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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110)

作者:墨宝非宝

季成阳早年工作时,来这里的次数不少,很熟悉每个部门的位置。她实习期在这里乖得不行,从不四处乱逛,反倒没他。他边走,边告诉她哪条路通向哪里,哪里好打车,哪里出去的小饭馆更好吃。

纪忆抿嘴笑,点头,再点头。

这画面太像学校入学时,住校生的家长们从如何打饭、买饭票,到最后如何洗澡、洗衣服,都要事无巨细地先弄明白,然后再给孩子一一交代清楚。

从始至终,她都会时不时偷看身边的他,这样不同的季成阳。

她习惯了他的轻便衣着,从未想象过他会穿正装。季成阳始终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好笑,却没有戳破。直到吃过晚饭,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取车,他俯身过来替她系上安全带,终于若有似无地在她耳边问:“为什么一直看我?”

“没看你,在看你的衣服。”纪忆嘟囔着,用手指摸了摸他西服领子,又去摸摸领带结。这怎么打的?回去要去网上查查,好好练习练习,“领带是你自己打的?”

“不是。”

不是?

“我买了几条,一次性让暖暖妈妈帮我打的,”他笑,还觉得自己这个做法非常不错,一劳永逸,“从没拆开过,要用的时候直接戴。”

她哦了声,疑惑散去,手指还是摸着他的衣领。

这种动作没有任何目的,有撒娇的成分,就这么黏着他。他甘之如饴,这才是被爱的感觉。在过去,无论是面对少年读书时代收到情书、礼物,或者是表演厅、排练厅久候不去的女孩子,还是成年后接触到或含蓄、或直接表达相处意图的女人,他都会觉得麻烦,甚至抵触。而换成了纪忆……他自始至终从未排斥过。

“喜欢看我穿衬衫西装?”

“嗯。”她笑。

“以后在家,穿给你看。”季成阳的手肘搭在她的座椅靠背上,看着眼皮底下的人,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嘴唇上,想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所以话里的内容也有了些暗示。

“在家穿?”

“单独穿给你看。”

季成阳看着她的嘴唇,微微张合,开始认真思考这个车位是否足够隐蔽。车所在的位置是车库的东北角,离出口最远,很少有车会开过来。他差不多确认被偷窥的危险很低后,坐直,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坐过来。纪忆有些不放心,他说:“右腿没事,骨折的是左腿。”她手脚并用,有些费力地爬过去,在他腿上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坐好。

车里放得是她去四川前换得CD,全部都是英文经典老歌。

现在这首叫Right Here Waiting,中文译名《此情可待》。音乐渐入高|潮,她轻拽他的手臂:“快听,快听。”季成阳有些莫名,说实话这些歌都很老,七十年代的人一定都听过,但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没心思细腻到去认真听每一首歌的歌词。

此时在她的提示下,还是初次留意这首歌的高|潮。

他听了会儿,按了歌曲循环:“刚才没注意,再听一遍。”

纪忆不自然地瞥别的地方。

等待的时候,他自然地低下头,慢慢地吻她。两个人在这安静封闭的空间里,也不着急,就这么重新听着这首歌,慢慢接吻。他始终睁着眼,看她,也顺便留意车外有没有人经过。

歌曲渐入高|潮,终于等到了她想要让他听的话: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做什么。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无论命运怎样变迁,无论多么心碎,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小姑娘表达感情的方式一直很含蓄,当初他在伊拉克的时候,她用钢琴弹奏的那首Angel就是如此。季成阳的目光变得很温柔,透过车窗看到外边有车经过,似乎在寻找着车位,却却没有提醒她。

纪忆看不到,仍旧窝在他怀里,仰着头,和他一下一下地、漫无目的地亲吻着。

当晚的赈灾晚会就在台里的一号演播大厅。

季成阳将车停在了电视台外,和她步行从西门走进大楼,途中经过数道安保人员的检查,七拐八绕地走进了大厅。此时,距晚会开始还有不到半小时,演播大厅里都是准备的工作人员,两人走进去,还没找到位子坐下来休息,就有个女人迎着走过来。

“我记得你,”那个女人和季成阳笑着说了两句话,转而去看纪忆,“你还记得我吗?”

纪忆点点头,有些腼腆。

季成阳第一次带她来台里,就拜托这个主播照顾过自己。就是她告诉自己季成阳被选为“台花”的故事,还有98洪水时,季成阳做实习记者因拼命而出名的事。

“我记得那时候你还穿附中校服呢,小小的一个丫头,哎,我老了,老了,”女人很怅然,顿觉自己上了年纪,随手去拍季成阳的肩,“老季啊,我们都老了。”

女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和当初一样。

等差不多快开始了,才起身而去。

灯光暗下来。

纪忆看着远去的背影,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装着随口问:“今天没看见刘晚夏?她不来吗?”季成阳哑然而笑:“应该来了。”

“来了怎么不找你打招呼呢?”她在黑暗中,低声问。

“不知道,”他的一双眼睛,黑得发亮,有笑,“估计是看到你在,就不过来了。”

她噢了声,嘟囔着:“为什么看到我,就不过来了?”

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明显属于拈酸吃醋。

季成阳对她的小情绪洞若观火,故意没回答,小醋怡情,对于这点他倒是无师自通。不出所料,几分钟后纪忆绷不住了,靠过来:“反正……你不能让她再来我们家了。”

原来数年前刘晚夏深夜来访的醋,她还没吃完。

他笑,仍不说话。

纪忆又去扯他的衣袖。

他侧过头,低声在她耳边说:“她一个月前结婚了,放心了?”

结婚了?

她顿时无言,觉得刚才的行为很丢人,坐直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前方。季成阳这才去看她,看着她眼睛里懊恼的情绪,很想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能不去考虑现实的择偶条件,能理解他的所作所想,甚至在被伤害后还能如此坚定地重新开始,如此包容、等待一个叫季成阳的男人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