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未及清晨,纪云禾便又睁开了眼来。
虽然是婚后的第一天,但任务也依旧要继续,之前便迟到过一日,纪云禾心道下次绝对不再迟到,但这方她坐起身来,动作轻柔的下床穿衣,却在一回头要与长意道别之时,愣住了去。
长意所躺的那方床榻,四周结冰,独独在纪云禾方才所卧之处没有冰块,因为她周身火热,所以寒冰未侵。但长意……已经被覆盖在了冰霜之中。
纪云禾整个人霎时呆住,口中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呢喃自语:“为什么会这么快……”
纪云禾又立即坐回床边,她手运了功法,背后九条黑色的尾巴霎时在寒凉的房间内展开,她浑身带着黑色火焰,先是用火焰去捂长意的脸颊,但见冰霜渐渐消逝,纪云禾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她俯下身去。
“长意……”她嘴里一边唤着,一边贴上了长意的身体,“没事,没事……”这连声呢喃,也不知道她是在与长意说话,还是在告诉自己。
纪云禾身上的火焰轮转,几乎将长意整个身体都包裹住。
最外层的冰很快就开始融化了,但融到贴近长意皮肤的地方,不管纪云禾再如何抱着他,长意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纪云禾终于看清楚了冰层之下,长意苍白的脸庞。
他闭着眼,微笑着,好似还在做梦,梦是那么的美好,以至于他根本不愿意醒来。
“长意长意……”纪云禾将他抱起来,“太阳快出来了,我们去看日出吧,别睡了。”她声色喑哑,有些乱了章法的说着。
她抱着长意,让他坐起身来,他的身体在火焰的包裹下,终于不那么僵硬,以至于纪云禾还可以将他背在身后:“走,我带你去。你看见太阳出来了,你就醒过来……”
长意苍白的手从她背上垂下来,那手背之上结着的厚厚一层冰霜,让纪云禾双眼直接红了起来。她咬着牙,没让眼泪流出眼眶。
“你不抱我也没事,我力气大,能背好你。”她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毫无动静的长意一步一步往外面走。
但现实与她的话却相差很远,她好像力气根本就不大,她浑身都在颤抖,从身体,胸腔,拉住长意身体的指尖,还有唇畔以及眼睑。
她带着长意走到门口,她一抬手,想要将门推开,但长意却从她的后背滑落,纪云禾心头一惊,立即一转身,将长意抱住。
她的背抵着后面的殿门,怀里抱着再也睁不开眼的长意,狼狈的坐在地上,长意枕着她的腿,唇角的微笑一直保持在刚才的弧度,纪云禾垂头看他,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没有再忍住,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长意的脸上。
因为他身上极低的温度,那泪水立即凝固,变成了尖锐的冰针,立在长意脸上。
纪云禾伸手将自己眼泪凝成的冰抹去,而接二连三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此时,纪云禾才发现,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坚强,失去长意,只带着与他相关的身份与记忆继续迎接明天的生活,也比她想象的要困难千倍万倍。
晨曦的光洒在她身后的殿门上,影子落在殿中,随着太阳一点点升高,殿中殿门的阴影越来越短,终于,阳光落在了长意的脸上。
“太阳出来了……”
纪云禾声色嘶哑。
但长意也并没有清醒过来。
这一个日出之后,这双倾城的蓝色眼瞳,永远都不会睁开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死之交
太阳升起后,北境还是一如既往的为了新的一天繁忙起来。
纪云禾从侧殿里推门出去,饶是她身中带着九尾狐的妖力,体温更比常人灼热,此时站在阳光之下,她的周身也散发着阵阵寒气。
纪云禾在阳光中静静站了会儿,等着身上的白雾慢慢散去,随后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 ,她迈步向前走去。
身后殿门紧闭,偌大的驭妖台,好似空无一人一般寂静清冷。
纪云禾独自一人走到了主殿之上,此时主殿上已有不少人在向空明呈上书信。纪云禾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长意耽误了这么久没出现,却一直没有人来找他,原来是这个大尾巴鱼早就将自己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将自己的权利早就移交了出去,不管他在哪一天陷入沉睡,北境都不会因此有事务受到任何耽搁。
纪云禾垂下眼眸,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鲛人留下的那一滴眼泪,嘴角不自觉的一勾,说不清是开心亦或难过。
她等殿中的人已经处理完事务退了一波下去,才走进殿内,对空明道:“空明,有事要打断你一下。”
空明看了一眼纪云禾严肃的神色,当即神情也沉凝了下来,他将剩下的人屏退到殿外,问:“他怎么了?”
“他被冰……”纪云禾做了无数心理准备,但当这一行字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喉头一噎,身体里也仿似在这一瞬被刺痛了一下一般,微微一抽,她闭上眼,定了定情绪,又直勾勾的望着空明道,“他被冰封了。”
空明双目一空:“为何如此快……”
纪云禾沉静下来继续道:“边界还有结界的桩子要打,我待会儿会先去边界,只有辛苦你,安排一下长意的……长意的后事。”
空明没有应话,纪云禾继续交代着:“长意身侧寒气逼人,你若安排人搬动他,且注意下自己的安全。我先去边界了。”
交代罢了,纪云禾转身要走,空明却忽然唤住她:“你便只有如此反应吗?”
纪云禾脚步微微一顿:“我该如何反应?”
空明沉默片刻:“你是个心性凉薄的人,理当如此。”
纪云禾嘴唇微微张了张,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她迈步离开大殿,随即御风向边界而去。她是个心性薄凉的人?或许是吧,长意被冰封,她竟然没有寻死觅活,没有嚎啕大哭,甚至不曾为他发狂疯癫。
她还平静的将他从门口又抱回了床上,还走出了侧殿,吩咐他人去安排长意的后事,现在甚至还御风离去,感到边界,去继续自己的“任务”。
而这一切,还都发生在她新婚的第二天。
她大抵真的是个心性薄凉的人吧。纪云禾想,不然,她为什么都没有做出那些为感情,而声嘶力竭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