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来懒得奉陪,一副被人叫醒的不耐语气:“嗯?”
“太热了。”
“太热……你把我叫醒,你就凉快了?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有意思吗?”
岑今冷笑:“装!再装!”
“你早就醒了,两只眼睛放光,以为我没看见?”
这样……怪自己眼睛太有神。
卫来只好坐起来。
“你想怎么样?”
“这房子是砖砌的,顶上是水泥板,水泥降温快,高一点的地方有风——我们可以上去乘凉。”
“……一百欧。”
“什么?”
“半夜还要送客户上房,合约里没规定过,一百欧。”
她向沙特人要钱,他就向她要钱——她以为只有她能剃别人的头?
古诗里说了,有头皆可剃,无剃不成头。
卫来想看她发脾气,还真没见过。
半晌。
“……上次,你借了我一根女烟抽,一百二十欧,不谈价。”
妈的,非比他多卖二十欧。
卫来没好气:“要现在结给你吗?”
“不用,这一路账不会少,都记着,最后结。”
卫来不怒反笑,顿了顿,凑近她耳边。
“就不怕账记乱了,结不清?”
他拨开她,长身站起,走到床前,刷一下把棕榈席拖下来。
——
这小楼营造之初,老板估计就没想过上房顶,没有修再往上的楼梯,廊顶也没有开能让人爬上去的四方口。
只能踩着栏杆上。
对他来说,小松筋骨。
卫来很快在栏杆上站稳,一手高攀住楼顶,另一手接过岑今递过来的棕榈席,手臂试重似的荡了几下,最后一次使力,一个大力上抛,扔了上去。
棕榈席贴地拖行了几米,停住,他手臂用劲,拔身上去。
真有风,俯身拿手掌贴了下地,水泥板微凉。
往远看,视野开阔,泥黄色的月亮弯倒,像大笑时露出的一口牙,大河睡在错陈了民宅的黑色泥床上,要是忽然醒了直立行走,那些房子大概会牛虱一样簌簌摔落。
岑今等了好大一会,卫来才从檐上探下头。
“我怎么上去?”
“我趴在这,你抓住我的手,站上栏杆,我再把你弄上来。”
“那等一下。”
她退回到黑色的门洞里,松开黑色的披绸,顺着边沿拿住边角,重新围裹,背后系带。
然后出来,伸手给卫来。
卫来没接。
“真不怕我把你胳膊上的伤口拉裂了?右手。”
岑今怔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换了右手伸过去。
说:“一时间没想到。”
卫来抓握住她手腕,示意她也反手抓住他的,交叉借力。
她也有紧张的时候,先倒坐上栏杆,侧身把腿搭上来,慢慢站起身子的时候,有轻微的颤抖,透过微濡的掌心,传给他手臂。
终于站直,岑今胸口起伏的厉害,抬头看,楼顶还在她头上一点。
“然后呢?”
卫来头颈放低:“这里不好借力,你抱紧我脖子,其它我来。”
要不是这位置不上不下,前无路后无门,她估计都不想乘凉了。
她先松一只手,吁着气搂住他脖子,卫来伸出另一只手挡住她后背,这支点给了她安全感,牙一咬,另一只手也搂上去。
有汗从上头滴到她脖颈,一路下延,那道渍痕分外灼热,混着她的,滑进衣服里。
岑今耳根发烫,忽然不自在。
她回头往下看,说:“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身子在往上走,卫来显然在试图跪蹲起身。
说:“要是摔下去了,报纸头条会报:沙特重金聘请谈判专家,两人夜半爬屋顶乘凉双双摔残……”
话音未落,忽然闷哼一声霍然站起,手自她腰侧滑下腿边,大力托横她身体,与此同时重心后仰,连退两步。
岑今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放下了。
脚下,坚硬的水泥平顶。
终于站实了,有风吹来。
岑今坐倒在棕榈席上,缓了好一阵子,再抬头看时,卫来站在屋顶的一侧边缘,月亮的边梢滑稽似的斜勾在他发顶,像是要挑起一撮头发。
他身体忽然斜倾,摇摇欲坠。
岑今失声:“喂!”
卫来站定,回头看她,然后过来,坐到她身边。
说:“重温一下当年的训练项目,身子可以倾多少度回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