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盛锦如吗?那是盛清屏的妈妈,盛夏的外婆。”
岳峰没再说话,石嘉信拨电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刚刚做出的决定。
“怎么说?”
“进八万大山。”
什么时候改主意的,他也说不清,或许早在抛硬币之前,他已经有决定了,任何一个试图把决定交给老天的人,其实心里都早有方向,抛中了正中下怀,抛不中时才最显真实心意:我管你正面反面,老子的命运,不能交给你一枚破铁决定。
他想的明白,盛家是最后一条路,棠棠不能一辈子痴傻,现在有他管她,万一他出了事呢?他已经得罪秦守业了,对比得到季棠棠,秦守业估计现在最想弄死的人是他,他一走,季棠棠托付给谁?洁瑜?毛哥?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能管她一阵子,会管她一辈子吗?
秦家盛家都是狼,前路狼后路也狼,那试试这只狼吧,或许虽然同样吃人,但能吐两根骨头。
世上如果真有老天,请老天看的明白,这决定是他做的,有什么后果,让他来担。
石嘉信一直压低声音说话,似乎谈了很长时间了,岳峰一时失神,也没有听真切,直到石嘉信忽然急了,声音一下子大起来。
“你就看在屏姨的份上,你知不知道,屏姨已经死了,四年前就死了!”
112第②②章
开了一上午崎岖难行的路,临近中午的时候,岳峰的车子在一个破落镇子口的饭店旁停下来,石嘉信帮着他把行李拎下来,说是后面的路车开不进去了,有大概2-3小时的机耕道,也就是得坐拖拉机走,完了还得走一段。
岳峰跑的地方多,再差的路也走过,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中午在所谓的饭店吃饭,季棠棠挑食的本性暴露无遗,岳峰已经尽量去选看起来贵的好的去点了,端上来之后,季棠棠还是一脸嫌弃的表情,挑了两筷子就吐在边上了,这也就算了,她非用那种受到虐待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岳峰,就跟岳峰是万恶的施虐者似的。
岳峰懒得理她,转了个方向自己吃自己的,结果季棠棠硬拽着他肩膀把他拉过来,逼他面对自己谴责的眼神,一来二去的岳峰火了,手往桌子上一拍,吼她:“吃饭!”
听是听不见,岳峰火了她还是晓得的,可怜巴巴地看了岳峰半天,岳峰还以为她要哭了,谁知道她乖乖拾起筷子扒饭了,岳峰看着她无语凝噎,末了感慨说棠棠在古代绝对是个欺软怕硬的地主老财啊,怎么能这么见风使舵的。
石嘉信在边上笑了笑。
岳峰心里一动,这一路上,石嘉信一直沉默,自己也就没怎么和他搭话,难得现在他表情松动,似乎可以套出些话来。
岳峰夹了筷子菜,看似不经意地问他:“好端端的,大男人,什么事想不开要自杀呢?”
石嘉信没吭声,过了会回了句:“一时冲动。”
岳峰顿时就没有跟他说下去的兴趣了,私心里觉得这人真不实诚,什么事都遮遮掩掩说半边,真当爷这么稀罕打听你的事呢!
吃完饭,石嘉信预定的拖拉机却到不了位,打电话催,那头说是去邻镇拖化肥,让再等等,这么个破落地方,也没法用大城市的什么诚实守信来约束对方,反正卖方市场,就这么个拖拉机,你爱等不等,三个人只好在饭店门口坐着干等。
季棠棠是永远不缺娱乐活动的,她不知怎么的对饭店自养的几只鸡感起兴趣来,蹲在面前津津有味看鸡爪子刨地找食,过了会鸡都烦她,掉转身屁股朝着她,她倒是不屈不挠的,厚着脸皮又转到鸡的正面去继续观摩。
岳峰在不远处坐着看着她,生怕到时候鸡受不了了啄她,心说被啄一口又该哭了,她要是脑子一根筋跟鸡打起来,自己是不是还得去拉个架?
正想着,石嘉信忽然说了句:“遇到盛锦如的时候,她问起盛夏的名字,你千万别答是季棠棠。盛家人对这个特别看重,哪怕私奔外嫁,后代不改姓,改姓是欺师灭祖。你看盛清屏就算私奔,还是给女儿冠盛姓的,要不是后来发生灭门的事,也不会让她改名字。”
岳峰嗯了一声,想起昨天晚上石嘉信打的那通电话,忍不住问他:“昨晚上,盛锦如终于知道棠棠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她就完全不知道?”
石嘉信冷笑:“盛家人是不会去找外逃的女儿的,盛清屏当年,不止私奔,她半夜逃走的时候,还杀了盛家一个老嬷嬷,这事对盛锦如的打击很大,事后她基本就不怎么出溶洞了,盛锦如有一儿一女,女儿盛清屏,儿子盛清民,十多年前,盛清民不知道为什么,说要出去把姐姐找回来,盛锦如没反对,我猜她当时,也是很想让盛清屏回来的。谁知道盛清民一走就没消息了,当时我们都猜,是找到盛清屏之后,被姐姐留下来,迷恋外头的花花世界,不回来了。昨晚上,她终于知道女儿早就死了,儿子么,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估计也凶多吉少。一儿一女都走在她前面,这也真是……报应!”
岳峰先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要说“真是可怜”,哪晓得事情末了忽然咬牙切齿的说出“真是报应”四个字来,着实愣了一下,再一看石嘉信顷刻间变得近乎狰狞的表情,浑身都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一想到马上会跟盛家人打交道,心里头刺刺的怪不舒服的。
下午三点多,那辆拖化肥的拖拉机才突突突赶回来,拖拉机后斗厚厚一层灰,石嘉信先上,岳峰上了之后把季棠棠给拉上来,三个人分了两边,原本都坐在后斗的边上,后来实在颠簸的太厉害了,岳峰只好从行李里拽了件衣服出来铺后斗地上,拉着季棠棠坐下去,经过中午被吼,季棠棠也学乖了,这次不瞪他了,改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是在控诉说你看颠都快把我给颠死了都是你叫我坐拖拉机的……
岳峰被她盯的心虚,过了会就伸手阖她的眼,跟电视里抚眼皮让人瞑目似的,她乖乖闭了两秒钟,噌的又睁眼,睁的比先前还大,岳峰又伸手去阖,如此几次之后,她怕不是以为岳峰在和她玩儿,咯咯笑的带劲,岳峰把她搂进怀里,下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心里头又是甜蜜又是难受,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怕真是更开心些。
拖拉机开的前半程还能遇到几个人,后头就真是鬼影都不见一个了,路越走越窄,边上的林木愈发浓密,有时候,道两边树的高处树枝长在了一起,像架了个拱顶,阴森森的,下傍晚的时候居然下起了雨,好在行李里带了户外的挡雨布,张起来挡在两人头上,听雨滴哒哒哒打在布顶的声音,季棠棠特别好奇,缩在布底下仰头看着,岳峰招呼石嘉信一起过来避雨,石嘉信缩在后斗的角落里,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很快就被雨淋了个透。
没有预料到的降雨给行程增加了额外的难度,车轮一直打滑,有一次还陷坑了,车主嘴上唧唧歪歪的很,指使着坐车的帮忙挖坑填杠,石嘉信估计从来就没干过这种活,挖陷车的坑得从陷车的车轮前头引平都不懂,岳峰看的着急,这么挖下去是寻思着挖个坑把拖拉机给埋了么?末了只好自己夺过了铁锹挖,季棠棠顶着雨布在车上给他打手电筒,铁锹往哪走光柱就往哪照,倒是认认真真尽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