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神仙各自落座,镇元子袖手一指那果树,声音如钟罄清响,抑扬顿挫:“这人参果深蕴文化,物性暗合天道,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所以不可轻吃,需得有一套规矩。我先给贵客演示一下,什么叫遇金而落。”
他抄起金击子,就要登高摘果。李长庚不耐烦道:“得啦得啦,吃果子就实实在在吃,搞这么多仪式,跟求雨似的,至于嘛。” 镇元子笑道:“我这是为了贵客好。就算是寻常果子,把大规矩往这一立,大道理往这一摆,那滋味立刻就不一样了,更别说我这人参果了。”
李长庚道:“你接待外客这么唬就算了,我可不吃这套。” 镇元子说行行,我这不是让大士见识一下嘛,然后大袖一摆把器具都收了。过了一阵,清风明月端来满满一盘人参果,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堆如山高。观音吃了一惊:“这么多?我听说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啊?镇元大仙未免太破费了。”
李长庚嗤笑道:“大士你也着了他的道儿了,这个镇元子最擅嘘呵之术。明明人参果一甲子就能产三十枚,他对外都说一万年,把天上那些神仙唬得一楞一楞的,炒得简直比蟠桃还金贵。”
镇元子不乐意了:“老李,我好意招待你,你何必老是塌我的台?我要不说这么稀罕,人家办瑶池会怎么会用我的果品做特供?道经有云,大成若缺,一样东西想要大成,必须得让人觉得稀缺。”
观音隐隐觉得这话似乎不该这么解,镇元子又道:“再说了,现在各路神仙都托关系来问我要,谁的面子都不能落。我少报一点产量,私下里再给他们多分,这人情不是做得更大了嘛。”
在座的都通世故,见他说得如此坦诚,不由齐齐抚掌大笑。有李长庚在,镇元子也不装了,挽起袖子抓起两枚果子,热情地搁到两人面前:“前头都是生意,须得端起些做派。现在是朋友,随便吃,随便吃,我那两个童子天天还削了皮敷脸呢——只一点,出门以后别给我说破。”
观音听了李长庚介绍,才知道他和镇元子早年是一同修行的同窗。后来李长庚飞升去了天廷,镇元子却选择在人间做个地仙,寻了处洞府侍弄仙果。
“老李不是我说你,当初你非要选飞升,上了天又怎么样?听着风光,一天天苦哈哈的,谁都怕。哪如我这里逍遥自在,既无考勤点卯之苦,又无同僚倾轧之忧,赚了功果尽着自己花销。” 镇元子道。
李长庚沉默片刻,似是不服气:“上天和种地,哪个头脑清明的都会选前者,谁能想到你现在搞得这么大?再说了,论修行还是我修得好,唯独不像你一样会嘘呵,把自己包装成什么只拜天地的镇元大仙。” 镇元子道:“嘘呵怎么啦?天下种果的多了,怎么偏独我的果能送进瑶池做特供呢?我看老李你打心里还是看不起我,觉得不是正途。修行的法门多了,你焉知嘘呵不能直指大道?”
观音赶紧打了个圆场:“大道殊途而同归,他做天官,你做地仙,你们两个都有光明的仙途。”
“地仙之祖。” 镇元子纠正了一下。
三位神仙吃过一轮,李长庚擦擦嘴道:“元子我跟你说个事。玄奘取经你知道吧?近期会路过你们这里,需要你配合一下。”
“我知道,护法渡劫嘛,你老本行。”
“我想安排他们在五庄观偷一次人参果,跟你互动一下。你也有好处,可以趁机再宣传一波这果子多贵重。”
镇元子听到后半句,立刻眉开眼笑,连声说这个好这个好,可忽一转眼珠:“这个……是要我五庄观赞助什么?”
第十九章
镇元子听到后半句,立刻眉开眼笑,连声说这个好这个好,可忽一转眼珠:“这个……是要我五庄观赞助什么?”
“都是老同学,谈赞助就俗了!” 李长庚的右指往上一指,“我只要你一棵树。”
镇元子大惊:“啥?你们要这人参果树?不成不成,这是贫道的本命法宝,好不容易才红遍三界的。” 李长庚道:“谁要你的果树了,我那洞府可摆不下这么大一棵。我是想拿这棵果树做做文章,把这一劫渡过去。“ 镇元子狐疑道:“你先说说看?”
李长庚不慌不忙,亮出方略:“也不必太复杂,还是你惯常待客那一套规矩。你先离开,就说去听元始天尊讲混元道果,留下清风明月招待玄奘。我安排他底下徒弟弄落一枚人参果,被你的道童误会,他们一气之下,把人参果树掘根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