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就对了,和我的感觉一样。小向,你呢?”谢副厅长问。
向小园笑了笑,道:“再加一个字,就是烦!骗局层出不穷,骗子前赴后继,加上互联网和通信的便捷,但凡有个新花样出来,一蔓延就是全面开花,很难控制。”
“这就是今天我们要讨论的一个议题。对付诈骗,我们一贯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见招拆招的方式长期以来让我们难以首尾兼顾,我和陈局一直在考虑,能不能采取更主动、更深入的反欺诈工作方式,也就是说,找到一种事半功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倍功半的方式。”谢经纬副厅道。
“那样的话难度更大,诈骗本身就是个高智商活儿,我们要提前预知或者研判发生的时间、地点和方式,那得要多高的智商和预判能力啊?”俞骏愣了,领导一贯高瞻远瞩,就是经常忘记眼前和脚下。
“可能性还是有的,最起码涉众类传销、非法集资还是有可能的。”向小园补充道。
唱了句反调,俞骏不悦侧目。这位美女同事招人妒忌的地方太多,无论是脸蛋还是能力,她刚到三十岁就坐到了副支队长的位置,与她同龄的大部分人还在科员的位置上苦熬呢。
向小园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她清清嗓子,道:“特别是涉众类的诈骗,作案时间长、区域跨度大、参与人员众多,这是难点,有时候恰恰也是我们的切入点,只要有一点关键线索,我们就可以做到提前预防。这个关键线索可以来自内线的侦查,或者大数据的研判,无论是涉案人员还是涉案资金上的线索,只要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做到警于事前,提前预防。”
两位领导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陈局指指俞骏道:“俞主任,在心态上你得向年轻人学习啊,行动上进取是肯定的,但前面得加上乐观,而不是悲观啊。”
俞骏讪笑,向小园方自窃喜,却不料立时听到了陈局的转折,话锋不按常理走了,就听他道:“但小向啊,你这个乐观,可千万别成过于乐观,最起码从‘骗’字渊源上讲,俞主任能当你的老师,他当派出所民警时,厅里遇到诈骗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反诈骗中心组建时,俞主任的提名可是全票通过。”
向小园好奇地看了俞骏一眼。参案虽有过协作,但仅限于各管一片,眼中四旬开外的俞主任宽额方脸观感虽佳,可总是显得病恹恹的颓废表情,会拉低人们对他的评价。
“我们现在进入正题,在反骗领域,你们俩一个追人、一个追钱,算是资深的了,厅里对近两年以来的案情做过一个汇总梳理,文件就在你们手上,回去仔细看。我现在提几个问题,你们思考一下。‘6·12跨国电信诈骗案’,资金的中转地是中州,其成员有六成来自我们省,他们所有人员出境起程地就是中州国际机场。”谢经纬副厅长挥着手指,第一个问题出来了。
这可能直接牵涉重大案情,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却不料谢副厅一摇头,道:“别期待我的答案,我没有答案,只有问题。第二个问题,在捣毁境外诈骗窝点的时候,我们缴获了犯罪团伙的核心玩意儿——话本。放一下,这种话本只有纸质版,传说全套教程在暗网上能卖到十几万。”
机要员回放着画面,在成堆成片的银行卡、钱、电脑、手机中间,放着几本纸质打印装订的东西,上面堂而皇之印着“话术交流指南”,传说这几乎是诈骗的纲领性文件,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一个外行培训成电信诈骗的高手。
谢经纬道:“里面细节很丰富,怎么开场,怎么交流,怎么控制对方的情绪,怎么取得对方的信任,甚至还有冒充我们公安机关人员的注意要点……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些话本上也发现了两个细节,一个是一本话本的扉页污渍,经过技侦分析,这片污渍的成分是胡辣汤,我们中州的特产;另一个话本里夹了一张公交车票,属于我们中州公交公司16路车。现在市区大部分已经是无人售票,16路是开往远郊的一路车,还保留着人工售票……跟着细节往深里判断,实际情况可能是这样,骗子在坐公交车、吃饭的时候都在发奋学习,等学成之后出国反过来骗国内人。骗子都这么拼,我们没理由不努力啊。”
一个无伤大雅的幽默,换来了众人满脸苦笑。谢副厅看了眼自己的笔记本,继续道:“第三个问题,近五年来,我们全省发生各类涉众类诈骗四千四百余起,手法花样繁多,但有几个共同点,涉案资金总有一部分去向不明,追踪不到;涉案人员交集很多,这也是反骗工作的难点,很多一般参与的小骗子是抓了放,放了抓,关几天再出去倒替他们省下开支,而且不耽误他们一次又一次参加各类诈骗案。这类重复犯罪的问题症结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