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又有灯光的作用,她从这里看不到他的眼睛。以前在他专业教室外等他,也是这样,她坐在三楼的楼梯上,能透过二楼的玻璃看到他在画图,往往拨通他手机时,是最好的画面。
他总会斜侧头,准确找到她的位置,靠在桌边了然一笑:“饿了?”
那时候总有自信,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晚上他洗完澡走出来时,她坐在床上忽然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分开了一晚,可就莫名有了些陌生感。她以为吵完架一切都会如常,工作、开会,到回来吃饭睡觉,包括两个人所说的话都没什么不妥。
“笑笑。”他走到她这侧坐下,打断她的出神。
她嗯了声,感觉他扶住自己的后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吻住自己,绵长而深切,直到压走她肺里所有的氧气,她却还努力回应着,不想推开他。唇舌不断厮磨着,到最后两个人只是轻用脸想贴着,就已点燃始终压抑的情绪。
她本来就裹在被子里,穿的极少,只是这么隔着他的衬衫,气息早已乱了套。
“笑笑?”他忽然低声叫她。
她睁开眼,看到他的问询,本来不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今天不方便。”话说完立刻明白过来,生理期这种事情骗得过谁,却也骗过不过和你睡在一起的人。但话已说出口,再改就更显得心虚了,只想好一连串借口,等着他质疑。
他却是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才抱着她坐起来,替她掩上被子,因为刚才的情事波动,声音还有些暗哑:“好像早了些?是不是生病了?”她本来就是信口胡说,这么一问反倒有些哑住,漫无边际扯了个理由:“我一累就这样,下个月就会正常了。”
他倒没再说什么。
“我给你念书听吧?”总觉得这样挺尴尬的,她探身打开床头柜,拿出三本书,“你想听什么?”“挑你喜欢的吧,”他闭着眼靠着床头休息,“你说念书,让我想起了一部小说。”
“什么?”她细看自己拿出来的书,竟然两本都是德语原版,还有一本是字典……
“《朗读者》。”
前年的书,她也很喜欢:“你还有时间看小说?”
他无声微笑起来:“你以前读的书,好像都是我买回来的。”
萧余想了想,似乎是真的:“可是这几年你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看这种闲书?”
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忘年恋,十五岁少年和三十几岁女人。她喜欢看故事的前半部分,少年给女人读书,认真挑选着故事读给她听,安静温馨。后来的后来,太剖析人性的残忍情节,明明是精华,她却草草翻过,宁肯让自己记得最开始的美好。
挺好看的书,可不得不说的确是消遣看的书。不过,前年似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大能见到他,他做了什么看了什么,对自己来说倒真是空白的。
“想好读什么了吗?”他看着她。
她嗯了声,用手势让他做好睡眠准备,拿起那本英德字典,每看到一个词,就随口编个句子,还要努力把每个短句连在一起,倒颇有些散文的感觉。许南征听了几秒,狐疑看她:“原版还是译文?”
她煞有介事说了句‘是译文’,继续随心所欲编了下去。
毕竟是读了四年的专业,以前也最爱和人做这种事练习口语,只要说得慢,基本不会有什么破绽。不知道许南征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睫毛很长,睡着时很安静地服帖着,却连这样都让人有压力,好像随时会睁开,看着你。
到最后她编的词乏了,关上台灯躺下时,却忽然被他伸出手臂揽在了身前,紧贴着,沉沉睡去。
从小被教育不能说谎时,母亲总说:说谎最大的坏处,就是要不停用新的盖住旧的,劳心劳神,还不如任何事都坦白,把问题丢给别人。
可是最受欢迎的杀人游戏,在每一句天黑请闭眼后,就是无休止的谎言。
难道人都有说谎的潜意识?
萧余坐在角落里,看着小阿姨欢快地笑著。
小阿姨这里,大部分时间都做熟客生意,来得久了都随便了些,每天的固定时间都会凑在一起玩杀人。久而久之,这个时间最是客满,来得晚了只能在局外看一看解解馋,今天她到的时候特地有人让了位子,可偏就没什么心情去玩。
“笑笑?”麦麦撑住下巴,看着她,“你今天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