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总理气得从真皮椅子里跳起来,指着白雪岚说:「你再说一遍!」
白雪岚扬着脸,眼神利得像刚磨过的刀子似的,咬着牙说:「我动一个洋人,你就呼天抢地的受不了了。你动我心坎上的人!你有当我是兄弟?你当我是自己家兄弟,你就少他妈的碰他!宣怀风,就是我白雪岚的命!」
白总理怒极攻心,脑门子一阵发黑,拿起桌上的电话就往白雪岚身上砸。
白雪岚不肯让开,笔挺地站着不动,硬挨了这一下。
军装上的血迹,顿时又更深了。
白总理本来还要打,看见那血,竟是难以下手,把已经握在手上的水晶烟灰缸,砰地砸在墙上,碎成一地晶莹。
他颓然坐回真皮椅子里,只是抚着额,拿手遮着眼睛,泄气般的喃喃,「四叔说的对,你就是一条疯狗,就是一条疯狗。」
白雪岚说:「不错,我就疯狗一条。别人不挡我的道,我不咬人。」
白总理转过头来,瞪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竟是无可奈何了。
把手在空中,挥了两挥,说:「走,走。你走,别在我跟前。」
白雪岚说:「就算要我走,也先商量好事情再走。」
白总理说:「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倒是很想商量,怎么把你送到监狱里去,怎么把你给枪毙了。」
这恶狠狠的一说,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白雪岚一直逞强站着,刚才那电话的一砸,正正砸在伤口上,实在痛得很了。
这时候,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想了片刻,便打着做弟弟的温和语气,对白总理说:「你做哥哥的,难道真的要把我送去枪毙吗?何况我这样做,就算有错,至少一部分的道理上,也是为着国家。」
白总理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对这话的不屑。
白雪岚不管不顾,往下继续说道:「古人说得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案子已经出了,只要办得好,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白总理说:「我真不知道,这怎么能不是一件坏事了。」
白雪岚便神秘地一笑,说:「堂兄,如今的世道,亳无治安可言,这抢劫的事,哪一天不发生?不过,要是借着这桩大案,政府有一番措施,办出雷霆万钧的气势,把劫匪抓到,救回外国人质,在这要开六方会议之时,倒可以给政府树立一个有作为的榜样。这样轰动的新闻,那些善谄谀的媒体开,只管敞开了来歌功颂德。」
白总理脸上那铁青的颜色,已渐渐缓和过来。
思忖了一会,问白雪岚说:「那个查特斯,活着?」
白雪岚唇边泛着浅浅的笑,回答说:「当然活着。我给堂兄捅这么大一个娄子,总也想到一条退路。不然,我就不是疯狗,而是害人的白眼狼了。」
白总理狠剐他一眼,「你这疯狗,当得还挺得意是不是?」
接着便问:「可查特斯被解救回来,他会不会把你指正出来?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证,他一开口说出你来,你就死路一条。」
白雪岚笃定地说:「放心吧,我们动手时,全蒙着脸的。我做这事,能不小心吗?」
两兄弟坐到一处,低声讨论了几个细节问题。
事情前后,官方说辞,也斟酌了一下。
合计到最后,竟是大有可为。
白总理心情已振奋起来,想着白雪岚身上有伤,说:「行,就按刚才说的去办。等一下我批一个公文,指示警察厅和海关总署联合办理此案。雪岚,这一招险中求胜,你要做得妥妥当当,别让人看出一丝蹊跷。」
白雪岚说:「你放心。」
白总理说:「你坐着,我找点酒精纱布来。还有,你不能穿着这带血的衣服出去,我们身量差不多,我找一件干净外套,你换了再去。我们是堂兄弟,在我这里聊得晚了,洗澡换件衣服,也说得过去。」
说着要起身。
白雪岚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住了,叫了一声,「哥。」
便不再往下说。
只拿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直直望着白总理。
白总理问:「你又要怎么样?」
白雪岚很认真地说:「宣怀风,你以后都不能碰。我的话,不是开玩笑的。」
白总理竖起眉来,带了一丝恼火,反问他,「你这是要威胁我吗?」
白雪岚淡淡道:「是不是威胁,你自己估量。我会做出什么事,你心里有说数。」
说完,便把五指一松,收回了手。
第四章
白雪岚回到公馆,宣怀风早等得心神不宁,在前院来回地走,听见墙外汽车喇叭响,立即就要赶出去,忽然又想到不要露了形迹,让别人看着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