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叻。”她愉快的应了,半点也没觉得是我在罚她。我仰望天空沉默无言,一个女徒弟心眼粗到这种地步……她终究还是和我给她取的名字,背道而驰了。
那日千灵收拾书房时,拖了一个大箱子出来,我第一次看见此物,问她:“这是什么?”
“不知道,从书房阁楼上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日子没人动过了。我怕霉了,拖出来晒晒。”她说着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的一摞画卷,展开一看,画里无一不是同一个女子的面容,或静立山巅,或卧于寝榻,神色不管笑是怒,总是带着两三分散漫与不经意。
“师父这些都是你哎。”千灵展开一幅画,倏尔哈哈一笑,“哎呀,这画画得真传神。师父你看你。”
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画。画卷里女子面如胭脂,她仰躺在垂柳酒池旁,被一个男子偷偷亲吻。我胸膛一口气差点没喘得上来。
“师父,这男子是谁啊,你们这姿势……”千灵爽朗一笑,“真是漂亮!”
听听,这是一个闺女该说出的话么!我心底怒得不成样,但碍于此事是我心底的一道隐伤,我面不改色的撒谎:“画里人是我,画画的人也是我,这男子是为师年少轻狂不懂事时的梦中人,是幻想出来的,现在已经不顶用了,拿去烧了吧。”
千灵奇怪的看我:“可师父方才都还不知道这箱子里是什么……”
我起身回屋:“烧了烧了。”
关上房门,我的老脸方敢肆无忌惮的烫了起来。
多年前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触觉忽然变成了一幅画闯进视野里,实在让人不得不感到惊慌。我倚门站了一会儿,忽然嗅到一丝烟火味,拉开门缝往外一看,是千灵施了法,将那些画卷尽数焚了个干净。
我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了所有情绪,在屋里枯坐着叹息了一下午。
千古他……藏了不少事啊。
打那以后,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千灵下山闯祸的次数渐渐变少了,我还道是这姑娘自己学会长大了,却忽然有一天,千灵学会了新法术,向我嘚瑟完了之后感叹了一句:“我练了三个月方能到此程度,但闻当年大师兄不过数个时辰之间便可成此术,我还真是差的太远。”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千灵捂住嘴,扭捏了半天才告诉我:“我去灵虚洞找二师兄玩了。”
我没有明令禁止不能去看千灵不能去看千止,当下只瞥了瞥嘴:“玩可以,记住原则,不能放他出来。”
“为何?”
“你二师兄心性不稳,关着他,一来为定他心神,二来……若放他出来,他一准奔魔道而去。他与你大师兄不同,你大师兄心智坚韧,万事胸中自有一杆称,于他有害,于空灵有害,于天下有害的事他不会做。你二师兄……太易被人左右。”
千灵听了我这么严肃正经的一番话,愣了好久:“原来,师父你……心里考量的事情挺多的啊……”
我白了她一眼:“你当为师这几百年白活了和你一样不动脑子做事情么。”
千灵挠了挠头,憨厚一笑:“不过,说来,大师兄都离开师门这么多年了,师父言语之间对大师兄好似还是极为信任啊……”
我沉默。我当然相信千古,他是我第一个弟子,全心全意教出来的徒弟,甚至可以当做我毕生最值得说与人炫耀的骄傲,虽然他后来走错路,但若较真算起来,其实千古并没什么错。
要错,也全错在我。
第五章
千古被世人称作了魔头,其实他啥也没干,但因着他魔力激增,致使天下瘴气增多,妖邪横行,大家便给了他一个魔头的称呼。
得到这个称呼之后,他曾经的师父我,便也与他一同上了江湖热议榜,神州千百年来的第一个仙,教出了神州千百年第一个魔头,怎么听怎么好笑。
但这些流言干涉不到我的生活,我偶尔下山听听便也罢了。
倒是最近这段时间,千灵去灵虚洞去得越来越勤,我虽心中有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千灵的品性。
直到有一日,千灵兴冲冲的跑来告诉我:“师父,二师兄认错了!你快去将他放出来吧!”
犟了十几年的小兔崽子认错了?我挑了挑眉,随千灵去了灵虚洞里。
千止被关在玉铁栅栏里,正在地上打坐,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睁开眼。许久不见,千止的眼神坚定不少,性子也不如以前那般爱大吵大闹的浮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