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官大帝听完,不置可否:“李仙师可知道六耳下落?” 李长庚道:“我与六耳的来往,就这么多了。他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 地官大帝身子朝前:“六耳举发的材料,你看过吗?”
“我知道六耳在花果山找到一些东西,但他恼我不肯帮他,根本没拿出来给我看。”
“此言确实?”
“确实。”
地官大帝忽然冷笑:“那么你为何去兜率宫那里,问老君打听孙悟空窃金丹的事?”
李长庚没料到对方的质疑居然是这里,一时楞住了。他心思飞快地转动数圈,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奎宿告的密。当时他跟老君聊天,旁边只有奎宿在旁边烧火,肯定是他向三官殿举发的。
他千算万算,居然忘了这里还伏着一个意外。可见一饮一啄,皆有前定啊。李长庚略微收敛心神,解释道:“我去兜率宫,是为了感谢老君调派金、银二位童子下界襄助护法。孙悟空窃金丹,是我们无意中闲聊谈及的。”
“无意?” 地官大帝重复了一下。
“这是老君主动提的话头。大帝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整个谈话写下来,请老君确认。” 李长庚也有点着恼了,他好歹是启明殿主,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你之前是不是还去了广寒宫?”
李长庚没想到他们已经调查得这么细了,遂坦然道:“那是为了处理取经队伍里的二弟子与三弟子纠纷。”
“我们也需要一份你和广寒仙子的对话记录,以备查验。” 地官大帝道。李长庚道:“我身为启明殿主,身系关要。如果要我配合调查,麻烦先给一个说法出来。”
李长庚算定了,地官手里肯定不会有成文的批示,故而故意将他们一军。地官大帝皱眉道:“启明殿主,你也是老仙官了,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悟空窃金丹也罢,天蓬闯广寒宫也罢,都是揭帖里明示的消息,尽人皆知。我谈论公开信息,怎么就严重了?”
“不是说那两桩事,我是说六耳举发这桩事。”
“我连他举发的是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体会到严重性?” 李长庚一摊手。
对这个反问,地官大帝“噎”了一下:“天条所限,我不能说。但我老实告诉你,老李你最好不要隐瞒。现在是我在跟你谈,不要等到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来跟你谈。”
三官殿管的是人间福祸、天条稽查,若是雷部正神来问,就是直接审案了。
李长庚态度不卑不亢:“我适才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没有半点隐瞒。” 地官大帝敲了敲桌子:“不要有对抗情绪。我问你,他刚去完你的洞府,就去三官殿举发,其中必存因果。那个六耳不过是一个下界小妖,哪里来的胆子和见识,敢去三官殿举发?一定是背后有人挑唆。”
李长庚无奈道:“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六耳最初向启明殿投状子,是关于孙悟空冒名顶替修仙案,因为我迟迟未予解决,他才铤而走险,想要去三官殿给孙悟空闹个难看。”
地官大帝压根不信:“扯淡,多少年前屁大点事儿,到现在还能有这么大仇怨?”
李长庚闻言正色道:“若是从前,我也不信。不过取经护法这一遭走下来,我有个心得,好教大帝知道。都说仙凡有别,那些下界生灵固然难以揣度仙家心思;我们仙家,也不要轻易以自家高深境界,去评判他们的境遇。”
地官大帝面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我之前在宝象国经手一次护法,有个凡间公主叫百花羞,被思凡的奎宿一关就是十三年。对奎宿来说,这不过是赶在点卯之前下凡去玩玩,十几天一弹指的功夫,对那凡间女子来说,却是小半生的折磨——你我天上的一日闲情逸致,她们人间就是一年血肉消磨。”
“喂喂,你扯远了!”
“我只是提醒大帝,做神仙虽然远离凡间,至少要修一修移形换位的心法。咱们与天地同寿,凡人却是朝生暮死。蚍蜉固然不理解巨龟,巨龟又何曾能理解蚍蜉?那六耳这些年来孜孜不倦地一直举发,可见此事已成其心魔,他真的会因为这癣疥之执,做出偏激行为。”
“这么说,你是在替六耳辩护喽?”
“不,我只是想说。很多人间执念我们无法理解,但不代表那些痛苦就不存在。”
“哼,姑且假设你说的有道理,但区区一只小妖,又怎么能接触到大闹天宫的密辛?是不是有人故意喂给他,唆使他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