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再一次坐下来还是划分利益,而且来得这么快,上楼时史保全早泡好了大叶茶,倾了一碗招待,单勇抿了口,笑着看着史保全问道:“史老爷子,是不是从昨天到今天想了我一天呀?”
“你这个驴日货少给我绕弯子,直说吧,啥意思?”史保全笑骂了句,心事又被单勇揣摩到了。不过单勇却非常友好地说着:“很简单嘛,现在你夹在中间肯定里外不好做人,对我,不好意思过河拆桥;对村里人,大头被外来人挣了,又不好交待,干脆,一了百了,归到史家村不更好。”
“你真准备给我?”史保全问,不相信。
“做生意谁能白给你。直接点,五十万,拿走。”单勇道。
“啊呸,开店还是朝我拿的钱,回头又想讹我是不是?”史保全气着了。
“那是上次的报酬,一码归一码,你咋不告诉别人你挣了多少?现在我把盘子做这么大,渠道这么稳,走货这么顺,五十万都是少的了。实在是我舍不得,我要真舍得,把生意给市那家大户,你觉得他们不敢接?何况我那店装修就花了十几万,还培养了好几个熟手。”单勇好不心疼地道着,无非是要抬高价格。
“咝……你是真想转手?”史保全又不确定地问,不是不能要,而是觉得有点心虚。
“我不转手行吗?这钱要是史家村人谁挣了没二话,可我一外人,用得都史家村的人挣钱,赔了好说,都朝我要。可赚了就不好说了,用不了多久村里人一反起来,没准真敢到城里支摊开店卖去,到那时候不仅是我难干了,你史老爷子照样难说话,总不能向着我一个外人不让村里人挣钱吧?”单勇一摆手,绝对的理由出来了,处处都替史保全考虑。
“我想想,我再想想。”史保全摸着满脸的胡茬,眼睛动了动,盯着单勇。
“行啊,那你想吧,不过史老爷子,咱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要是能转给别人,我就不再通知你了啊。到时候你们村的再扎店就没那么容易了,这都年底快,你房子都难找。成,那就这样,我先走一步了。”单勇说话着起身了,这下子把史保全将住了,直拦道:“等等。”
“怎么了?”单勇一回头,压根就没准备走。
史保全一指楼下道:“你怎么和陶家那丫头一块来。”
“碰巧了呗,我估计陶成章巴不得我这个瘟神走了,他好和你合作。听到消息派闺女来打探打探呗。别说我不照顾你啊老爷子,我要真给了西苑肉联厂,你这村里城里一堆人得马上失业,给他们别说五十万,再高点他也要。”单勇撩道,看着史老头表情僵着,怕是怀疑其中有猫腻。笑了笑,抬步就走,这回是真走了。告了个辞,大摇大摆地下楼。
史保全一直盯着单勇的动作,似乎试图从这动作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可不料这小伙走得那么从容,那么自信,头也没回,已经下楼了,史保全才奔到窗口,喊了句:“站住,等我一下。”
说话着老头急匆匆从楼下跑下来了,边走边说着:“你真要出手那给我吧,不过价格太高了,顶多再给你三十万。”
“不行,五十万,少一毛我不干。”单勇油盐不进的道。
“你这娃掉钱眼里了啊,我给你钱开的店,回头我再花钱买回来,这他妈叫什么事嘛?”史保全愣着眼叫嚣着。
“不能老抠成这样吧?你怎么不说给我三十万,你赚了多少?我吭声了吗?那店不管卖多少,大头还不是让你的村里赚钱,放以前你们傻了吧叽只能卖肉驹。你搞清楚啊老爷子,我不是卖不了求您来了,而是照顾您老的情绪上门帮您来了,我以为我真舍得呀?我也是肉疼呀。五十万用不了几个月我就赚回来了。”单勇好不心痛的样子。
“不说不说了,再给你加五万。反正你也赚了不少了,我这村好几千口人呢。”史保全道,同样心痛得不得了。
“不行,我顶多再减五万,您这么大老板,跟我抠这么点钱?”单勇低眉顺眼,小声讨价还价着。
“四十万,现钱,再不同意,别逼我撤人断货啊,你小子一直就攒在我手里呢。”史保全咬牙切齿地又加了五万。
这一下貌似把单勇镇住了,吸溜了吸溜鼻子,很不乐意的样子,却不料还没完,史保全附加着条件道着:“别跟我耍花样,拿钱走人,以后不许掺合这行当,你这个货,偷驴都找人帮你拨橛子,我得防着点。”
单勇呵呵笑了,看来有上次那出,老爷子心有余悸,笑着道着:“成交!反正挣够房钱老婆本了,我还真不想再挨谁一刀了。今天的收入结算完,明天和以后,都没我的事了啊,再不提驴肉这个词了。”
说笑着,迈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史家大院,这地方,就像个匆匆的驿站,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了。史保全直看着单勇上车,人走,还是愣了半晌,要是单勇真的一点都不掺合驴肉生意了,那应该是去意已决,这一点,倒真让他有点愧意了。
愧意,也许单勇同样有那么点,车行不远,看到了骑着一匹白马,吆喝着赶着驴群的史宝英,史宝英同样也看到他了,只不过像陌路人一样,狠狠地甩了一个响鞭,驾着马相向而去,飞飚在满是枯黄的视线间,只听到了远去的身影伴着一声马儿的嘶鸣。
“谈妥了?”陶芊鹤问,顾虑着单勇感受走了好远才问了两声,单勇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卖了多少钱?”陶芊鹤又问。单勇道:“四十万,附加条件不再掺合驴肉生意。”
“你有病。”陶芊鹤笑啐了句,这个价位在她看来有点低了,不但低了,等于是把后路也卖给别人了。
“是你有心病,所以你觉得我也有病。”单勇道,不以为然了。
“我有什么心病你能知道?”陶芊鹤不服气地道着。
“心病就是想做的事,一直在想怎么样做得更好;而做过的事,又觉得哪里还有缺憾,本来可以做得更好。比如生意,比如感情,比如生活。”单勇淡淡地道,这句宽泛的话听着不像是对的,但也不会是错的,咂摸了良久陶芊鹤哼声笑着道:“你这概念太空泛了,谁不是如此呀?”
“没错啊,所以就有了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不去想它,不在乎它就是了嘛,何苦又何必呢。”单勇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直掰乎着,陶芊鹤却是不服气地道了句:“装,装出来的,我就不相信,你真不在乎。”
“富小气、穷大方,这就说到下一个节点上了,既然你明知道在乎又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也是何必在乎呢?两个方向殊途而归,倒不如扔出去显得清静。”单勇又道。
这句也许是真的,酱肉馆的生意关键在于那个独特的配方,肯定是在谁手里谁就有主动权,更何况现在响马寨酱肉馆不但是配方,而是人员、加工、食材、运输,都在史家村,在陶芊鹤看起来,单勇不管赚了多少都不算赚了,只能算给别人做嫁衣裳了。
“停、停、停。”
单勇喊着停,陶芊鹤下意识地放缓了车速,这里到了进城的岔路口,不知道单勇要干什么,讶异回头时,单勇笑道:“现在我是无事一身轻了,正式约你去一个秘密地方,去不去?”
边说边使着眼色,既有神秘,又有点暧昧味道,心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怀鬼胎似的。一下子让陶芊鹤心生警惕了:“去干什么?”
“玩呀。”
“玩?”
“对,还有吃。要么你说不吃不玩,那你想约你还能干什么?”
“切!”
陶芊鹤被逗笑了,思忖了下,有点好奇,不过好奇中也有点警惕,故意说道:“你得说清楚,到什么地方,干什么,否则我不会同意的。”
“你同意我还未必同意呢,三天前我在漳泽水库下了趟粘网,今去收网拉鱼去,前段时间还养了几个蚌,还有两只小王八……回头把这些都收拾起来,晚上做吃了下酒,想不想搭伴?”单勇笑着道,那馋相欲滴的样子比雷大鹏都不逞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