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的力气太大,拨过了头,一时间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他正站在一条乡间的小路上。
时候是秋天,道旁长满萋萋野草,草尖染长长的姜黄,树上的叶子缓缓落飘,而岑今,就在这条路上慢慢地走。
她只四五岁,穿小花衣,扎两个羊角辫,辫子支楞着翘起,像人一样倔强。
斜挎着一个小书包,走路走得慢吞吞,草也要挨过去看,小石子也要弯腰去捡,看到树也要比比身高——是那种会惹急着赶路的母亲上来揪耳朵的小姑娘。
卫来跟上去,看她只那么丁点大,想笑。
她察觉到有人跟着,很警惕地回头,说:“你是谁啊?”
卫来蹲下身子,看她装出很凶模样的小脸,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很久才开口:“你以后会认识我,你会上我的船……”
岑今说:“滚蛋!坏人的车和船,都不能上!”
她掉头就跑,小短腿蹬蹬的,书包一直打屁股,跑远了还慌里慌张回头看,脚下一绊,摔了个跟头,下一秒飞快地爬起来,小轱辘一样,又转远了。
卫来第一次发现,原来岑今这么能跑……
醒来的时候,唇边犹有笑意,窗外是被滤透到近乎稀薄的人声,飘在高处,连绵不绝。
卫来在床上躺了会,这才想起今天是戴帽节,成千上万人正聚在市中心的南码头广场,那里有阿曼达女神铜像。
上世纪初的晚上,有一群学生在阿曼达铜像附近彻夜狂欢,无意间看到夜色里孤独的女神像,怕她冷,于是给她围上饭店的台布,又有人取下头上的白色圆顶黑沿帽,帮她戴上。
女神不再孤高,披着台布,帽檐下露出的头发波浪样卷曲,有鸽子从旁掠过,夜晚都变得俏皮。
从此之后,一年一度,每到那个日子,总有人去给阿曼达戴帽子,久而久之,成了固定节日。
卫来经历过一次,狂欢自下午开始,几乎半个城市的人都会在女神像前聚集,自发戴上白顶黑沿帽,奏响音乐,开香槟,举杯庆贺,互相拥抱,彻夜狂欢至凌晨,守候代表着春天的五月到来。
听这声响,节日的庆祝已经开始了。
卫来起身,顺手拿过手机,上头有一条短信,麋鹿的。
——明晚九点,酒吧。
他想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短信里的“明晚”,应该就是今天。
——
受戴帽节的影响,酒吧里人不多,连埃及艳后都没来上工,埃琳和阿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不完的话。
麋鹿来得很准时,门一推开,直奔卫来坐的那张桌子——桑拿房那一别,这是第一次见面。
想必又有千言万语,如同努比亚的沙暴倾泻,卫来防患于未然,防他行事夸张,还要防他揶揄嘲笑。
“别叫我圣诞树,别上来就抱,老实坐下,敢笑我爱上客户,你就滚蛋。”
真是刀刀都砍在了要处:麋鹿僵了半天,一脸的欲求不满,终于悻悻坐下。
然后把拎着的包摆上桌面:“沙特人把你的报酬打过来了,知道你喜欢现金,但不喜欢钞面太大的——换好了。”
卫来拉开包链,略扫了扫,忽然想起什么:“帮我捐了吗,割礼的那个?”
麋鹿说:“真捐啊?”
卫来斜了他一眼:“有点心疼,但说过的话,又不能吞回来。”
麋鹿惊喜交加:“卫!你居然知道心疼钱了?这一个月真是没白过!捐一半,还剩一半,剩下的,你不会再去拉普兰包船了吧?”
卫来没吭声,顿了顿问他:“剩下的钱,够买下我住的那套公寓吗?”
麋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想买房?”
卫来轻描淡写:“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招招手,示意埃琳上了两杯黑啤。
麋鹿忽然想起了什么,打量了他一回,觉得他情绪还算稳定,应该不会避讳。
“有件事,你可能感兴趣。记不记得……你让我打听热雷米一案的细节?”
卫来看他:“怎么说?”
“我花了些钱打点,和警局内部的人通了关节,据他们说,这案子没销,但也没进展,所以他们又倒回去,把一些排除了嫌疑的人拿出来查,其中就有岑小姐。”
“然后呢?”
“就在来的路上,他们给我更新了进展,说是昨天,法国警方收到一封来函,卡隆的上帝之手,宣称对三年前热雷米被害一案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