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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31)

作者:尾鱼

“没灾没祸就和气相处,大难临头就各自飞。”

哦。

卫来脑海里浮现广袤的一大片林子,无数的鸟,扑棱着翅膀,飞的天南地北杂乱无章。

很合理,这时代男人女人都躁动,没有大难临头都怀揣一颗各自分飞的心。

“他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否则你背叛在先,哪来的脸去烧人家的衣服?

“也没什么……他多嘴,说了我不爱听的话。”

卫来很遗憾,分手后还絮叨个不停并不犯法,但也称不上美德:“他到处宣扬你……背叛他?”

“也没有。婚礼的时候,他说,经历了前度给的劫难,感谢上帝没让他为了错的人死掉。”

她抬起眼皮,目光从画纸锋利的边缘上漫过来,一字一顿:“他说我是‘劫难’。”

你本来就是他劫难啊。

人一读书人,经历过的最大坎坷可能就是没拿到全奖奖学金,为了你的背叛吞药自杀,差点送上一条命,再也不能保护地球……不对,保护人类。

你还不准人家说你是他劫难?

卫来忍住了,没有为姜珉分辩。很显然,岑今可以去救黑船上素不相识的人,也可以心胸狭窄——他怕哪天自己的衣服也被她烧两个洞。

垫在脑后的胳膊开始发麻,卫来不耐烦:“画好了吗?”

她收尾,签日期:“画着玩的,不打算留,要看吗?”

画纸递过来,卫来目光落到纸面的刹那,整个人噌地坐了起来。

铅笔、素描风,几只憨态可掬的小猪,一头领跑,另几头跟随。

卫来捏着纸边,这要是铝制啤酒罐,老早捏瘪了。

妈的,不是画我吗?

他忍住了没问,因为大致能预计她的回答:我只是让你别动,没说画你啊。

于是他尽量克制而友好地笑了一下:“怎么会想到画这个?”

“过冷藏库的时候,看到舱门上的肉猪标志,就画了。”

卫来把画纸递过去:“其实我偶尔也画两笔,不过不是这种素描风的。”

她接过来,懒得起身,伸长手臂把笔和画纸反送到上铺空的地方,语气中明显的敷衍:“那有空切磋。”

看看时间,行程还只走了一半。

只能尽量打发:吃海员餐、上洗手间、借速溶咖啡冲泡、看过期的报纸、继续睡觉。

终于等到船员过来敲门:进港了。

上到甲板,就该呼吸到斯德哥尔摩的空气了,岑今有一种终于熬过航程的如释重负,她起身理包,把摊放的画纸卷起。

卷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又慢慢摊开。

她的那张画上,被人添了几笔。

——其实我偶尔也画两笔,不过不是这种素描风的。

真诚实,他的风格是寥寥几笔,但能抓人的神韵,他画的明显是她。

她骑在领头的猪身上。

猪鼻子两侧延伸出缰绳,像马缰。

一手狠攥缰绳,另一只手臂高高举起,像是振臂一呼。

后头紧随肉猪三头。

卫来一手拎一个包,一个用力,两个行李包都拽上肩头:“走啊。”

没事人样。

岑今抬起脸看他,手上并不停,将那张画纸对折,食指和拇指指甲从折痕的纸头开始,一碾到底。

再对折,再碾,指甲刮擦纸张的声音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一股不祥的意味。

卫来盯着她指甲看,觉得她可能会上来挠他。

终于折完了,方方正正,她塞进外套的衣兜。

说:“走。”

——

上了甲板,眼前豁然开朗。

时近傍晚,同是四月,同样依临波罗的海,赫尔辛基阴潮未去,这里晴好到水光潋滟——这算是尤为反常,一般情况下,斯德哥尔摩和赫尔辛基是难兄难弟,你阴我冷,你雨我雪,谁也好不过谁。

下了船,出港,沿岸走了一会,看到一艘挂万国旗的中世纪多桅三角帆船,船身狭长,船首高高翘起,像长长的兽角。

有咖啡的味道和小提琴声隐约传来,这是个开在帆船上的咖啡馆。

卫来招呼岑今:“休息一下,喝点东西。”

这不是他真正用意:这边的船到港,调度会收到消息,塔皮欧会通知麋鹿“船票”已经兑现——如果沙特人那头有新的进展,麋鹿是时候要打给他了。

岑今没异议,卫来觉得,她除了偶尔自行其是,大部分时间都省心的很,要么睡觉,要么闷头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