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口茶刚想搪塞过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路人的惊呼,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也好奇,是谁教的。”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被这声色引了过去。
卢瑾炎与姬宁但见来人,霎时面色一白,阿纪刚喝进嘴里的茶又吐回了碗里,她一转头,来人黑袍银发蓝眼睛,便是那闻名天下的鲛人标配……
“尊……尊主……”卢瑾炎屁股一歪,扑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姬宁也立即一连退了三步远,在角落蹲下了。在这般氛围下,阿纪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长意。
身边的人都悉数躬身行礼:“尊主……”
只有阿纪一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的人,手在胸前比划了两下,实在没搞懂这个礼到底是怎么行的,最后只得依样画葫芦的,不伦不类的把左手放在胸前:“那个……尊主……”
阿纪垂头,心道,这两个字喊出来,还真是莫名的别扭……
长意看着阿纪的脑袋:“起来,今日我也是来喝茶的。”
他说着,自顾自的走到了纪云禾对面的位置……
这一张桌,三方都有人坐过,唯有他那位置是一直空着的。他一落座,身边的路人霎时跑了个干净。
长意转头,看了眼还呆呆的卢瑾炎和姬宁:“你们不坐了?”
“我……我尿急!”卢瑾炎急中生智,跳起来,捂了裤裆,“哎,对,嘿嘿我尿急!”他立即迈腿跑了,蹲在墙角的姬宁也颤巍巍说了句,“我也急……”然后也连滚带爬的跑了。
只剩下桌子对面站着的阿纪。
长意好整以暇的抬头看她:“你呢,急吗?”
阿纪打量着长意的神色:“我可以急吗?”
“最好不急。”
然后阿纪乖乖坐下了:“是不太急。”她说着,心里却犯嘀咕……
这尊大神,昨日看着那般孤寂高傲,宛如天边孤鹰,今日是怎么就落到他们这鸡篓子里面来了……难不成,是昨日要他们的命没要成,回去辗转反侧不甘心,今日还是特意来找他们麻烦的吗?
“尊主……”
“接着说。”
“嗯?”阿纪被打断得有点莫名,“说什么?”
“是哪个驭妖师,教的你这身本事?”
竟是还记着这茬……阿纪琢磨了片刻,她见到这鲛人会有莫名的情绪波动,可见他们之前定是认识,但林昊青不想让鲛人认出她,也不想让她见到鲛人,可见林昊青和这鲛人的交情并算不上多好。
阿纪没打算现在就把自己的师父卖了,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撒了谎:“我逗卢瑾炎的,我这身本事,都是自己学的。”
说来也奇怪,她当着这鲛人撒谎的感觉……竟然也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她以前,和这个鲛人的纠葛,莫不是她骗了人家什么贵重的东西?她难道是个贼吗……
阿纪这方在琢磨,那边长意也缓缓给自己倒了碗粗茶,抿了一口,茶叶的苦涩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他看着茶碗,继续问道:“哦,那又是何时修成人型?二尾得何机缘而成,三尾又是如何突破?及至四尾,你应当有许多修行的故事可以说。”
言罢,他幽蓝色的目光才转到阿纪身上。
阿纪被他冷冽的目光盯着,嘴巴张了张:“我……”她终于道,“尿急……”
“去吧。”长意放下茶杯,“回来说也一样。”
阿纪推开茶碗,也忙不迭的往客栈后面跑了。她一离开,只剩长意一人独自坐在客栈大堂中间,四周除了小二再无他人。
小二和掌柜眉眼交流了许久,终于,掌柜走上前来,陪着笑问:“尊主……前些日子打南边来了一些上好的茶,要不我给您换换?”
长意转头看了掌柜一眼。
自打冰封纪云禾以后,长意已经许久没有记住身边人的长相了,他们在他眼中都是一张模糊的脸,今日见的与昨日见的没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他们身上的标记,他的侍从,谋士,军将……
但今日,他却将这个掌柜的脸看清了。
他脸上沟壑深藏,是饱经人世沧桑的印记,掌柜的眼中带着的讨好与卑微是他内心恐惧的证据,他在害怕他,但又不得不服从他。
长意转过头来,转了转手中未喝尽的苦茶。
昨日大殿之上,这个叫阿纪的人掷地有声的叱问尚在耳边——“我看你这鲛人,是身居高位久了,忘了初衷。你今日作风,怕是全然对不住那些为北境而死的亡魂!”
他仰头,将手中粗茶一饮而尽。
“不用了。”他声色淡淡的道,“这茶很好。”
掌柜一惊,眨巴了一下眼:“哎?这茶……这茶……”
“我坐片刻便走,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哦……好好……”
掌柜的摸着脑袋走到了一旁,和小二面面相觑。而这方长意一边又给自己倒了碗茶,一边耳朵动了动,他敏锐的听力听见客栈后面,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卢瑾炎空洞茫然的问着:“怎么办?”
“我们是不是尿太久了?”姬宁问。
阿纪抓了抓头发:“那个……妖怪……怎么说呢?我想想……唔……”她声色倏尔镇定下来,“算了……我们跑路吧!”
另外两人有些懵:“啊?”
“走走走,咱们从后门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院便再无动静。
长意看着碗里的茶,茶水印这他的眼瞳,他倏尔勾唇一笑,将碗中茶饮进,随即摘了身上的玉佩,放在了桌子上:“忘了带银子,便用它抵差钱了。”
他没再看震惊的老板和小二,走出了门去,走过繁华的小街,长意轻轻唤了声:“来人。”黑影侍从如风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长意身侧。侍从单膝跪地,俯首听着他的吩咐,“去查查,那只狐妖到底有几条尾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