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临的书包像个破烂堆,里面什么玩意都有,不知道谁塞给他的校园活动宣传单、书、没皮的日程本、投影仪激光笔、一堆没有笔帽的笔,还有一堆笔帽……
窦寻翻了半天也没找着充电器的迷踪,于是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盒刺眼的巧克力。
巧克力盒上画着一个缱绻俏皮的小桃心,不是端端正正的心,它扭着“腰”,“尾巴”向左翘,像颗少了个肾的桃心。
“小凳子。”窦寻把老成的玩笑话扒拉出来,在脑子里过了几遍。
窦寻可不是徐西临这种撂爪就忘的是失忆症患者,他至今都记得,那天,李博志要打他,徐西临带着个篮球,踹门闯进来,三言两语把吴涛他们轰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把徐西临这个人看进眼里,觉得他身上有种特别干净的帅气。窦寻觉得,歌里唱的“穿白衬衫的少年”这个意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天徐西临指甲上也有这么个少肾的桃心,不过那回是绿的。
他们班有个特别爱玩指甲油的女生,叫什么?邓……姝?
窦寻把徐西临鸡零狗碎的书包恢复原状,自己发了会呆,脑子里空空的,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对此事作何看法。
无知无觉的徐西临洗完澡出来,也不把头吹干,往床上一滚,抱着窦寻的腰,把湿头发往他衣服上蹭。
往常,这讨厌鬼肯定又得引发一场战争,但是窦寻这天居然毫不反抗地给他当了毛巾。
徐西临蹭到一半没挨挠,疑惑地抬起头。
窦寻忽然不着边际地问:“你还记得李博志吗?”
徐西林茫然地问:“谁?”
窦寻淡淡地说:“哦,六班的,有一次在教二楼堵过我,前一段时间听说给抓起来了。”
徐西临努力回忆了一会,终于有了个大概印象,觉得窦寻太好玩了,这小心眼劲儿的,那么久的过节居然还念叨这么清楚,真是不能跟这种人吵架,不然光倒小茬,他就能倒人一脸血。
窦寻停顿了片刻,又问:“那你记得邓姝吗?”
徐西临还挺纳闷,心想怎么最近所有人都在说邓姝?
他说:“咱们班同学怎么会不记得?”
窦寻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不痛不痒,就是“咯噔”了一下。
第46章 乐极生悲
窦寻好一会没吭声。
徐西临靠在他身上,感觉窦寻身上暖烘烘的,一会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窦寻低头在他嘴唇上嗅了嗅,只闻到了牙膏的薄荷香,基本没什么酒味:“没喝多怎么困成这样?”
“昨天晚上在学校通宵来着,今天又去见姥爷……”徐西临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基本听不见了。
窦寻闻出他身上味道不对,可能是看见扔在一边的沐浴露赠品,拿起来顺手用了,窦寻有点不习惯,抱着他蹭来蹭去,想把那股陌生的香味蹭下去。
蹭了一会,窦寻郁闷地想起方才那颗如鲠在喉的小桃心,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徐西临:“……为什么没婆婆是好事?”
徐西临艰难地撑起困成了三层的眼皮:“什么?”
窦寻说:“我看见余依然给你留言了,说你将来肯定抢手,因为‘有房有车没婆婆’。”
徐西临迷迷瞪瞪地呆了片刻,随后清醒过来,把脸埋在窦寻小腹上,开始狂笑。
窦寻不明所以地低头看着他,徐西临就伸手在他后腰上掴了一巴掌:“你婆婆当年对你不好吗?没良心的。”
说完,徐西临翻了个身,在灯光下眯着眼看了窦寻一会,忽然问:“谁跟你说什么了?”
徐西临太敏锐了,窦寻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上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窦寻想了想,实在不会绕弯试探的那一套,只好实话实说:“有个女生在你包里塞了一盒巧克力。”
徐西临眨眨眼,用脚勾过自己的书包,翻出了那很有标志性的指甲油巧克力。
窦寻静静地等着听他怎么说。
可是徐西临捏着巧克力盒看了看,随手丢在一边,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演技很浮夸地做了个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地说:“你们家徐帅哥这么帅,这么抢手,可怎么办啊?真替你发愁。”
窦寻:“……”
“对我好一点吧,要不然可就跟别人跑了。”徐西临语重心长,抬手搂住窦寻的头,“过两天六级考试你替我去吧?好,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窦寻:“……滚。”
臭不要脸的东西。
周末过了,窦寻回学校,早晨一背包就觉得重量不对,到学校翻开一看,发现他包里被塞了一盒二十四颗装的巧克力,徐西临没有指甲油,他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卷绝缘胶带,剪了个黄澄澄的桃心,糊住了盒子的半壁江山,简直是二到正无穷。
情圣二哥不巧看见,牙疼地问:“……有女生倒追你?”
这姑娘的审美真是野兽派,什么玩意啊,绝对不能要。
窦寻把巧克力塞回包里,淡定地一点头:“我老婆。”
二哥立刻强行挤出一个赞扬的微笑:“一看就很朴实,少年,你很有眼光!”
窦寻下课以后吃了两颗,在寝室楼下正好看见一封新贴的通知。
保研夏令营开始报名了,一股兵荒马乱的毕业味扑面而来。
天热,所有人都有点打蔫,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求职求学信息中忧心忡忡地掂量着自己未来的路,巧克力有点化了,缱绻在舌尖,甜过了头,到最后开始有点发苦。
窦寻对着新通知发了会呆,他还没理清自己到底要继续学业还是找工作,他们就开始逼着他往前走了。窦寻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被时间推着走”的滋味。
窦寻想起徐西临每每闲聊的时候,说要赚多少钱,明年要干什么,后年要干什么,毕业以后要干什么,有时候还会捎带脚地给他也规划一条听起来简单易懂的路,每每被他不屑地否决,可原来他只会否决和挑刺,到现在都没有自己一套想法。
窦寻在这个蝉鸣声声的夏天里,顿悟般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徐西临原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迁就他、照顾他,包括感情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