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觉得匪夷所思,他拿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饺子,忍不住问石嘉信:“你们到底靠什么生活啊?”
石嘉信也不瞒他:“表面上,做什么的都有,小本生意、工农、运输跑线,实际上另有财源,都是暗线,十来年经营下来,稳的很。”
岳峰听不懂:“什么财源?”
石嘉信很意外,他觉得自己都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没想到岳峰的脑子也有变浆糊的时候:“这么着跟你说,香港有很多风水师,数的上的那几个,收入都相当可观,有个叫李居明的,曾被饮料巨头可口可乐的总部请到美国看了风水,还曾经利用堪舆秘技帮美国人找过恐龙化石,你听说过没有?”
岳峰摇头:“这个人我没听过,不过你说的我懂。很多人信这个,别说香港了,现在内地很多富商,买房要看风水,入葬要看地穴,起名字都讲个命理,在这上砸的钱都是论捆的。”
石嘉信点头:“就是这个理,表面上,咱们大陆这边破除迷信,不提倡这玩意儿,但是你也知道的,官禁民传,水面下头,做这行的,足可以形成一个产业,嘴皮子动动,过手的钱不比什么厂子企业的少。”
岳峰有点听明白了。
“盛家的女人天赋异禀,算得上怀揣异术,既然能以此生财,没道理捧个金饭碗乞讨。其实很多年以前,盛家就以此闻名了,我看过盛家留存下来的一些记载,好像是清康熙三十年的时候,有这么一段,说是淮阳巨富,父遇盗横死,怨气盘桓不去,家宅夜夜闻泣声,子苦之久矣,后得同僚秘授,以翡翠如意一枚,金珠一斛,银数封,请得盛氏平戾之铃,九日异象旋得解。这是我看到的最早的关于盛家以此为生的记载,不过这只是有文字记录的,实际操作上,应该更早。”
岳峰被这段半文不白的叙述搞的头昏脑涨,回过神时才发现锅里下饺子的水突突翻开的厉害,赶紧接了勺冷水去激生:“然后呢?”
“这么多年下来,换汤不换药,有需求就有供给,亲人被害的,哪怕倾家荡产,也想找出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害死了人的,怕有因果报应疑神疑鬼夜不能寐……明白了吧,这些都是金主,咱们不愁没钱入帐。”
大致明白,不难理解,岳峰把煤气关了火,盛了碗饺子到桌面坐下,一边吃一边继续问他:“盛家被秦家追着撵着,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躲起来,还有这心思跑去联系业务?”
石嘉信冷笑:“跑腿动嘴的事犯得上惊动盛家的真神吗?山下村那些人是干什么的?而且盛家接单是有规矩的,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官不接匪可接,穷不接富可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也看到了,山上山下,加上溶洞里,一共才多少人?撑死了百多张嘴,盛家养的起。”
岳峰忽然反应过来:“不接官我理解,不想跟公安什么的扯上关系对吧,匪可接是什么意思?善恶不分?还有穷不接富接,这不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吗?”
石嘉信居然比他还意外:“那又怎么样?盛家又不是雷锋,又不要积德修道成仙,那么多人靠手艺谋生,会做衣服的裁衣服卖衣服,会做饭的开馆子迎客,盛家跟他们有什么不同?怎么事情到了盛家这儿,就成了有奶就是娘了?”
石嘉信的嘴皮子忽然就这么溜了,岳峰有点招架不住,加上信息来的太突然,他脑子里有些乱:“但是盛家不是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怎么了?你以为盛家是超人啊,还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整天哭着喊着替天行道啊,你见过超人吗,还不就只电视上蹦跶一下?岳峰,你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这个问题上,不要这么幼稚这么理想主义好不好?”
TMD居然敢说他幼稚,岳峰真想把一碗饺子都扣他头上,他心里头为季棠棠不值:丫头也是蠢到家了,居然能相信化解怨气这样的借口,还以为盛家做的是什么伟大高尚感天动地的善事是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确是更合理一些:以前他和季棠棠真的都有点理想化,把盛家当成是电视剧里非黑即白正面悲情的人物,其实石嘉信说的没错,盛家有那个必要大包大揽把全世界人都当成自己的责任吗?拉下一直以来笼着的面罩,盛家也无非就是个渴了喝水困了睡觉吃喝拉撒一样不缺的人物,也要赚钱、钻空子、投机取巧谋私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这么一想,顿时就意兴阑珊,一碗饺子快见底时,才又想起什么:“接了单之后怎么办?盛家的女人敢出去吗,不怕被秦家的人半道上给截了?”
石嘉信笑了笑:“想化解怨气,能力到一定的水准,根本不需要东奔西走的长途跋涉,盛家的女人从小学习御铃,只要能把死者的头发、死时脚上所穿的鞋子、血或者其它一些跟死者密切相关的东西带入溶洞,凭借铃的感应,就能迫使怨气撞铃,从而听到铃语得到线索。”
“只有像盛夏这样半路出家,从来没经过训练,自己胡乱摸索的,才会只能感应随机撞铃的怨气,然后必须去事发地寻找下一步线索盛清屏是什么都没教她,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既然逃出去了,谁会想让女儿再过这样的生活呢。”
伴着这样的讲述把一碗饺子草草下肚,还真是食不知味,难得石嘉信居然能耐着性子给他讲这么多,岳峰也大致猜到他多半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心中有愧,石嘉信这个人,有些时候有些举动,自私的真是让人杀了他的心都有,但必须承认,如果不是为了尤思,他也坏不到哪里去。
既然他愧疚,索性趁热打铁,多从他这里拿点讯息:“那秦家呢,跟盛家这纠缠不休的,怎么回事?”
石嘉信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盛家的生意,是我们石家人对外打理,毕业之后,家里很想让我在里头谋一席之地,我帮着联系过几次,所以知道的多。至于盛家和秦家的秘密,我基本上一无所知,你想问,去问盛锦如吧。”
问盛锦如?问块木头都比问那老婆子靠谱吧。
见岳峰一时间没新的问题,石嘉信起身收拾碗筷,刚把东西都放水槽里搁好拧开水龙头,岳峰的一句话钉子样把他钉在当地:“你昨天晚上,口口声声是为了思思,她没离开对吧,也没死是吗?盛家是不是拿她威胁你了?她也在这对吗?”
石嘉信的喉结滚了两下,脸色忽然变的灰白,眸子里浮上一层死气,咽喉里嗬嗬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幸好这个时候,岳峰的手机响了。
换好之后,知道他号码的人只有一个,不看来电显岳峰都知道是光头。
光头在这头的工程谈的差不多了,下午就乘车走,离开前打电话给岳峰,想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岳峰知道自己这头的情况特殊,也不大想给光头添麻烦,含糊地答了句一切都好,光头迟疑了一下,挂掉之前提醒了他一句:“峰子,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摊上的是什么事,但是是不是平安,总得跟亲近的几个人交代一声。毛哥都打了两遍电话给我了,问我说峰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遍两遍都是关机啊,你没同意,我也不好跟他说你的情况。你斟酌着看,行的话给要紧的人打个电话吧,免得人家牵肠挂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