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阮肇游天台》:“树入天台石路新,云和草静迥无尘。烟霞不省生前事,水木空疑梦后身。往往鸡鸣岩下月,时时犬吠洞中春。不知此地归何处,须就桃源问主人。”
《刘阮洞中遇仙人》:“天和树色霭苍苍,霞重岚深路渺茫。云窦满山无鸟雀,水声沿涧有笙簧。碧沙洞里乾坤别,红树枝边日月长。”
《仙子送刘阮出洞》:“殷勤相送出天台,仙境那能却再来。云液既归须强饮,玉书无事莫频开。花当洞口应长在,水到人间定不回。惆怅溪头从此别,碧山明月照苍苔。”
《仙子洞中有怀刘阮》:“不将清瑟理霓裳,尘梦那知鹤梦长。洞里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玉沙瑶草连溪碧,流水桃花满涧香。晓露风灯易零落,此生无处访刘郎。”
《刘阮再到天台不复见诸仙子》:“再到天台访玉真,青苔白石已成尘。笙歌寂寞闲深洞,云鹤萧条绝旧邻。草树总非前度色,烟霞不似往年春。桃花流水依然在,不见当时劝酒人。”
曹唐以诗歌的方式重写和续写志怪,在历史上绝无仅有。
但在当时也有人不服,比如另一位诗人罗隐。二人俱有才华,但罗的名气在当时大于曹唐。文人相轻,大家互相看不上。在一个宴会上,罗隐对曹唐说:“老兄的《游仙系列》写得甚好,但其中的《刘阮组诗》的第四首似乎有些问题啊!”
曹唐放下手中的酒杯。
罗隐:“如果没记错的话,该诗中的‘洞里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我觉得所描写的不是仙境,而是鬼域!”
曹唐听出其中的嘲笑意味,于是道:“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罗隐:“这是我的《牡丹》诗。”
曹唐:“足下诗中的‘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好像歌咏的是女障而不是牡丹啊!”唐朝贵族有习惯,寒冬时,以裸露的性感美女围于四周,以取暖气,称为“女障”,又称“肉障”。
曹唐语落,在座的客人大笑。
罗隐愤愤。
在这里,我们更关心的是罗隐的判断:那诗描写的不是仙境,而是鬼域。
与罗隐对坐,当在曹唐林中际遇之前,罗隐鬼诗一说竟一语成谶,这恐怕是二人当时都没想到的。
进士曹唐,以能诗名闻当世。久举不第,尝寓居江陵佛寺中亭沼,境甚幽胜,每自临玩赋诗,得两句曰:“水底有天春漠漠,人间无路月茫茫。”吟之未久,自以为尝制皆不及此作。一日,还坐亭沼上,方用怡咏,忽见二妇人,衣素衣,貌甚闲冶,徐步而吟,则唐前所作之二句也。唐自以制未翌日,人固未有知者,何遽而得之?因迫而讯之,不应而去。未十余步间,不见矣。唐方甚疑怪。唐素与寺僧法舟善,因言于舟,舟惊曰:“两日前,有一少年见访,怀一碧笺,示我此诗,适方欲言之。”乃出示,唐颇惘然。数日后,唐卒于舍中。(《宣室志》)
唐人写志怪,非常喜欢穿插诗歌,进而成为诗化故事的一种手段。又如《宣室志》载:“晋昌唐燕士,好读书,隐于九华山。尝日晚,天雨霁,燕士步月上山。夜既深,有群狼拥其道,不得归,惧既甚,遂匿于深林中。俄有白衣丈夫,戴纱巾,貌孤俊,年近五十,循涧而来,吟步自若,伫立且久,乃吟曰:‘涧水潺潺声不绝,溪垅茫茫野花发。自去自来人不知,归时唯对空山月……’”
主人公空山遇鬼的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诗情营造下的空幽氛围;或者说,所呈现出的一种纯粹的诗意的世界。
这是唐人的情怀。
出现在志怪中的这些诗,跟著名诗人写的作品相比,其实并不差,正如明代杨升庵曾言:“诗盛于唐,其作者往往托于传奇小说、神仙幽怪以传于后,而其诗大有妙绝今古一字千金者。”
不速之客
唐德宗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扬州,夏夜。城市的灯火依次而灭。西郊有一处别墅,住着士人周济川和他的几个弟弟。
哥儿几个都很好学,每每坐在一起读书,这天晚上讲学完毕,已是夜半三更,大家上床睡觉。就在周济川快入梦时,忽听到窗外“咯咯”有声。在他确定不是做梦后,便起身向外窥视,于是看到了一生中最恐怖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