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村长还算配合,附耳给史七爷说了几句,老头这才不大情愿的把情况又重复了一遍,大致差不离,不过赵家成提问题了,那么个大晚上,老爷子怎么去国道上了。
老头回答:“拉麸皮糠,车坏路上了。”
“不能你们村去了几十号人吧?”赵家成又问。
“车坏路上了,不用叫人去往回拖呀?”老头一句把赵家成顶回去了。
“那老爷子您当时看到后面的车里下来人吗?”赵家成再问。
“黑灯瞎火地,那孬种差点放我一枪,那顾得上看。”老头推脱了,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有所隐瞒。再问着,老头可主动了,直拽着赵家成:“别光耍jb嘴皮,我那骡还躺圈里呢?谁给赔呢?”
“就是啊,谁给七爷爷赔骡子呢?”
“那骡子跟了七爷八九年了,比婆娘还亲呢。”
“呸,骡子能当婆娘?”
“……”
一干大小爷们凑热闹了,你一句我一句,有逗七老头的,有跟着扯淡的、还有跟着起哄的,这询问算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了,赵家成被这个糟老头拽着也没来由地生起几分厌恶来,好容易挣脱,和村长道着别,再问还有个当事人,在城里店里帮忙,于是匆匆赶着回城去了。
来了三个人,从北寨乡调查到事发现场,又顺便到了史家村,此行一无所获,上车曲直不自然地耸着肩膀挠着痒,有点怀疑跳蚤蹦他身上了似的,赵家成叹着气,感慨了句道:“这是我接到过最难的一桩案子,要我看呀,村里肯定有知情人。说不定就是蓄意拦车去了,可他们怎么知道的呢?”
“知情又怎么样?您没看那群货围着咱们看笑话,根本就没咱们放眼里。”曲直火大地道,开车的那位同行笑着道:“这算好的了,史姓大村大族是咱们市最大的一支,他们是只认亲不认法,根本讲不通道理。”
没治,这是一片法外乐土,三村四庄,沿山口出的时候才发现,这儿的地势像个犬牙,滩地开阔处有五六公里,连绵不断的丘陵山地又有数十公里,视线所及之处,草木茂盛已经长得半个高了,要没这条新修的村路,怕是进来连方向也不可辨,端得是当年穷山恶水一点不假。
“这鬼地方,就把咱们武警中队调过来,都是杯水车薪哦。”赵家成看着地形,发了一句感慨,引得两位同行笑声顿起。
不管你承认与否,哪一种规则也不可能适用于所有环境,包括法律。
绝尘而去的警车落在村长史保全眼中,老头呲着嘴笑了,这么大几个屁娃娃你就想来村里问点东西,还差了点,特别是穿身警服,没被老百姓撵出村就错了。
老头得意洋洋地往回走着,快进家门时,又不自然地想起单勇,这家伙,窝兽医家一天了,总不跟那老光棍还有点什么基情吧。想到此处,老头掉头又往村里找兽医史一刀去了。
其实村里除了村长和几个先富起来的家,其他的都差不多,而且史村爷们穷怕了,稍有点钱也是尽好的往肚子里吃,家里摆设、房子什么的倒不看重了,比如就兽医家,收入要在村里也算个白领阶层了,院子居然还是土墙根围着,好几年没动土,史保全踢开门,嚷了声,兽医和盯梢的出来了,问着单勇,兽医指了指小西屋,老头挥手屏退了两人,径自进来了。
一股酒味和药味,活络的办法史保全知道,那是手蘸着火酒,点着,然后在人身上挨着拍一遍,拍完的感觉是浑身发热,大汗淋漓,史家村鲜有得风湿腰腿疼痛的,一半是长年劳作,一半是拜兽医这法子所赐。看着趴睡着的单勇,老头捅了捅,坐到了床边,笑着道:“勇娃,刚才警察来了。”
“嗯,知道了。”单勇舒服得直想呻吟,没搭理。
“警察盯上,这接下来可就不好闹了啊,你准备咋闹?”史保全最好奇这个。
“不一定非咱们出手吗?怎么你老怕咱们不担事似的。现在你觉得还需要咱们折腾吗?”单勇问。
嗯?对呀,秦老虎回来了,那两货怕是要把仇全泄到倒它冷库、吞他冻肉的那几家身上,想到这茬,史保全小声道着:“哎,你说孔祥忠将来要万一知道人家养殖场是你捣的鬼,那可咋办?”
单勇蓦地一转头,看着史保全正奸笑着,估计有挤兑他的意思,于是单勇也奸笑着,小声道:“大不了我说是你教我的,嘎嘎。”
“你个驴日货。”史保全扇了一巴掌。单勇哎哟吃疼,不小心拍伤口上了,史保全又是掀着布盖要看,却不料看到了光屁股,笑得老头直打颠,单勇气得骂了几句,史老头跟个老小孩似的,挖苦了几句脱光了货也不够瞧,大笑着走了。
这娃老实呆在村里呢,没事,他放心了。
不过也有事,史保全未必看到了,重新盖好时,手机响了,单勇看到了一行字:
东西被取走了!
……
……
17时整,新营街小营胡同口,米满仓去取的,看到027垃圾箱跟前有个拾荒的,这老板级别人物怕出意外,追上去教训了拾荒的几句,把拾荒的吓跑了,然后米老板不嫌脏了,直伸着胳膊,往双开口的垃圾桶里伸手,桶里东西不多,烂果核、饮料杯再加上脏兮兮的剩饭菜,一摸底就着,是一个瓦楞纸盒子,估计也就这东西了,米满仓顾不上满手脏着,拿了东西,在行人诧异的眼光中直奔回车里。
宣姨醒了,一看小盒子,又差点吓昏过去了,好在商务车里有人搀着,白宏军直劝着:“宣姨你恐怖片看多了,别老自己吓唬自己,怎么可能是断手断指头?总不能那儿都有电锯惊魂吧。”
“快打开。”老外他妈喊着,好歹还能稳住。
米满仓捧了胶带贴的封口,很慢,其实连他也担心,晏家、候家加上田家这几只害虫,向来玩得过火,上学时候跟人打架就把人打残过,你说恶人终有恶人磨,万一这盒子里掉出来的真是一只手或者几根指头,那得多吓人了。
开了,一翻,米满仓闭上了眼,有人咦声,他才睁开眼。哦,不是手或者手指头,是个精致的钱包和一堆小物事。
可这小物事一瞅,宣姨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拿着钱包看着钱身份证、还有手表,一样一样数着,这是我儿子的,这是他爸送给他的,宏军,他们是不是把儿子给害了……另一边那位也是睹物思人,哭上了。
“快走,快走……”白宏军催着司机,这丢人现眼的,别大街上让人笑话,商务车载着一行人往酒店回返,等着两位情绪稍稍稳定,白宏军这才分析道,人肯定没事,至于把东西送来,肯定是向咱们证明人在他手上,既然人在他手上,那就没事,无非是要钱。只要想要钱,那就不是什么事了,对不对,在座的,谁还缺那玩意。
“要不报警?”米满仓有点担心应付不了。
“暂且不行,万一人家知道了,不出现了,咱们可上哪儿再找去。”白宏军道。
“对对,不能报警,这些人坏着呢。”宣姨也加入进来了,抹着泪。
“那怎么办?”老外妈没主意了。
“等!”白宏军聪明了,知道还会有后手。
这么一说,也都明白了,主动权不是己方手里,只能听任摆布了。一路回东明国际酒店依然是电话不断,白宏军特意安排着有事回去再说,省城的家里也是询问不断,而且依然是没有两人的确切消息,看来除了垃圾桶里出现的这根救命稻草,再做他想已经很难了。
车刚到酒店,宣姨手里的联系电话响了,一看又是那个号码,吓得宣姨手一哆嗦,差点拿捏不稳,现在确认了,可更担心了,紧张地放到耳边,听了一句就嘟声挂了,一挂宣姨脸上抽动着,把内容说出来了:
“他说给我们一天时间,准备一千万,要么赎人,要么收尸。”
碰上专业绑匪啦?白宏军瞬间涌起这么个想法,这事做得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且还堪堪抓得都是有钱的主,否则提不到这么高的价位。是知道两人身份的人,还是抓住人拷问出了身份?或者根本就是潞州惹下了那个狠茬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