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尚在愣神之际便见天曜眸中血光一闪,飞身便已追了出去,在十丈开外的地方与九头蛇战了起来,九头蛇浑身毒液缠绕,六个头不停挥舞,终有一个看准机会一口咬住天曜,将他往嘴里一带,连人带剑整个吞了进去。
雁回脑中一白,正是要上前去救之际,却见得那方九头蛇的腹中倏尔一道火光破出,九头蛇凄惨一叫,登时被炸成了漫天粉末,彻底消失。
尘埃之中,那方的一切看起来都极为模糊,只有一柄长剑在里面忽闪着光芒。
“天曜……”
雁回失神的上前一步,却听那尘埃之中要脚步声一声一声,沉稳踏出,破开尘土,天曜一身是血的踏了出来,他左手无力的垂搭下来,有血水顺着指尖滴答滴答落下,而他右手手中火光长剑渐渐消隐,而掌心之中还有一点光芒在微微闪烁。
是九头蛇的内丹。
而雁回哪有心思去关心内丹的事,她疾步跑到天曜的面前,心急开口:“伤得如何?”
天曜没有说话,直到雁回在他身前站稳,他才身子微微往前一倾,雁回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他,支撑着他站立。耳边听得天曜粗重的呼吸,鼻尖嗅得道他身上的血腥味与蛇毒的腥臭,可雁回却半点不觉嫌弃,她只是……
心疼。
无比心疼。
天曜会只身来取内丹的原因雁回在来的路上只稍微想想便想得明白了。若不是不能拿回自己的内丹,天曜何需如此,若是有他自己的内丹,天曜更不会如此。
他本应该是遨游天际,稍一动怒便天下皆惊的人物。
“雁回。”天曜倏尔在雁回耳边轻轻一笑,“你又来了。”他抬手摸了摸她脑袋,三分温柔三分感慨,还有更多隐藏着的情绪,他道,“不要为我拼命。我会保护你。”
肩上头微微一沉,竟是天曜晕了过去。
雁回默了一瞬,有些重的拍了一下他后背,喉头一哽:“先护好你自己,再说吧。”
清水岸边,雁回先给天曜洗了脸,再将他外衣扒下在水里清洗,她这方正洗得“哗哗”作响,后面的天曜便醒了过来。
他微微睁开眼,见得雁回在阳光之下,只专注于清洗手中那件衣物,偶尔溅起的水珠落在她脸上,她抬手擦去,神态自然,没有颓废,没有失神,眼神中也无凌霄死去后萦绕不去的哀戚。
一时间他恍似有一种错觉,好似他们只是这茫茫世间里的一对平凡夫妇。最好雁回每天最愁的事情就是今天不想洗碗,明天不想做饭,过着普普通通的稍微懒散一点的生活……
许是身后的目光太灼热,雁回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愣了一瞬,问天曜:“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慈祥的眼神看我?怪渗人的。”
天曜咳了一声:“为何要帮我洗衣服?”
“你被那九头蛇吞进肚子里了,然后再炸出来,一身味道……给你掺点水就可以拿去施肥,不帮你洗洗,怎么扛回去啊。”
天曜点点头,便默了下来。
雁回提起衣服拧了拧,然后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借着这里天气热太阳大,应该隔不了多久便能将衣服晾干了。她弄好了衣服便到天曜身边坐了下去。
雁回手臂轻轻贴着他的手臂,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听着溪水流,看着天上偶有鸟儿飞过。
天曜终是没憋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雁回开口便道:“我在梦里梦见师父和大师兄了,那是他们带我回辰星山的时候,那是我人生最幸运的时候,师父背着我,大师兄怕我想家,于是在旁边生涩的讲并不好笑的笑话逗我。”雁回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天曜眼眸一垂,却还是配合这雁回的话笑了笑。
“我真希望那条路能一直走,永远没有尽头。”雁回顿了顿,手臂更靠天曜紧了点,“可是有人告诉我,天曜被人欺负了,然后我就醒了。”
天曜一愣,待得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眸光一亮,转头看雁回,可雁回却脑袋一偏,靠在了他肩头上:“后面半段是编来骗你开心的,并没有这回事。”
“……”
听雁回说话,他的心情真是跟受重伤时驾云一样……起起伏伏……
感受到天曜身体有些僵硬,雁回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样笑了出来:“不过,一想到你还在等我从梦里面走出来,我一瞬间就再也不想去做那样的梦了。一想到,我所做的事会伤害到那个叫天曜大龙,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气了。”雁回伸出手,将天曜的手抓住,十指相扣,道:“明明我说过要守护你的。”
“雁回……”
“你先听我说。”雁回道,“与师父相处的这十年历历在目,那些回忆任何一个片段都可以让我心里坍塌一大块地方。对我来说,凌霄是我心头的十年,他是我师父,是我敬仰的人,是我爱慕过的人,而这样的人为我丢了性命……这两天,我沉浸在痛苦与哀戚当中,走不出来。”她顿了顿,坐正了身子,望着天曜,“可是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走出来。”
人本就是那么坚强的动物,伤口会愈合,痛苦也会过去。
“我能自己走出阴霾,但需要一点时间。天曜,你愿意在这段时间里,陪着我吗?”
如果说天曜此生最美好的时候,是在穷途末路当中遇见了她,那雁回此生最美好的时候,大概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天曜。
天曜闻言半晌未答话,直到雁回都开始怀疑天曜是不是在她刚刚讲话的时候走神了,天曜微微弯了唇角,竟是……笑了。
雁回看着他真心实意的笑容忽然有点无语:“我刚才……是讲了什么笑话吗……”
“很可爱。”
“什么?”
于是天曜便又说了一遍:“雁回,你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很可爱。”会让他心动,会令他失神。
雁回闻言,也是一愣,她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脸红:“你说吧,刚才想说什么?”
“你握住我受伤的手了。”
雁回呆住,随即垂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与天曜十指相扣的竟是他受伤的左手,她心下一疼,又觉大窘,连忙要放手:“痛你倒是说啊,憋着我能知道你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