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忆是真被吓坏了,眼前都是血。
暖暖自说自话,打电话拜托班长买来酒精和白纱布,给她处理着手腕上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疤,在透明的液体冲刷下,暗红一点点被洗去。暖暖不敢硬揭血块,觉得消毒了,用白纱布绕了几圈,打结:“下午被考试了,我们回家吧?”
纪忆茫然看她,她直觉,这次真要出事。
果然,她想回教室请假的时候,原来实验班的班主任就急匆匆走来,神色复杂地看她:“纪忆,来,跟我来办公室。”
纪忆心一沉,跟着原班主任走过去,就听着老师在身边叹气:“你们班主任今天请假,找不到人,等过年回来真要被吓死了。你说你,要不然不出事,怎么一出就是大事。你可把我们吓死了,这还是附中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事儿啊。”
班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
里边只有两个老师在,都是原来在实验班教过她的老师,房间里坐着的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那两个老师看到她进来,都多看了她两眼,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纪忆脑子懵懵的,想起自己衣服上还有好多自己的血。
“是纪忆吗?”其中一个警察打量她,“我们就来问你几个问题。”
她连点头都不会了,看着那两个警察。
“刚才在你们校门口打架的人,和你有关系没有。”
她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要打架。”
“你不认识他们?”
她不敢说谎话,低声承认:“认识。”
“认识就对了,”另外一个警察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纱布,说话略微温和一些,“刚才有人报案,那些打架的都被我们带走了,你下午还考试对吗?考完了去城区的派出所做个笔录,和你家长一起来。”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事情已经严重到需要做笔录的程度了吗?
“好了,你先走吧,记着来做笔录。”
纪忆像是做了一场梦,回到教室,考试已经开始。她只记得警察要她考完试去做笔录,就拿起笔,真的开始写卷子。班里的同学都有些惊诧看她,很快又低下头。她写着写着,觉得手腕越来越疼,所有的字都飘荡着,看不清楚。
叫家长?做笔录?会被开除吗?
这张卷子,她根本不知道在上边写了什么。
怎么办?要告诉爸妈吗?还是要告诉爷爷奶奶?这个时候,她发现“家长”这个词对她来说特别难定位,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亲人,想象不到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
出考场,她仍旧没有主意,倒是暖暖提前交卷,下课铃声一响,就冲进了他们班。老师还在讲台上收拾卷子,看到暖暖,蹙眉不语。暖暖顾不上别的,拿起纪忆的书包就往外走,看都不看赵小颖一眼。
“我告诉我小叔了,他说他马上就过来。”暖暖带她下楼,边走边说。
“你小叔?”纪忆这才有了些意识。
“刚才我提前交卷,班主任特地找我,说警察要找你做笔录,还要你们家人去。你们家又没人管你,我也不敢告诉爸妈……就把小叔叫来了。”
纪忆还没接受这个现实,季成阳的车已经到了校门外。
地面的血迹被冲洗干净,却还能看出一些痕迹。
王浩然看见她们,神色紧绷着走来,检查纪忆身上的伤,看到她手的时候立刻就心疼了:“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和小混混打起来了?”
纪忆没吭声。
“我小叔呢?”暖暖奇怪,后车门也在此时被从内打开,暖暖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小叔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先上车,”季成阳语气不善,谎话倒是说得不露声色:“被光伤了眼睛,休息几天就好。”
他穿着黑色外衣和卡其色的绒布长裤,除了眼睛上有一层白纱布以外,真就像是暂时受了些小伤,没什么大碍。纪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里的他,这几天的想念,糅在今天所受的惊吓里,融成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
笔录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做笔录的警察就是去学校找她的两个人。
只是例行公事问着问题,最后送走她的时候,他们还对王浩然说,小女孩刚才十六岁,最好离那些社会上的人远一些,还有,要亲自去和受害人道歉,否则人家真追究起来也很麻烦。
大年三十,整个城区的过年气氛已经很浓。
车里的气氛却很凝固。
车把纪忆和暖暖送到院里,季成阳竟让王浩然开着自己的车回去:“我今晚在家过年。”王浩然想说什么,看了眼不知情的暖暖,作罢了。
季成阳走到楼下,忽然停下来:“暖暖,你先上楼,我和纪忆说两句话。记得,回到家爸妈问什么都不要回答。”
暖暖本来已经觉得事情过去了,听他如此叮嘱,又觉得害怕,听话地跑上了楼。
“这里有什么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带我过去好吗?”
季成阳听着暖暖离开的脚步,忽然对纪忆这么要求。
纪忆看向四周。
这个楼是家属区最后一栋楼,挨着一个院内的景观公园,冬天除了松树和常绿灌木,余下的都已经凋零了,没什么人。今天是年三十,更不会有人,她拉住季成阳的手,带他走进没有围墙的公园,在一个回廊前停下来。
今天的风特别大,有五六级,松树都吹得摇摆不断。
纪忆松开手,终于能说出心里话:“对不起,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天黑了,这里没有灯,只有季成阳的声音是清晰的:“手上的伤严重吗?”
“还好,”她轻声说,“不是特别疼了。”
季成阳蹲□子,面对着她伸出手臂,纪忆愣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靠近。她觉得心里特难受,空空落落的,空得根本不知道要去想什么。季成阳抱住她,低声试着哄她:“不用怕,有我在,这些都会过去的。”
纪忆搂着他的脖子,闷闷地嗯了声:“我现在……不怕了。”
季成阳继续说着,“我刚才打电话问过,那小男孩被打的不轻,可能你回家的时候,他爸妈已经在你们家了。我猜你父母也会回来,或者,至少你们家的很多亲戚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