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也是你对这个目标突然失去热情的原因?”向小园视线望着窗外如是问。那个在使劲卖笔、拼命表演的男子,似乎和眼前这些人是一类,为了生活筋疲力尽的那一类。
“差不多。我原本以为可能会有点涉黑涉案背景,但现在看来,肯定错了,一个能走黑路捞偏门的人,是不屑于干这种又卖笔又卖唱、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活计的,既然他干了,而且干得还不赖,那就肯定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一类目标,可能找到王雕和包神星确属巧合。”俞骏道。
向小园侧过头反问:“那最起码我们也应该搞清情况啊。”
“一个人把所有尊严都放下去赚最辛苦的钱,这种年轻人现在不多了。二十几岁,可都是杯来盏往、花前月下的年纪,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传唤,万一整出点事来给个行政处罚,都有可能毁了他的生活。不信看吧,他的去向肯定就是中州北站。”俞骏道。
“理由呢?”向小园问。
“因为那儿有零点以后的末班车,说不定卖货、拉客或者干点什么其他生意还能赚点。”俞骏道。
向小园有点诧异了,脱口道:“不可能吧?这都凌晨了,还赚钱?”
“这就是底层的生活现状,有时候正常的休息和睡眠对他们来说也是奢望,沿路还不都是?等卖完货连夜回去,基本也就天亮了。普通人光鲜亮丽的白天,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俞骏道。
他踩着油门,把夜市的熙攘甩在了身后,留到了后视镜里,一路无话。这个话题对于从象牙塔一步到机关单位领导岗位的向小园来说有点沉重。直驶回单位泊车的地方,刚下车就收到外勤的信息了。向小园看了眼,回头复杂地看着俞骏,验证了一句:“您猜的没错,确实是去北站拉客了。”
“骗子可是脑力劳动者,活得这么累、这么苦的,肯定不是咱们的菜了。”俞骏道。向小园关上了车门,俞骏倒回了车,招手再见,叮嘱着早点回去休息,一路驶离了。
拿着手机坐回了车里,向小园又看了几遍外勤发回的摄录信息。红衣男自车站大厅就开始搜寻目标,搭讪,拉人,有的还真被搭讪上了。那人就像有魔力一般,似乎靠几句话就取得了信任,然后把旅客送上了外面的车里。
“怎么办到的?”
向小园有点愣怔。画面是远摄,没有声音。她可能是研究诈骗有点走火入魔了,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像个骗子,否则这样照个面,三言两语就能获取陌生人信任而且把人拉走,怎么办到的呢?
远观不如近看,近看就有点扯淡了。娜日丽发现原因了,这个货唱得好听,可说得比唱得更好听,一会儿山东话,老师,去哪儿咧?一会儿又是京腔味,师傅,打车不?再一会儿又是东北那疙瘩味,大哥,住店不?三十元一位,人多优惠;甚至还能扯出粤语来,靓女靓女叽里呱啦一大堆,愣是把两位听到乡音的妹子给送到门口等着接客的黑车上了。
“嗨,帅哥。”娜日丽突然心血来潮,逗了那男子一句。
斗十方正四下搜寻目标,这一站下站的旅客快走光了,身边没其他人,那女人似乎就在叫自己。他愣了下,端详着视线里这位穿着利索、短发精干的女生,一眼直接无视,又转头瞅其他人。
“嗨,我叫你呢。”娜日丽出声道,“穿红衣服的。”
“阿sir,认错人了,我拉客的,站里站外都认识我。”斗十方随口道。
“阿sir”这个称呼吓了娜日丽一跳。她犹豫了下靠近了,和那人同站在接客线外,故意问道:“什么阿sir?”
“一看你这老大不鸟老二的样就是便衣,这老车站,哪有女的敢主动搭讪?凌晨的车下客,根本没贼,人这么少,监控这么多,咋偷啊?早歇工了。”斗十方道。
娜日丽压抑着心里的惊讶,笑着问:“可以啊,知道我是便衣都这么随意?你这把人家拉到非法运营车辆上,也是违法的啊。”
“那……”斗十方回头,表情夸张地道,“你新人吧?”
“何以见得?”娜日丽不解。
“这个点,合法的出租车也在宰客,价格一样,二十块起步,有差别吗?”斗十方问。
这倒让娜日丽结结实实噎住了。斗十方像是前辈一样摆摆手:“去吧,去吧,一边凉快去,下趟车还得四十分钟,国庆安保不都过了吗?值勤的早撤了,你……不像车站派出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