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将出北城,至郊野,见一男一女骑驴而来,时有鸦鹊在其面前聒噪,男的用弹弓射之不中,女的夺弹弓即射,一击而落。见此情景,部将说:“我家大人久闻隐娘之名,故派我等相迎。”
聂隐娘一愣,说:“刘公是神人,愿见之。”
入刘府,聂隐娘表示惭愧,刘昌裔说:“不必这样,各为其主而已。”
隐娘道:“非常佩服您的妙算,我家魏帅不如公。”
刘昌裔力邀隐娘夫妇留下,后者敬佩刘的神机与气度,欣然从之。刘问有什么需要,隐娘说:“每天二百文钱即可。”
后来,有一天,刘昌裔发现:聂隐娘夫妇所骑的驴,竟是纸做的。骑的时候,落地为驴;不骑的时候,就化为一黑一白两个纸片。
又过了一个多月,聂隐娘对刘昌裔说:“魏帅不知我已归于您帐下,需剪些头发送至其枕边,表示我不再回去。”
夜半四更,聂隐娘返回,称已把头发送至魏府,两地相隔甚远,即使快马加鞭也要耗费数日,刘昌裔相当吃惊,又无法证实隐娘所言是真是假。
有一日,聂隐娘对刘昌裔说:“后天晚上,魏帅必派刺客来袭,有可能是其手下两大高手之一的精精儿,但公无须忧虑,有我在,定保您周全。”
至该晚,烛火明至半夜,刘昌裔目击“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望空而踣,身首异处。”也就是说,聂隐娘已与精精儿格斗起来,由于十分激烈与迅猛,在床的四周,只能看见他们的衣服,听见武器相击的声音,而不见人影。最后,一人从空中落下,已身首异处。
聂隐娘旋即落地,说:“精精儿已被我击杀。”
聂隐娘把精精儿的尸体拉出去,用师父给的药化之为水。
回来后,聂隐娘对刘昌裔说:“事情还没完。后天晚间,魏帅还会派空空儿来袭。”
隐娘的原话是:“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空空儿人称妙手,其术神鬼莫测,来去无踪,聂隐娘知道技不如他,战之必败。
聂隐娘又道:“为保全大人,您可用玉石挡住颈部,然后盖上被子,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躲过一劫的办法了,其他一切但凭运气。我将幻化为小飞虫,潜入您的腹中,此外无处可逃。”
由此可见,妙手空空儿可谓至尊高手。
当晚三更过,刘昌裔假寐,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巨响,如刀剑砍击声。随后,隐娘从刘口中跳出,说:“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也就是说:大人万幸,已经躲过此劫。那妙手空空儿,每次行刺,如鹰一击,一击不中,即抱愧而走。现在,一更不到,他人已在千里之外。
刘昌裔看了看挡在脖子上的玉石,真的有利器砍过的深深的痕迹。
到宪宗元和八年,刘昌裔调回长安任新职,聂隐娘不愿赴京,说:“我与大人有缘,现缘尽于此。自此,我要在山水间度过余生。只是,求大人给我丈夫一个差事,他只会磨镜子,别无所能。”
刘昌裔伤感不已。
聂隐娘辞别刘昌裔,告别了丈夫,骑白驴而去。
文宗开成年间,刘昌裔之子刘纵任陵州刺史,在巴蜀古道上偶遇聂隐娘,后者形貌一如当年。
聂隐娘的故事如此动人。故事中,隐娘行刺有罪之人,又身怀异能,可幻化为飞虫,所以说,她既是侠,又是仙,这个故事可谓仙剑小说最早的雏形。
这个故事也说明:进入藩镇割据的中唐后,刺杀已成一种风尚。我们无法知道隐娘的那两个师姐的经历,她们必然也有着各自奇异的一生。当然,最令人好奇的还是作为顶级高手的尼姑。她到底是谁?有什么背景?至于后来出现的精精儿和空空儿,亦令人好奇。尤其是妙手空空儿,行刺时,一击不中即远走,是位非常有性格的刺客。
在大唐的仙侠传奇的版图上,还有一位与隐娘并称的女侠,那就是十九岁的女孩红线。
当时,“安史之乱”初定,藩镇格局基本形成,强大的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上面提到的田季安的祖上)欲吞并潞州节度使薛嵩的地盘。薛、田都是安禄山的旧将,又是亲家翁,但这些都不足以挡住田的野心,故而薛深为忧虑,彻夜难眠。
这一晚,月上中天,薛嵩夜不能寐,于是,披衣拄杖,步于庭院。女婢红线跟在身后,听到薛嵩又发出叹息声,便上前一步:“虽为婢,但主人待我如女。愿为公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