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舌帽,大风衣,背着大旅行包,既看不出体型特征,也看不到面部特征,可这个季节,偏偏这种装束在潞州很正常,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基本判定是个老炮,知道用普通掩盖异常。
“就这个,我说技术刘,你可有失水准啊。”参加过下午排爆的一位高个子刑警笑着道。
“赵队,还真不是我有失水准,恐怕咱们碰上一个高水准的对手了。”技术刘戴着眼镜,扶了扶镜框,这一句惹得一干刑警有兴趣了,都凑到监控采集的电脑旁边来了,就听这位技侦分析着:“大家看,这放置炸弹的座位选择在两个监控探头的中间,靠后,这个位置一个能拍到他的后脑勺,一个顶多能拍到一个侧面,能把角度选择这么刁钻,本身就能说明,这个人最起码不应该是初犯。否则就不会我们连一个完整的脸部也采集不到。到现在倒溯了七十二个小时,我还无法确定是不是这个人。”
“往下说。”队长觉得有点意思了。
“第二,驴肉香火锅城这个假炸弹虽然不会爆炸,可制造者在面上洒了一点火药,所以触发了咱们的探测仪器,他完全不必要这么做?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我想他就是志在造成恐慌,看现在人人自危成这样子,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我觉得这个制造者有职业犯罪的倾向,职业犯罪的特征就是惯于以最少的代价达到目的,即便是身受其害也在所不惜……大家看这件事,即便我们抓到他又能怎么样?危害公共安全?顶多判他个一年半载,出来还能干,可做生意的就有心理阴影了,现在都疯传驴肉香火锅城有人放炸弹了,谁还敢去吃饭?就反过来想,这次是假的,要是下一次放个真的呢?”
这句,惹得一干刑警沉思了,而且从这些分析上可以浅显地得到犯罪者的动机,但所有人心系的也许不是动机,那位赵队长开口问着:“拣紧要的说,这个人的危险性有多大?市局领导关心的是这个,要是个荒唐闹剧丢回人也就罢了,可别真出个爆炸伤人的事,咱们就交待不了了。”
“驴肉香这颗假炸弹看不出来,火药的残留是黑色火药,随便找个二踢脚拆开就能办到。不过胜利路这颗真炸弹倒是很有水平。”技术员道。
“放到一块说,现在怀疑是同一个人干的。”队长道。
“爆炸点遗留了一个玩具车残骸,而监控上从停车到爆炸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个残骸提醒了我,于是放大周围现场图像仔细看了一遍……大家看我的标注。”技术员把画面放大,模糊的车影,居中的是胜利路老徐酱肉店,车泊在离店门口不到十米的地方,放大才看得真切了,就在要债人进入店里的时候,一辆……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相邻二十米外的胡同里蹿出来,像个小老鼠,钻到了帕萨特的车底下,再然后……嘭,浓烟四起,爆炸了。
“嗨,这孙子玩得真漂亮。”队长讶异了,队员们笑了,是用遥控玩具车载着炸弹运送到帕萨特车底引爆的,引爆人至始至终根本没有出现在交通监控画面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简单而直接办法不但引起了恐慌,而且成功地躲过了无处不在的监控,连起码的体貌特征也没有,在这百把十万人口的潞州找人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了,更何况,未必就是潞州本地人干的。
技术员也笑了,哭笑不得地笑,有时候犯罪嫌疑人的想法堪称经典,直点评道:“遥控距离三十米到五十米,他可以钻在周边任何一个小胡同或者车里,引爆器用的是n325型电雷管,炸弹用的是硝铵类土制的,掺合了二氧化镁成份,所以爆炸出来的威势惊人,浓烟滚滚,电源用的是高容量锂电池,这个手法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能达到的水平。”
“也就是说,他能制造出一颗真正的,有杀伤力的炸弹?”赵队长问。
“当然可以,只要他想,远程定时都没问题。”技术员道。
这下子,让一干刑警又有点心怵了,像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众人纷纷就有兴趣的犯罪手法讨论的时候,这位队长却坐着翻查着一堆询问笔录思考上了,作为领队,考虑的不是一案一椿,而是全局,事情也许能联系到一起想,包括刚刚发生的绿源生物科技公司人员被打一案。商标案、巨额赔偿、爆炸、假爆炸,伤害……这些事隐隐在像一件前因后果很完善的思维链,至于案子都讲的动机,也许很简单……赵队长的眼睛落到了商标案的标的是:两千一百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警察这个职业对这句话感受得尤为真切。
不过有时候事情不能依你想像的轨迹行进,比如驴肉香火锅城的案子暂时还不能立案,总不能因为查个没有威胁的假炸弹动用大批警力吧?而且这看似一系列有预谋的事件,又被切割成了若干个不痛不痒的治安事件,理论上讲,谁从这些事中受益最大,就应该是始作俑者,可难也难在这儿,现在貌似幕后策划身份的,一直就处在受害人的位置上。
思考中接了个电话,是市局某领导过问此事的,赵队长草草汇报了几句,今天是第几个电话询问案子进展了他已经说不清了,不过此时给他添了另外一道灵光:
莫非,是他们有意把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上,然后挟制欠债人赔偿!?
如果真是个自导自演的闹剧,赵队心里有点犯嗝应了,那样的话实现这个目标的前提是有内部人参与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再查什么假爆炸就是南辕北辙了,不但会阻力重重,而且结果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大家停一停,这个事先让技术人员作一个完整的分析报告,支队讨论后咱们再行讨论实施方案,手里有案子抓紧时间了一下……这事我感觉不是那么容易水落石出的……”赵队说着含糊话,正说着门嘭声开了,也是技术上的,进门惊声喊着:“赵队,监控的嫌疑电话突然活动起来了。”
“啊?什么人胆这么肥?看看去”
赵队带着一干人,哗声全冲出了监控室。一头是娴熟的反侦察掩饰,此时又是拙劣的低级错误,让追踪的刑警不起兴趣都不可能。
……
……
电话响了,响了很久陶成章才去接,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时多了,老婆和女儿刚去水房,孤零零的病房白刺刺的灯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看着是个陌生的号码……不对,陌生而又熟悉的电话。对了,好像是下午打过来了。这一惊陶成章非同小可,猛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紧张地,喘着气,接住了。
“你到底是谁。”陶成章勉力平抚着起伏的胸前。
“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对方的声音也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陶成章心跳加速,然后听到了更熟悉的声音道:“我姓秦、名军虎。”
咯噔一下子,让陶成章紧张得以至于手颤心悸,差点又一次昏厥。提着气恶狠狠地问着:“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总得让我知道,栽在谁手里吧?”对方的口气很慵懒。
“和我无关。”陶成章强自镇定地道。
“哦,看来你确实知道点。”对方的口气又像调侃,听得陶成章心跳的怦怦直响,歇斯底里的喊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老秦,你的事真和我无关,有本事你去找史老驴去,干嘛找我?”
“呵呵,看来我们还有共通之处的。”对方道,一句让陶成章讷言了,生意人的信条,第一是不认账、第二是死不认账,这一点上果真很有共通,不过也别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陶成章暗暗下着决心了,一瞬间想到了赵红旗的事,又想到冻肉、冷库,那侵吞的不在少数,又觉得这事不那么容易了结了,果不其然,对方停了片刻,又说道:“不介意做个交易吧?”
“秦军虎,你听清楚,我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陶成章恨恨地道。
“呵呵,就看你有种没有。”对方道,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