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望川,大河影视公司的签约导演……您叫单勇是吧?”那导演不容分说上来握着手,非常客气,单勇懵然点点头,解释了半天才明白,敢情是拍到婚场了,想请他客串一下唢呐手,再到喜宴上来几段唢呐调子助兴,当然,要现场录制。一听这话,单勇一愣,王华婷和刘翠云听得这样好事,倒巴不得替单勇答应,却不料这货迸出口的却是:“给钱不?”
哟?把导演给怔住了,点点头:“给!”
“多少?”单勇极度渴望地问。
得,这让王华婷和刘翠云甚至哥几个都对单勇的看法下了个档次,有些事总不能赤。裸。裸的吧,秦导演也愣了下,说着正常价格道:“村里请的艺人,每天补助二百。”
“不行,太低了,你不是糊弄老区人实诚么?”单勇斥道。这下乡长脸上挂不住了,凑上前来道着:“单老师吧,这是好事,咱们市里大型专题片《魅力潞州》,能露个脸都是福气,能到咱们乡,都是咱们乡的福气,不能什么事都讲价钱呀,差不多就成了是不是?”
“乡长,这是吹唢呐,不是吹牛嗳,一曲吹下来那是头昏眼花,大脑缺痒。”单勇道着,雷大鹏听得搞价了,来劲了,凛然一脸凑热闹道:“对对,这可不是谁都吹得了的,我学了好几年都不会……最起码得……”
他一说,回头看单勇,单勇一摁,不吭声了,导演明白意思了,征询地问:“那您说得多少钱?”
“这个数。”单勇伸了个巴掌。
“五百?”导演眼睛一亮。
“再加个零。”单勇道。
五千?呃,把乡长、校长以及导演带来的两位全噎了下,拍摄下来顶多也不过几十秒甚至更短的露脸时间,说不定拍得都有可能被喀嚓剪了,这个价位可不低了。单长根正待要劝,被单勇拦住了,一指学校道:“嫌高啊,要不给赞助一百套课桌、二十套办公桌也成。”
一说这话,乡长和单校长俩人眉眼一喜都不吭声了,心里暗自乐呵着,觉得这娃真不错,知道宰大头,省得要经费了。王华婷蓦地也暗笑了,敢情单勇想这馊主意呢。
不过要价可太高了,比刚才的五千还高,那导演明显愣了愣,只说考虑考虑,要不先试试彩排,单勇一摇头油盐不进,不行,给钱才吹,没得商量……说着不客气地叫着兄弟仨就走,那样子要多拽就多拽。
导演一下子好不失望,却不料雷大鹏有想法了,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着:“导演你要我不?”
“你也会吹唢呐?”导演冒出一线希望来了。
“不会。”雷大鹏摇摇头,想法冒出来了,直拽着导演建议着:“你拍魅力潞州有什么意思,看都没人看,你拍辫子戏,咱演皇阿玛,就你这两妞给当个嫔妃什么的,搞个**戏,多好,收视率肯定高……行不行?您看我这样,一看就是暴君,荒。淫无度那种。”
刚出门的单勇和司慕贤,直笑得靠住了墙,刘翠云和王华婷直笑弯了腰,可不知道雷大鹏怎么冒出这么个想法来了,那导演和跟来的场记妞有点面红耳赤,胡乱拒绝着:“我们不拍古装戏。”
“没事,现代戏也成呀。”雷大鹏追着导演不放了,毛遂自荐着道着:“抗战的,抗战戏多火,我演日本鬼子,不对不对,皇军,我演皇军抢花姑娘……绝对在行,都不用化妆……嗨,嗨,别走啊,我给你拉赞助还不成么?”
这追着说着,倒把导演糗得不迭地拒着,掉头走了,那王乡长讪讪和单长根递了个眼神,意思都明白,要净想得便宜还让咱干活,不伺候也对。笑着走了。
生意黄了,来人失望地走了。
王华婷和刘翠云半晌才笑得止住了,回头时,雷大鹏牛逼哄哄地拎着衣领,迈着八爷步,和司慕贤、单勇走到一块,真看不出他是真傻还是故意。这不,得意洋洋道着:“娘滴,一看就是来哄老百姓来了,不给钱咱还不伺候了,别让他们以为咱还就缺钱。”
“就是嘛,二哥喝场酒都赢头驴回来,吹场唢呐怎么不得挣他好几千,哈哈。”司慕贤笑着恭维着两位哥。三人还真没把这当回事,单勇也笑着道着:“大鹏,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你要演日本鬼子肯定蛮像的,像那什么……贤弟,起个名?”
单勇逗着,司慕贤喜色一脸脱口而出:“龟。头太郎。”
“哟,差了点,叫田上一日吧。”单勇笑着道。使着眼色,哈哈大笑着两人同时跑了。
雷大鹏醒悟得稍稍迟了片刻,瞪眼喊着“我靠”,捡了块石头蛋蛋,追着两人就上去了,直打闹着朝学校而去。
“这两人,就知道欺负大鹏。”刘翠云哑然失笑了,背后站着的王华婷早听得面红耳赤,忿忿地说句:“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这句,琢磨着两人给雷大鹏起的日本名,连她也忍不住笑了……
第52章 静水微波欲起澜
第52章静水微波欲起澜
傩戏的摄制组没到晚上就走了,不是非走,而是没法拍了,一到半下午凉快点的光景,牵牲口的、放羊的、还有带着狗下地趁凉快干点活的,再加上放了学乱奔的孩子,不是牛哞驴嘶狗叫进了录音里了,就是小屁孩钻到镜头里了,秦导演只得收摊回城。
乡下的事,还就这个样子,谁也没治,出了乡道,连二级路上也摊着好多的晒麦农民,把路给你占了一多半,偶而牵着牲口,人家是大摇大摆过马路,根本不搭理你那儿的车。
一路开得很慢,摄录设备车上,导演加摄影、录音、场记几人,正翻看着今天的成果,两个屏幕,一个放的是傩戏的镜头,好歹剪出来七八分钟的样子,另一段却是那段迎亲婚宴,录了二十几分钟,两个画面全部关掉声音对比播放着,快接近尾声时,秦导演回头问:“怎么样?”
“婚宴这段好,动感十足,看着人喜庆。傩戏拍得也不是不好,就是表情有点呆板,场面感觉有点太严肃了。”一位女场记道,点评着。这是音乐专业毕业的,对那段迎亲的草台班子很是推崇。
另一位录音师看着画面定格,指着婚宴的道:“我也倾向于这个意见,这场面看着多自然,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民俗,咱们傩戏组织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太做作了,穿这么正式。”
“你呢?”导演问摄影师,摄影师点点头,示意着两位同伴道:“意见一致,拍摄也说个心境,我觉得我扛摄影机没有这么高兴过,这个喜庆氛围很浓……不过就是乱了点。”
“都别说话,咱们听一遍唢呐曲子……”秦导演道,放开了录音。
高昂的调子吹起时,都竖起耳朵了,乡里组织的老艺人唢呐匠四个人,三个大调,这玩艺的主要特色,是用嘴巴控制哨子作出音量、音高、音色的变化,所以他的音准控制十分困难,乡里这几位听得出是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艺人,不可谓不好,音准域全,把潞州乡下传统《过瘟船》的傩戏调子吹得中规中矩。
不过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播完傩戏,再播婚宴迎亲那段,声音起时,没来由的几位脸上都蕴上的笑意,画面上那位玩得好,表情、步调、曲调、表达着一个意思,而且蹲身走路的一颤一颤的样子,像只不堪重负的肥鸭子一样,看得人忍俊不禁,不独这一位,杂凑起来的乐班,个个眉色带喜、笑厣如花,仿佛一步一行就是刻意切合着音乐的欢快节奏似的。
“停!这个开头……你们再听一下,就是开始这个滑音……”导演道,返回来了。
一声激昂的调子蹿起,录音放大了,几位观者的心跟着一提,揪起来了,就是开场直蹿b调的高音,吹者似乎用尽了全力的力气,鼓腮扬头,声音直冲云端,而且在高调上的滑音……秦导演计算着,然后一卡停时道:“十四秒……这肺活量得多大呀?还有这一节我看着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