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慢下来,到了下午下班的高峰期,英雄路的主干道又堵成长龙了,好容易等了两分钟,等快到路口,又成红灯了,气得宁佳直拍方向盘骂交通太差,看样是典型的脾气大、车技差的水平。
没治,等着吧,副驾上的那妞找着话题,想起了刚才碰车的那位,问着宁佳道着:“佳佳,刚才那后生谁呀?”
“我高中同学。”
“是不是?恒大贵族学校出来的,就开那车?”
“稀罕呀?我们班还有家里玩股票跳楼的,当官行贿受贿被抓的,子女成精神病的都有,单勇好歹知道挣钱,已经不错了。”
“他家原来干什么的?”
“开大饭店的,后来倒闭了,他就辍学了,这都四五年没见他了。”
“我怎么看不像同学,不是你早恋情人吧?”
回到女生经常扯的话题上了,宁佳一翻白眼,撇着嘴道:“陶姐,没发现你还有八婆潜质啊。”
绿灯亮了,宁佳驾车起步,那副驾上叫陶陶的妞早笑得花枝乱颤了,看这样八成是猜着了,而且看现在的情况,恐怕当年所托非人了,陶陶逗着开车的宁佳道着:“宁佳,说说呗,说说你美好的初恋,也让我羡慕羡慕。别装啊,姐一看你那样子就判断得出来。”
“是又怎么样?甭看现在落魄了,高中时候单勇可是有名的帅哥,球踢得好,每回学校足球赛,观众席上一帮女生给他加油呢……不但球踢得好,人也很仗义,高中时候就带着我们一帮男女生跟六中的打仗,我们一去就有一百多人,他们看我们那阵势直接就仓皇逃蹿了……我记得呀,我生日时候啊,他送了我一束玫瑰,把我感动得呀……”
“然后就把自己交给他了……我怎么听着像初夜情人啊!?”
“啊呸,陶陶你个流氓,信不信勾引你男朋友去。”
“呵呵,拿这个吓唬我,我正想想换换呢……”
两女生的笑声不断,直驶向机场,接的是陶陶的男友,进了候机厅陶陶奔着迎上去,那远道而来的男友还不忘送上了一束玫瑰,然后是俩人好浪漫的拥抱,宁佳看着这一对情侣,没来由地重回懵懂的高中时代,曾经也有那么一束让她好不心动的玫瑰,只不过再见之时已经物是人非,那送玫瑰的人和想像中差别太大了,大到她只有怜惜,也许再不会有心动和浪漫的感觉。
对了,我忘了要他的电话。宁佳突然想起这个好大的疏忽。不过也不算疏忽,她转念一想,也许,他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太如意。
回忆和憧憬时,宁佳又在寻思是不是该帮帮他,可看看陶陶和帅气倜傥的男友亲昵地走过来时,那刚刚泛起的念头又蓦地消失了,要是真把单勇带进自己的这个小圈子,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的初恋男友现在是个卖驴肉的小贩,怕是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过去的事了,让它过去也许更好。
宁佳和陶陶一对谈笑风声地出了机场时,心里泛起这么个念头。
……
……
也许真不不怎么如意,摩娑着那张带着香味的名片,名片上标着中英文对照:
维多利亚模特经纪公司。总策划,宁佳。
这人和人就是差别大啊,单勇看看自己和小商贩一般无二的装束,再回头看大布盖着粗犷做工出来的驴肉,用这带着香味的名片刮刮腮上的痒痒,又摩娑了几遍,像曾经抚摸那脸蛋、那香肩、那翘臀,还有那柔软小胸的感觉,一刹那,单勇手指颤了颤,想着和名片上这位在寄宿学校的女生宿舍干的荒唐事。
黑灯瞎火的、手忙脚乱的、做贼心虚的、悉悉索索的、就记得初夜那办完事好紧张、好兴奋、好害怕的感觉,连从女生楼下水管上爬下来摔了一跤也不觉得疼,就记得宁佳一直喊疼,事后好几天,两人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时候,一摸就喊疼……
没错,人生中的第一次虽然淡忘,但不会遗忘,它总是放在你心里的某个角落,不经意翻起时才发现,记忆原来是可以如此地清晰。
名片、钱、带着怜悯的眼光。这就是重逢给单勇留下的,自尊被刺伤了一下下,美好又感觉到了一点点,温馨还剩余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复杂也多了很多点。
模特经纪公司?单勇不太明白这公司的业务,隔行如隔山,这些许年,各奔东西,应该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年少时候的荒唐恐怕在彼此间都成了雪藏的记忆,单勇轻轻地把名片塞进了钱包,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倩影放之脑后,没有时间,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现在,他也有了自己选择的生活。
看看时间,发动着车,沿着莲花池向北,生意要开始了……
莲花路口,单勇头伸出车窗在喊着:“宋哥,现在给你卸怎么样。”
紫坊农产品市场门口旺铺远处单勇在喊着:“祁叔,要不够卖你给我打电话啊,我就在附近转悠呢。”
西城医院路口,单勇又在喊着:“高哥,再给你留几斤怎么样?”
即便是有些没订货的老主顾也被盛情感动了一下下,多少留了点。偶而有不要的,单勇也没时间郁闷,又朝着下一定驶去。
干摊贩的都知道驴肉的生意不好做,主要是价高,生肉就三十多一斤、熟肉正常都卖四十多块钱一斤、像这种卤煮酱制的,零售一斤到五十以上了,本大利微,别说批发户,就零售户也怕砸手里,旺摊的订货也就十斤八斤,除非是有冷冻设备的饭店才敢稍多点。
而熟肉卖得就是新鲜,这个抢鲜的生意对于谁也不那么好做,加之潞州又是驴肉之乡,卤制、酱制、干腌、炖烧的驴肉种类怕不得十多种,能数得上名来的饭店、作坊也有十几家,史家村的口味之所以好,一胜在食材、二胜在作工,可再好的食材和再好的作工,就自己一个人奔波明显缺乏竞争力。
走着,送着,西大街,单勇在面摊上草草吃了晚饭,看着车上还有百把十斤,又寻思着往华丰路一带跑跑。要卖不完,砸一斤在手里,得赔十几斤的利润才补得回来。
没办法,只能跑更远的路,找更多的摊位兜售,华灯街市,一人一车,单勇像往常一样,穿梭于饭店、熟食摊、啤酒摊之间,这些同样挣扎在底层的小商贩总能见到那么一位笑吟吟的大男孩,总也不忍心拒绝那份热情和殷勤。
这一天,随着车上的驴肉渐少,慢慢地过去了……
……
……
“把那块驴肉给我称称。”
“好嘞。”
位于紫坊农产品交易市场边上的摊位,来了位大主顾,老祁乐滋滋把小半块驴肉放到称上,一指道:“二斤二两,高高的……哟,张会计,您厂里不有么?怎么光临咱这小摊。”
“废什么话,不卖拉倒。”一位锉个五短身材的斥了句。
“卖……我那敢不卖,按进价给您。”老祁算着账,心时嘀咕着,这是紫坊肉联厂的会计张发奎,这一片街市的熟肉摊大部分卤肉、灌肠、下水都是肉联厂供货,私下里都叫这位肉联厂的会计叫张发毛,那意思是经常把长毛的下水煮巴煮巴批发给小贩。
不过好像没什么事,张会计照价付了钱,提着小塑料袋扭头走了,上了辆车,此时祁老板才注意到,是厂里那辆大越野,不是会计的车。每天进货的时候能看见。
似乎想到了什么,隐隐地,这祁老板开始为那位隔三差五送肉的孩子担心起来了。
车里,张发奎掰了块驴肉,放嘴里嚼了嚼,尝了尝,然后伸着舌头舔着嘴巴,直得啵着:“嗯,不错,比咱们厂里的是好。”
“张会计,大晚上出来绕这么远,就为买斤驴肉?”司机讶异道。
“可不,这他马那冒出根葱来,愣是让咱们车间琢磨不准出货了,以前每天都一吨多出货,也就剩下百把十斤那有办法,这段时间可好了啊,有时候剩下半吨,我可上那处理去,死贵死贵的。老板这不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