坐在天井里聊……怎么跟吕太太他们解释呢?

赵凌显然也很意外,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当时心里一慌,丢下句“我也不知道,那我先回屋”了的话急急地回了屋片刻后才想起天井里的茶盅桌椅都没有收……是吕太太他们看见了,她就是躲在屋里只怕他们也能猜出她和赵凌都干了些什么忙开了门,正好看见赵凌手脚麻利地把桌椅搬进厢房,她望着他的背影,好像也有点慌张确样子……她心中不由一动,又忙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将窗户推开一道缝朝外张望,院子里已收拾停当,赵凌正一边朝外走,一边应着“来了,来了”

……现在看来,吕太太等人肯定是早上起来发现了院子里她祭拜月神娘娘时的香烛。

傅庭筠尽量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应了一声,低头用着早膳。

吕太太坐在一旁仔细地翻看着她快要做完的冬衣,不住地赞叹:“小姐这针黹可真是好!”

傅庭筠幼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训,并不做声,直到用完了早膳,端过芦苇奉上的茶,这才笑着说道:“您太过奖了!”

“不是我过奖,”吕太太笑道,“是小姐的针线实在是做的好。”

傅庭筠自认针线做得不错,也不在言语上菲薄自己,笑着转移了话题:“九爷已经出去了?”

“一大早就出去了。”吕太太笑道,“不仅带了杨公子和三福、石柱、郑三,连我们家老头子也都跟着出去了。”

傅庭筠微微一愣,前面天井里有动静传来,她正想喊郑三娘出去看看,芦苇跑了进来:“太太,郑三和三福、石柱护着老爷,搬了好多银子回来!”

第60章

银子

傅庭筠很好奇,可她毕竟是客居,有些事,吕太太就是再尊敬她,她也不会问,笑着送吕太太出了房门,坐在床上在冬衣的边角上加针,这样一来,衣服显得挺括些。

一个边角还没有缝完,吕太太折了回来,双手还抱着个蓝色的粗布袋子。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道:“傅姑娘,九爷吩咐,这二百两银子放到您屋里。”说着,把布袋子放在了她的面前解开。

雪白的银子让人眼前一亮。

“放在我这里?”傅庭筠不解地望着她。

吕太太道:“九爷是这么吩咐的。” 多的,她也不知道。

傅庭筠叫了郑三娘进来,把银子收到柜子里,吩咐她:“等九爷回来,你进来禀一声。”

郑三娘笑着应“是”。

吕太太看着笑道:“小姐也应该添两个箱笼才好。”又道,“要不,我让我们家里帮着买一对来?”

傅庭筠也想添两个箱笼,免得衣裳都这样堆放在床角。

可她手里哪有钱啊。

念头闪过,她有些发愣。

难道赵凌给她这些银子就是让好零用的?

要不然,她即不用管杨柳巷的开销,又不用管越凌的收益,赵凌把银子放在她这里做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又怕万一错了惹人笑话,就有些心不在焉:“到时候再说吧!”

吕太太自然不好帮她拿主意,又见她正做着针线,笑着和她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了。

傅庭筠一直心绪不宁地等着赵凌,偏偏赵凌用过晚膳才回来,听说傅庭筠找他,换了件衣服就过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傅庭筠转身给他沏了杯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中透着一丝抱怨。

越凌出门的时候原准备交待一声,见傅庭筠还没有起床,想着她这些日子跟着他辛苦奔波,只怕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忙吩咐吕太太他们别吵了她,让她自己醒来。回来后见吕老爷他们早上把银子兑了出来,知道她心里困惑,说不定还担心了整整一天,暗暗责怪自己没给她留个口信,哪里还会去细细思量她用什么口吻和他说话。

“借剑给我的人叫唐岱山,原是蒲城的盐商,私下也开了几口盐井。后来冯家搭上了户部待郞殷仲元做起官盐买卖来,又控制了陕西的入盐,把唐岱山逼得几乎走投无路。我当时刚做私盐买卖,也不是很懂,唐岱山指点了我几次,见我很快站稳了脚跟,就和我合伙做了几次买卖,彼此间也有些交情。”越凌避重就轻地解释道,“我去还剑,本想宴请他一顿略表谢意,谁知道他却一心想让和和他进京去找门路,任我怎么回绝他也不死心,磨磨叽叽的,又在十三山用了晚膳才回来。”他说着,苦笑起来,“我就怕他还不死心,明天又登门拜访。”

傅庭筠一听就对唐岱山不喜欢,越凌说了不去,他还一再勉强,总觉得这个唐岱山待人不够磊落。

她道:“杨柳巷不是你早年布置好的退路吗?据说连杨公子和金公子都不知道在哪里,那唐岱山是怎么知道?”

“原来是不知道的。”赵凌道,“我现在住在这里,唐岱山肯定就知道了。”

赵凌刚搬了地方唐岱山就知道了,可见这个唐岱山很不简单。

傅庭筠不由担心起来:“那他知不知道你要去都司衙门当差的事?”

“应该不知道。”赵凌道,“他以为是冯家请了人来对付我。”

“还是谨慎点的好,”傅庭筠道,“他消息这么灵通,你一搬了地方他就知道了,你去都司衙门的事,他未必不知道。”想着贩私盐可是重罪。要是赵凌进了都司衙门,打狗还得看主人,大家看在十六爷的面子上,也许装着不知道算了。可如何还没有进都司衙门,这个时候被捅了出来,十六爷毕竟是个藩王,上不了明面,都司衙门为了清誉,未必会买十六爷的帐,赵凌的前程可能就全完了。只是这个话却不好对赵凌明说,又委婉地说道:“你去都司衙门,大家多高兴啊!吕太太还准备这两天去广仁寺还愿了。京都山高路迢,这又已经立了秋,越往后去天气越冷,你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让大家都跟着担心!”那你担心不担心?

赵凌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随后吓了一大跳,不由心虚地冒着冷汗,含含糊糊地就了一声。

傅庭筠听着眉头微蹩。

回答的这么敷衍,莫非这个唐岱山许了什么好处给赵凌?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赵凌重情守信,既然答应去了,就是不喜欢,也会去的。

可他又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勉强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可赵凌不说,她也不好追着他问。

那天晚上只顾着和他说东道西的,却忘了问他到底愿不愿去都司衙门了。

唐岱山的出现,让傅庭筠觉得这件事更加重要了。

她想了想,笑着问赵凌:“九爷要是没有贩私盐,准备做什么?”

赵凌道:“准备做什么啊?我还从来没想过!”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会没有想过?

那他去江南做什么?

或者,他不想告诉他?

傅庭筠暗暗叹了口气,道:“九爷不是要去军营吗?不如趁机会好好想想,孔子说,三十而立,到时候再作打算也不迟。”

赵凌的心情好像也有点低落,笑容有些勉强地道:“你这主意不错。我正好趁这机会好好想想!”

傅庭筠不明所以,又猜不出来他的心思,只得放下,笑着问他:“早上吕太太拿了二百银子进来,不知道九爷有什么打算?”

赵凌听着精神振作了一些,道:“我今天早上先去了大兴善寺,和那里的一位知客说好了,随时可以帮解老爷一家做法事。你不如选个日子,我到时候了送你过去。”又道“你手里的银子都在我手里,如何到处结帐都要现银,宝庆银楼两千两银子才开始兑换,我觉得你的银票还是暂时别动的好。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想置办产业,正好要用银子,就在宝庆楼兑换些银子,就让吕掌柜给你送了二百两进来,到时候去大兴善寺做法事的时候也好捐功德钱,丢香火钱。平时你要买些什么喜欢的小东西也可以让郑三娘去帮着买!”

没想到他一起惦记着这事……

傅庭筠很是感谢,眼角都有些湿润起来,低声向他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赵凌道:“本来早就应该帮你把这件事办妥的,因为陌毅在身边,我怕引起来什么误会,就把这件事给耽搁下来了。”然后问她,“你什么时候去?”

傅庭筠让郑三娘拿了本黄历来,定了八月十七的日子。

“那好!”赵凌起身告辞,“我明天一大早就派玉成去大兴善寺跟他们说一声。”

傅庭筠送赵凌出门,在家里准备了一番,第二天由吕太太和郑三娘陪着,从着雇来的马车去了大兴善寺。

大兴善寺是陕西最古老的禅院,建寺已有五百多年。殿宇巍峨,院落众多。或者是因为灾年的缘故,来拜佛的人肩摩踵接,人声杂沓,像赶庙会似的。

傅庭筠随着赵凌到大雄宝殿拜了菩萨,然后沿着阔的青石甬道一直朝后走,过了药王殿,香客才渐渐少了起来。

他们朝西穿过一道长廊,进了个松柏青翠的院落里,从北朝南五间的正房,一明两暗,左右是厢房,中间是厅堂,正中香案上供着个三尺来高的菩萨。知客和尚把他们迎到厅堂给菩萨上了香,到一旁的厢房歇下,厅堂那边请了七七四十九位和尚,摇杵钹鼓,口诵经忏,开始做法事。

法事一共做了七天,傅庭筠在大兴善寺住了七天,斋戒礼佛,捐了一百两银子的功德钱,二十两银子的香火钱。

郑三娘和阿森陪着她,三福和石柱做了护卫。

赵凌去接他们回来。

看见傅庭筠很是吃惊:“你这是怎么了?”

给舅舅做法事的时候,傅庭筠一会儿想起小时候舅舅抱着她摘花的温馨,一会儿想起三表哥那年带着她到舅舅家田庄去钓鱼时的欢快,一会儿想着大堂侄刚出生时穿着大红色氅衣时的粉装玉砌……想一次就难过一次,不过七天,却瘦了一大圈。

“没事,”她朝着赵凌笑了笑,“就是有些累。”

郑三娘扶着她上了马车,她回到杨柳巷就躺下了。

赵凌把阿森叫去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去看傅庭筠,傅庭筠朦朦胧胧听见赵凌的声音,挣扎着坐了起来。

陪在旁边的郑三娘忙去扶她:“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了!”

“我没什么事。”傅庭筠问赵凌,“金公子回来了没有?”

赵凌抿着嘴,眉宇间透着几分凛冽:“还没有,我已经让人去找了,这几天应该会有消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