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坐着不动,好像听不到那些窃窃私语。
轮到岑今做陈述,她语气并不激烈,给出另一版本,把起诉里的不实部分一一否认。
控方询问她时,可可树已经打了两个呵欠,胳膊肘捣了捣卫来,低声说:“这也太无聊了,打一架多干脆。”
卫来心里说:那是因为你不关心。
他没有漏过每一句对答,头皮一直发紧。
那个中年女人,问的不紧不慢,十句有九句是“是不是”式的。
——“是不是你建立了保护区?”
——“你的同事失去音信之后,是不是你主动和热雷米、瑟奇进行了合作?”
——“是不是你召集了小部分避难者,向他们传达了逃难船的消息?”
——“后来,你是不是清楚知道,这是一条死亡路线?”
……
岑今一路都答“是”,声音越来越低,停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卫来几乎坐不住,但无计可施。
有女证人到场,幸存的175人中的一个,法官问她:“你觉得在保护区,谁是真正的主事者?”
女证人看岑今:“是岑,我们都知道她为国际组织工作,联合国的车队撤员时,她是获准上车的……热雷米和瑟奇后来才加入,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岑说他们也是志愿者,我们相信岑,所以我们也相信他们。”
岑今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而意料之中的,真正让人崩溃的,是证据环节。
那个中年女人首先出示了一份清单:“这是292名保护区人员的名册清单,六年前热雷米交出的原件,是175名,保存在国家档案中心。我们经过比对,确认292人中,175名符合原件,117名在失踪者名单里。”
但她没有说出来源,只是说来自上帝之手的一位重要人物:“正是因为他给出了揭发的信件,指出这个保护区的秘密,又给出了名单,我们才开始去怀疑热雷米这个无数光环的人物,否则真相还不知道要湮没多久。”
卫来的目光落在那个特殊旁听席上:是恩努吗?当时他不应该在保护区中,不然媒体早把这段经历挖出来了,他是有亲友在那里罹难,所以尤其关注岑今的案子?
出示的第二类证据,是当时保护区里避难者的信件和日记。
中年女人读的内容都很关键。
——“包括我在内,岑的房间只有八个人,岑说,大河上有一条船,船票很贵。但我们没有人觉得贵,和命相比,那真的不算贵……”
——“我注意到,已经有几次了,岑在半夜送走外勤,天不亮就起来等,他们凑在一起说话,很高兴的样子。我忍不住,找机会问了岑,岑说,只是转移了一些人去临近的保护区……”
照片和银行账户资料来自瑟奇,足以证明岑今和胡卡头目有交往,并且,从账面上看,她当初拿到的钱是最多的。
而令卫来最意想不到的,是瑟奇的一段死前录音。
审判室里静得可怕,录音机在放带,透过透明的卡壳,可以看到磁带慢慢地转,瑟奇惶恐的声音放散在空气里。
说:“真的是她主使的,我和热雷米都是听她的——我们是淘金的,我们不懂那么多,她是高材生,她知道很多例子,她教我们的,我们只是照做……”
“热雷米一直担心被她灭口,说她迟早收拾我们,我们还做了应对,我一直不大露面,这样她就找不到我——热雷米死了之后,我找上她,她辩解说是事发了,卡隆的复仇者做的,还让我赶紧逃跑……”
卡带停下。
法官问岑今:“你是否和瑟奇有过上述对话,指出热雷米死于上帝之手,然后让他逃跑?”
岑今沉默了一会,说:“是的。”
卫来心头蓦地一沉。
那个中年女人霍地站起来,语气渐转愤怒:“我提请刑庭不采纳被告的自辩内容,因为不可信。这个女人在撒谎,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热雷米并非死于上帝之手。在我们找上热雷米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
庭下乱起来,议论声潮一浪高过一浪,可可树凑过来,问他:“你现在还相信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卡隆的原型,卢旺达大屠杀,前面好像也提过,发生于1994年,真实情况比卡隆要悲惨的多,国际社会一般认为屠杀进行了三个月,死亡人数在80到100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