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声扣了电话时,伍所长脸上浮着戏谑的笑容,那得逞的样子实在让他心花怒放了,和这干人打交道,你不想办法抠抠索索,这些人还真不那么容易就范,笑着时候,又想起了刚刚坐在这儿的单勇,这个时候,倒觉得还真有点小觑这孩子了。
下楼的单勇隔着窗户看了做笔录的徐卷毛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出了门,上了自己那辆破车,雷大鹏坐在车中间,直埋怨单勇也不安上玻璃,大下雨天的,怎么开呀。
可就这么开吧,单勇淋着雨,直驾着起步,雷大鹏又郁闷了,直埋怨着,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摁着徐卷毛揍他个半死得了,反正这帮烂人他也不敢到派出告去。交警察手里,肯定没什么事了。就有事也被人摆平了,这事他爸说了,有人包着呢,顶多也是个治安管理处罚,就这号流氓无产者,连罚款都交不起,回头关几天还得给放了。
“我恨不得砍他一刀呢,可管用么?不管用,再有事我可摆不平,说不定对方就等着我头脑发热再冲动一下呢,倒不如让警察恶心恶心他们,怎么着也得花点钱摆平吧。”单勇道着。
“警察能听你的?”雷大鹏不信了。
“不需要听我的,只要让他们看到利益和可能就行了。”单勇道。
“那管什么用,那点钱对人家来说就是点零花钱,扔出几万来砸人也眼都不眨巴一下。”雷大鹏道。
“眼虽然不眨,可他心眼要动,他一定会认为我就这么大出息,只会向都秃子一伙寻仇而已。那样子他们就放心了。”单勇隐晦地说道,这当会雷大鹏来劲了,伸着脑袋凑到前座,小声地问着:“蛋哥,你说吧,怎么干。妈的我早窝火好几天了。”
“马上你就看到了。”单勇道。
一听这话,没来由这句话让雷大鹏有点兽血沸腾的感觉,这些天一直筹划着,甚至连同学里的狐朋狗友也拉上了,会不会像在学校捅那次那么爽还真让雷大鹏期待得很,妈妈的,被人当街干了一家伙,那口恶气还真没吐出来呢。
果真不久不见到了,车直驶到了北郊关村,下车时雷大鹏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足足来了七八辆柴油三轮车,居然还有牵了头驴来的,就等在二级路废弃的面粉厂房里,进门时乱哄哄二三十号人,根娃、大彪、老柱、三孩,还有一干不认识的爷们,这破衣烂衫都是下地的庄稼汉打扮,这要干点什么事,非得栽赃到伟大的民工群体不可。
本来兽血沸腾的,可现在看着这帮文盲加法盲成了主力军,那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或许这回不是惊喜了,听着这好像还是头拔人,后面还有大部队,反倒让雷大鹏有点害怕了……
……
……
“啪”一声,孔祥忠老板把手里金灶龙凤杯摔了个粉碎。
正在驴肉香火锅尝尝鲜,电话里猝然听到都秃子手底个小痞子自首,在派出所乱咬的事,冷库经理赵红旗专程去派出所走了一趟,笑脸好话陪着,把所长手里攒的一堆吃饭发票、加油发票、住宿发票一股脑全收了,满口答应实报实销才算息事宁人了,这事出得叫人窝火,气得孔老板忍不住要砸杯摔碗了。
坐陪着钱中平没敢吭声,西城这片两大户,在市场上说一不二,谁不买账他们断谁的货,不过也有他们不敢不买账的时候,生意做大了,免不了时常被正腐部门的打打秋风,特别是警察尤甚,这些事吧生意人免不了,反正当事的秦军虎看得开,也坐得住,孔祥忠看其他俩人都不动声色,气咻咻地说着:“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啊,就他妈打了一架,算算,这得赔进多少头驴?军虎不是我说你啊,办这么件小事,还能砸成这样?”
“呵呵,失误失误,这次算是兄弟失误了。”秦军虎道了句,挟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驴肉嚼着,赵红旗把详细情况报回来了,敢情是单勇逮着徐荣强去自首了,这消息让孔祥忠火冒三丈,不过好像让秦老板松了一口气似的道着:
“他砍人一刀,总不能不许人家报复吧,要对方就想着报这个仇,出口气,那倒好办了,这是好事,气什么。就花点钱,反正驴毛出在驴身上了,堤外损失堤内补呗……老钱,史家村你觉得怎么样?那儿马上要出栏的可有几千头啊,咱们几家一抱团,价格得咱们说了算,不压到底,你们可别擅自出手啊。”
一说这个,孔祥忠倒不郁闷了,两眼炯炯有神听着,八千头出栏,单价压下几块钱,就是上百万的利润,何况不止压这么多。现在不得不佩服他这位秦老弟的脑袋瓜,就着打架的事大做文章,明里是和零售抢市场的势不两立,这暗里怕是想在驴园狠捞一笔的心思由来已久了。
稍有为难,钱中平说着上午直接被史保全扔回订金赶回来的事,不太确定地道着:“秦老板,这史老驴可翻脸了,我们也没想到三句话不对直接就把订金扔回来了,谈都不给谈……我是说,我们肉联厂做得可以高档货,一多半用得是驴园的放养食材,您二位能保证我们不断货吧?别回头把我们搭进去啊。”
“你放心吧,从知道史家村有人在市区抢市场,我们就开始屯货了。现在军虎的冷库里有八百多吨,我那儿从德州调过来八百多头,还有自养的六百多头,咱贩回来的可都是大型驴,一头七八百斤,能顶咱们当地两头重,不管鲜肉冻肉,我们供你到过年没问题,而且就不够,随时可以调过来。”孔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了,就是贩牲口起家的,干这事,孔老板说着,就放眼潞州,这行他得算鼻祖。
秦军虎也打消着伙伴的顾虑道:“你们放心,那帮土包子根本没贩运经验,不但通关难,而且得防疫防瘟,正常损耗都不少。冻肉他们更别想,光冷冻装备投资和使用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所以他必须得在当地解决,要在当地解决,他就必须听我们的,或许是,听你们几位的。”
眉飞色舞的说着,还把这销售的捧着,钱中平听得同样是眉开眼笑,乐滋滋地举杯邀着:“那是那是……来来,我敬秦老板、孔老板一杯,托二位福了啊,以后我们这些销售商,唯您二位马首是瞻了啊。哟,陶老板来了,坐坐……”
钱中平敬酒的功夫,陶成章也来了,这宾主斛筹交错,言笑尽欢,好不惬意。
……
……
窗外,秋雨连连,遮着天幕是越来越凉的秋雨和无边的夜幕。
就在秦军虎和一干富商算计着别人的时候,也许没人料到也有人在算计着他们。
西苑冷库,一个鬼崇崇的黑影趁着雨夜夜幕,无声无息地翻过了围墙,灯火已熄,人声已无,几位守库人冷得锁在配电室温酒瞎侃,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潜入。
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黑影呆了一段时间,又翻出了围墙,什么也没有惊动,大雨悄无声息地消灭了痕迹。
过了好大一会儿,停电了。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怕是维修有困难了,但短时停电对低温冷库的影响不算大,守库人上报了经理,没有当回事。
是单勇吗?
好像不是,此时的单勇正驾着车,穿着雨衣,驾着那辆没一块挡风玻璃的车,单车孤人,昏黄的夜灯,摇摇晃晃正行驶在路况不怎么样的二级路上。
方向是:史家村!
第14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
第14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
雨大、风急、夜黑。
单勇像个幽灵一样进了史家村,有着早睡习惯的村民大多数已经熄灯了,黑咕隆冬的村里,单勇驱车直驶位于饲棚左近的卤坊。停下车,拿着随身的东西,进了石屋柴门,挂起了雨衣,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像回自己家里一样,摸到了火种,引着了火,毕毕剥剥的柴禾燃烧起来时候,他脱下了湿透的衣裤,挂在火边烤着,又寻着坊里史三孩老头的酒葫芦,狠狠地闷了一口烧酒,抹着嘴,坐在火边,冻得发青的脸许久脸上才回复了一点血色。
时间,指向二十三时,路上走得很慢,不过现在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得像每秒钟像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即将实施报复的快意和着酒精的味道涌在胸口久久不去,让他直觉得有点窒息的感觉,咚咚的心跳像在胸前的伤口里缝进了一颗定时炸弹,而现在,离引爆的时间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