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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124)

作者:吱吱

偷袭

那些鄙视轻蔑的面孔已让傅五老爷认为是奇耻大辱,现在傅庭筠又直言撵人,傅五老爷不由气得全身发抖,低声吼道:“真头发长,见识短。你别以为赵凌是皇上的宠臣就可以为所欲为,要知道,我朝向来是以文治武,想靠着幸进出仕,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弄臣罢了!怎比得上俞家,官宦辈出,掌握国子监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声名动九洲。孰重孰轻,你要好生思商才。免得得罪了俞家,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后悔莫及……”傅庭筠柳眉倒竖,忿然地打断了傅五的话:“俞家再好,那俞公子行得也不过小人之径,赵凌身份再低微,却是堂堂正正地做人。两相比较,孰高孰低,只怕像傅大人这样被荣华富贵迷昏了眼的人未必就能看得清楚。好在傅大人看我们不知轻重,我们瞧傅大人却是不知好歹,刚好是两两相厌。既然是如此,我也就不留傅大人在这里难受了,”她说着,高声吩咐郑三,“傅大人要回府了,你还不送送?”

郑三等人不过是碍着傅庭筠,不敢下力气拦傅五老爷而已,此时见他们父女剑拔弩张,哪里还有什么顾忌!郑三高声地应着,喊了砚青和安心,两人一左一右,把傅五老爷给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

“傅庭筠,你好大的胆子……”傅五老爷又羞又臊,气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傅庭筠懒得理会他,示意金元宝出去看看:“虽然老爷是个好面子,可也怕他不管不顾的在门外嚷了起来,坏了九爷的名声!”

金元宝会意,忙跟了过去。

傅庭筠也支了耳朵听。

只听到几句低声的嘀咕。

她松了一口气。

父亲,到底还是最重颜面。

金元宝折了回来。

“嫂嫂,”他低声道,“傅大人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大声嚷嚷着,可一出大门,立刻噤声推开了砚青和安心,砚青和安心也是有眼色的,立马放开了傅大人,安心还扶傅大人上了马……这样子,傅大人也不希望有人知道,嫂嫂不必担心。”

傅庭筠怅然地点了点头,对金元宝道:“我写给大伯父的那封信还在你手里吧?你把它还给我吧!我想重新给大伯父写封信。”

金元宝有些不解地从衣袖里掏出信递给了傅庭筠。

傅庭筠拿了信,去了南房的厅堂。

阿森忙去磨墨。

傅庭筠就朝跟她进来的金元宝悄声解释:“傅大人是受了俞敬修之托前来说项,不要说傅大人现在根本没有和我们好商好量的意思,就算是有,只怕也会向着那俞敬修说话,当年之事恐怕颇有偏颇。与其这样,还不如另想法子!”

金元宝原本是个有谋略的,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他沉吟道:“嫂嫂是想使离间计?”傅庭筠微微颔首。

“自从被软禁在碧云庵,我伤心难过,心中满是愤慨恼怒。深人静想起发生的一切,虽然也觉得蹊跷,可心里到底还是不相信父亲会害我,总把责任往大伯父身上想。现在仔细想想,这才发现自己错了。”她幽幽地道,“不管怎样,我总归是五房的女儿,就算是大伯父当家,不要说那左俊杰的满嘴谎言不足以信,就算是我和左俊杰真的被查出有首尾来,我父母俱在,他不可能越过我父亲来处置我——”她说着,语气顿了顿,“可见这件事是得到我父亲首肯的。”

金元宝看着她眼中含泪,却强露出个笑脸,心中不忍,喊了声“嫂嫂”,开导她道:“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事。好在嫂嫂现在看清楚也不算……

傅庭筠闻言朝金元宝笑了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九爷呢!要不是他早就就看出来,明里暗里的拦着我,又百般的安慰家母,我恐怕早就一头载在‘孝’道里出现不,任他们摆布了,哪里能这么快就想通?哪里能理直气壮地和傅大人据理力争?”

她的笑容不同于刚才的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甜蜜如饴,溢满眼角眉梢,脸庞都因此而明亮起来。

嫂嫂每次提起九爷就会这样——

金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夫妻的感情真好!

阿森却直接扭了头问傅庭筠:“嫂嫂,您是不是在想九爷?”

傅庭筠脸色一红,直觉地想否定,可望着阿森亮晶晶的目光,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他们是夫妻,想念就想念,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她抿了抿唇,“我希望九爷能早点回来!”

阿森嘿嘿笑,好像在得意自己猜对了。

金元宝就道:“战事二月就结束了,算算日子,五月中旬九爷就应该回来了!”

傅庭筠不免有些遗憾:“要是能赶上呦呦的周岁就好了。”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金元宝笑道,“我这些日子请了同僚们帮着留意,若是有了消息,立刻差人来告诉嫂嫂。”

傅庭筠点头,阿森已道:“嫂嫂,墨磨好了。”

她移座到了书桌前,重新写了封信交给了金元宝,又反复地叮咛他:“一定要看顾好左俊杰,他是我的王牌。”

“嫂嫂放心,”金元宝再次保证,“我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傅庭筠心中微定,还是道:“我记得从前我大伯父曾经有个机会和吏部的郝剑锋结亲,但我大伯父因顾及名声,最后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像他这样的人,把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到了不计得失的地步,结果家里先是出了左俊杰诬告之事,后来又有大堂嫂私下放人,现在还要依靠俞家起复,看俞家的脸色行事,以大伯父的心性,只怕早就不董事会,满腹的委屈和牢骚了。这却是我们的好机会。稍纵即逝,抓住了,就不用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左俊杰的身上了——左俊杰这个人不仅薄凉而且软弱,我们要真的与俞家起了直接的冲突,他会怎样选择还是两说!”

“我知道了。”金元宝的连连点头,“这就托人把信送到金华去!”

傅庭筠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放金元宝走。

下午金元宝回来,说信已经送走了:“六百里加更,最多四、五天就能到金华。”

“希望能赶得及吧!”傅庭筠说着,郑三神色有些怪异地走了进来:“太太,傅大人又来了!”

傅庭筠讶然,略一思忖,还是道:“把我早上说过的话再对傅大人说一遍。”又交待郑三,“我不想再见这个人,并不说说而已。”

郑三脸色微赧,低头作揖而去。

外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傅庭筠起身回了正屋。

三月的京都还有些冷,可风吹在脸上已经没有了寒意。童氏和乳娘抱着呦呦在正院里晒太阳,看见母亲进来,呦呦立刻张开双臂“咦咦吖吖”地喊了起来。

傅庭筠忙笑着接过了女儿,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然后问乳娘:“呦呦没有吵闹吧?”

“没有没有!”乳娘很喜欢乖巧的呦呦,说起来她来就喜笑颜开,“大玩得可好了——先前雨微姑娘在绣花她学着雨微姑娘的样子分线,把线都闹成了一团麻,珍珠和雨微姑娘到现在还在整理呢!”

“你这个小坏蛋!”傅庭筠宠溺地轻轻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呦呦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银铃般的嗓子回落在正院里,让傅庭筠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张家正式托了张家湾巡检司的一个副使、一个仓副使来提亲,杨玉成则请了大兴卫的一个同知,一个总旗做媒人,杨玉成在大兴买了个一进的小小四合院做新房,张家除了三十六抬的嫁妆,还有张家湾的四百亩上等田、大兴的两间铺子丫鬟两个,陪房一户的陪嫁,商量了傅庭筠,定下了十月初十的婚期。

杨玉成的同僚有羡慕着起哄要他请客的,也有妒忌的说酸话的。

傅庭筠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在张家的人面前摆谱特意叫了杨玉成来告诫他:“——你们结亲的时候你就知道张家比你家底厚实,这又不是人家张小姐的错。你可不能因此而摆脸色给张小姐或是你岳父、岳母看。”

杨玉成红着脸笑:“您放心好了,我会向九爷学的。”

“这又关九爷什么事?”傅庭筠嗔怪道。

杨玉成笑:“九爷说,嫂嫂是看中了他对您好,所以不管吃糠咽菜还是绫罗绸缎,您总会跟着他。我会好好待张氏的,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回户县的。”

傅庭筠瞪了他一眼。

杨玉成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笑。

金元宝和阿森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金元宝还好,阿森的嘴都要咧到了耳根下了。

他草草和杨玉成见了礼,眨着眼睛问傅庭筠:“嫂嫂,您猜猜看,出了什么事?”

傅庭筠听着眼睛一亮:“是九爷要回来了吗?”

阿森摸着头,讪讪然地笑,气虚地道:“不是。是其他的事。”

傅庭筠“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们先生说你明年有资格参加县试了?”

今年二月,博文私塾有六个学生参加了县试,全部通过了。为此阿森在家里叨念了好几天了。

“不是!”阿森的脸更黑了。

“你就别在这里卖关子了。”一旁的金元宝看了嬉笑了阿森一通,然后笑容不减地对傅庭筠道:“昨天晚上,有人摸进了关左俊杰的地窖,被我们捉住了两个,以盗贼的名字送到了顺天府。”

第178章

回朝

虽然预料到俞敬修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会打左俊杰的主意但事到临头傅庭筠还是吃了一惊。

她一面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金元宝,一面急急地问他们:“你们都没有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阿森笑嘻嘻地道,“我们把摸上门来的关在地窖里一通乱打,他们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吃大亏了。最后还被我们留下了两个做了人证,这次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俞家门生故旧遍天下,不过是两个被指派的人,不可能伤俞敬修的筋骨,阿森年纪还小,傅庭筠和金元宝并不像他那样的乐观,但金元宝还是补充道:“嫂嫂放心,不管那俞敬修如何行礼,我们事事占个‘理,字,那俞敬修也要头痛一番。”然后又道,“我们前一天拿下左俊杰那俞敬修第二天就登门拜访,我寻思着他恐怕安排了人盯着我们,在他上门的当天晚上就想办法把左俊杰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就是把那院子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左俊杰。傅庭筠松了口气。

杨玉成冷笑:“他恐怕是看着我们这些都忙着商议婚事,所以才会选了这时候动手。只是不知道他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抢人呢?”

“杀一个人可比抢一个人简单多了,他自然是想杀人灭口!”金元宝道,“要不然,惊动了顺天府或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就算他俞家势力再大,天子脚下,也是件很麻烦的事。”说着,笑道,“你管他是杀人灭口还是抢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告诉左俊杰,免得他把俞公子当成救星似的。哪天真的人对簿公堂,他起码不会一面倒的偏向俞公子!”

两人都没有说左俊杰到底藏在哪里。傅庭筠也没有问——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说话间,外面一阵喧闹。

傅庭筠以为傅五老爷又上门闹腾了,她已经吩咐过郑三他们,只管关了大门不予理睬,没有太在意,继续和金元宝、杨玉成说话:“你们小心点。那俞公子既然能派人收拾左俊杰,说不定会派人找你们的麻烦。”还嘱咐阿森:“你这几天不要去学堂了,我帮你去先生那里请假,就在家里温习功课,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再说。”

金元宝唯唯应喏,杨玉成却不以为然地道:“他估计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派出来的人身手虽然利索,可比起我们这些曾经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还差那么一点点。要不然,他的人也不会被我们一通乱打了。”

阿森也道:“嫂嫂,你别担心,我们比他们厉害。”

两人一声,道:“嫂嫂的话也有道理,你们照着做就是了——小心使得万年船!”

杨玉成正欲反驳,耳边突然传来男子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们商量着要‘小心使得万年船,?”

那熟悉的声音让屋里的人都激动起来。

“九爷!”傅庭筠喃喃地站了起来,刹那间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而阿森金元宝、杨玉成等人则又惊又喜地围了上去。

“九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是说五月中旬才班师回朝吗?怎么四月头就回来了?”是战事有什么变故?或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关心之事溢于言表。

“这次出征挺顺利的。”赵凌微笑着回答众人的话,目光却朝傅庭筠望去,那样的认真、专注,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似的,仿佛他的话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原定也是五月中旬才回来,皇上有事垂问,我就自动请缨回京,所以提前回了京都。”

傅庭筠使劲地眨着眼睛,想阻止泪水滚滚而落·可到底湿润了眼眶,脸上一片水光。

十一个月零三天的分别,三百多个日夜的思念——她笑着低下头,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高声地喊着郑三娘:“还不快到蓬莱阁去叫桌席面回来!”

夜已经很深了,正屋东边的内室还点着灯。

昏黄的灯光从糊着高丽纸的窗棂间透出来,温暖而安祥。

赵凌细细地摸着女儿乌黑柔软的头发,脸上流露出几分怅然来:“我走的时候,她还像个小猫似的,如今长得齐齐整整的,却不认识我了。”

坐在他对面给他补着袜子的傅庭筠听着不由抿嘴一笑,歇了手里的活,道:“她也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认生,后来不是抱着你的胳膊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