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史保全精明过人,也没有猜到所有的砸玻璃扎车胎的事情幕后主使就坐在他面前,听这话听得单勇有点不自然了,尴尬地笑着岔着话题道:“老爷子,你没证没据这么责备我就不对了,这事就即便是我干的,也是为了村里多出点货多挣点钱嘛……别说我的日子不好过啊,人家潞华厂一搞全市联营,你一枝独秀站行外,万一商标人家拿走了,你就成了侵权大户,赔偿都得好几十万……”
“呵呵,借他十个胆,看谁敢朝我来要钱。大不了封店关门。不过你就惨了,我告诉你这个摊现在铺多大了,和潞华厂联营的除了两家自有店,新加入了九家店面,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响马寨的店落户了,这里头既有像陶成章、孙存智这样的大户,也有些拐七倒八其他背景的小户,就那些个小户,那个身家也不比你差……我咋觉得是你嘴里叼了块肉,引来一群饿狼呢!?”
老头抿着茶水,谑笑着看着单勇,单勇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花架子都扯淡,而且这个响马寨的商标也就在潞州值钱,出了这个驴肉消耗大市,什么侵权都稀松扯淡,而恰恰囿于这一市的市场,潞华厂店的这一招已经占尽所有优势。
“你是个聪明人,接下来我怕你就不好受了,这次陶成章、钱中平、孙存智这个铁三角联合一起了,味源的配料、鑫荣的机械加工、驴肉香的销售组织,再加上又收了这么多散户,用不了多长时候,零售市场人家看来是要一家独大了,要是吃货量大,我不买人家账都不行。而且呀,老陶这脑瓜不比你差,有了秦老虎的事他可防得严了,和西苑派出所、分局,关系都不赖……***,连老子也给他套了个缰绳,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想呀,这几个货要折腾我难度都不大,你呢,是不是就更容易了。”史保全笑着问。
这其实是差不多把单勇面临的形势都说通透了,而且因为村里三个人被抓,史保全也自知理亏,只能虚以委蛇、静观其变,等老头凑上来时,单勇明白了,同样笑着问:“那您是想……咱们同仇敌忾?”
“啊,还有其他办法?我可不稀罕你那什么商标,我也不懂那玩意……开春我准备再建两三个饲棚,周边捉马、沁源、后庄再发展几家放养户,我这年纪越来越大了,也需要个帮手,就宝英一个人也帮不过来,你那什么小杂粮生意挣不了仨瓜俩枣……我这史家村有的劳力,你带着他们干,还怕不赚钱……那个,宝英,就按你和单勇去年定的那啥规划来,明年咱这驴园放养减少一半……
单勇啊,不管咋说,你们俩也交往了四五年了,咱们认识也几年了,要信不过我,多少投资我先给你……这个,上次买店那事闺女就跟我记了好长时间仇,说得也对呀,光靠着村里人,怕是拉不出几个像样的来,要是你能来史家村啊,就有啥事,我这心不虚呀……”
史保全侃侃说着,敢情是绕来绕去,趁单勇落魄再行招揽了,单勇侧头看史宝英时,却意外地发现,史宝英像害羞一样脸红了,该她说话的时候,却喃喃了半天,扭捏着没说句什么,单勇表情愕然了,看看老头,看看宝英姐,敢情面冷如霜的史姐不是生他的气了,而是和父亲生气。生气根子还在自己身上,而且生气结果,看这样……是老头屈服了,还有籍此招揽单勇的意思。
完了,就这事,话说完半天了,史老头盯着单勇,史宝英也期待地看着,那灯下的闪烁的大眼真挚而诚恳,让单勇不忍那怕一丝一毫的伤害,甚至于单勇在癔想,真要抱着这么位彪悍的史姐**逗爱,不知会不会挨几驴鞭!?
“说话呀,你屁也放一个呀?”老头催道。闺女剜了一眼,不悦了。
“这有什么说的,你让帮忙随叫随到。”单勇豪爽地说了句,老头和闺女一喜,却不料单勇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史老爷子,你要认为我走投无路投奔你,你可就错了,你要认为我在市里快混不下去了,那你更错了;你要是再认为我那小杂粮生意比你养驴还差,那你也错了;你要是还认为,就那几头货把我就吓住了,那你还是错的。”
“咦哟,这小驴娃啥时候成了大马驹了?”史保全笑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似乎根本不信在重重包围中还有突出的可能。
“我没什么变化,咱们都没什么变化。我一直在为自己打算,就像史老爷子您一直在为自己、为村里打算一样,所不同的是,我是以诚待人,您老是以积威服人;而且史家村这个特殊的地方,就即便我改了姓也未必能融入到其中,今天您说的,比去年订货会开出的条件提高了点,有意思吗?明码标价能收买的人多了,今天能被您收买,没准明天又被别人收买了,就用着我,您还得日防夜防,何必呢?”
单勇凝视着老史那张深遂的老脸,缓缓说着,这话像刺进老头的心里了,牵着老头脸上带着胡茬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也许盘出自家的想法来也确有收买之意,不过被单勇这么赤。裸裸地指出来,让史老头脸上有点难堪了,连史宝英也有点如芒在背了,期待地看了单勇一眼,又嗫喃地说着:“单勇……你,你别这样想,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当自家人的。”
“所以,有事您说话就成了,别谈什么投资、什么赚钱不赚钱的事。”单勇诚恳地道。这话却是让史宝英格外感动也似地说了句“谢谢”。
稍显尴尬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到了天擦黑的时分单勇起身告辞要走,这父女俩一同把单勇送下了楼,送上了村路,那破车摇摇晃晃开走时,史保全有点懊丧地道了句:“闺女呀,你说明明是这驴日货坑了咱两回嘛,咋个这说起来,倒像咱理亏似的。”
“那是您算计得太清,能怨谁呀!?”史宝英幽幽一句,咽了老父亲一下子。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车灯,站了良久,久得连父亲已经回家了都没有发觉……
……
……
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响马寨,停好车下车的功夫,一天疲累让单勇心里总也有高兴不起来的感觉,生活上的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即便是炒货店开了、潞丰小杂粮的牌子多少也有点市场了也让他高兴不起来。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无耻和厚颜就那么**裸地挂门脸上,相比之下,史老头算上个诚实中人了,好歹还给你个卖身价格。
咦?有车……有辆车身粗壮乍看像越野的车,不过细看时却是辆悍马,车里隐隐地还有烟头的火光,就停在单勇下车不远的地方,一下子让松懈的单勇紧张起来了,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捡了块应手的石头蛋蛋,这么晚的时间了,妈的不是冲我来的吧?单勇加快了步子,进了家门,反锁上了。
刚一锁门,老妈奔出来了,直问着:“锁什么门呀……才几点了,勇啊,有你个朋友一直等着你呢,天擦黑就来了,还没走呢。”
“谁呀?”单勇手里的石头蛋悄悄扔了。
“不认识,就在一层的小隔间里。”老妈道。
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那一堆狐朋狗友老妈那有不认识的,快步奔进去嘭声一开门时,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一位三旬年纪的男子正自斟自饮者,笑着抬头邀了句:“哦,是你啊,坐。”
“谁呀?”八卦老妈奔上来了,单勇掩饰地道着:“生意上一朋友,妈你去忙去吧。”
“那你们等着,我再给你们添俩菜……坐着啊,第一回来吧。”滕红玉好不热情。那人却是亲和喊着伯母别忙乎了,我和单勇说几句一起走,哄走了老娘,单勇径直上前,坐到了那人对面,他刚一坐,那人起身了,递着名片,一看:维特休闲娱乐城经理,柴占山。
“哟,柴哥您这么大身份,怎么光临我家这小店?”单勇把玩着名片,想到什么了。
“邀您到我公司玩玩,顺便谈点事,我车就停在外头,要今天不方便,您改天约我也行……或者我来也可以。”柴占山颇为客气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