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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124)

作者:尾鱼

岑今没说话,起身过来拉住他,几乎是把他推坐到床上的,说:“别动。”

她拆他肩上的绷带,卫来低头看,这才注意到几乎都已经被雨淋湿了,有血色自内泅浸出来。

他解释:“雨太大了……”

岑今笑笑:“以后,你心里有事,或者生气的时候,可以摔东西、骂人、也可以乱发脾气,但是别拿自己身体作践,伤口感染了,疼的是你,有后遗症了,受的也是你。这话我只说一次,听不听也随你。”

她不再说话,也不看他,细细为他敷药、重新包缠绷带,卫来忽然控制不住,单手狠狠搂住她,埋头在她怀里。

静了一会之后,岑今笑起来。

她低下头,伸手温柔抚摸他头发,说:“卫来,我们先好好吃饭。”

“我这么费心做的,不要浪费了。”

“饭桌上,不谈事。有什么话,我们吃完饭,开瓶酒,慢慢聊。”

第53章

这饭,吃得嘴里寡然无味,心里五味杂陈。

但卫来记得每一个话题,他们聊了味道、火候、调味料,一致肯定林永福之所以能当厨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岑今还抱怨了大火油炒,让她沾了一身的油烟味。

她侧身过来,笑着让他闻,卫来低下头,鼻端淡淡的火薪和油盐气息。

他恍惚了一下,忽然发觉为他喷过香水的女人好像很多,但真的沾上烟火气息的,只这一个。

吃完饭,岑今很快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穿那件他改过的衬衫,头发半湿着绾起,有几缕垂在肩颈上,水珠顺下来,把肩颈处渍湿,那粒鲜红的石榴石,贴着她细瓷一样的皮肤,水亮显眼。

卫来问:“你这样不冷吗?”

岑今摇头,把桌上的餐具摞回箩筐,卫来要帮忙,她不让,末了自己拎起了送去前院。

卫来一直看她,箩筐一定很重,压得她肩侧微沉,撑开伞的刹那,她忽然回头,叫他:“卫来。”

室外的灯光透过密雨和泛黄伞面,罩在她身上,她有几丝头发在光里扬起,笑容温柔,眼睛里没有全世界,只有他。

门边是框,她是框里的画,卫来笑,如果这一刻时间停住多好,不念过往,也不要未来。

赶在烟花未冷前,握住这一抹刹那即永恒。

——

再回来的时候,她握了瓶起开的红酒,两个高脚酒杯,说:“没牌子的,你身上有伤,少喝点。”

红酒放下,她坐进桌子对面的椅子,衬衫一掀,从内裤勒带里取出一包烟:“刚没手拿,塞这了。说是本地烟,有香料味。”

她抽出一根,就着蜡烛的火头点着了,手很稳,并不看他,浓密的睫毛微扇,带出周身一种水泼渗不进的沉郁气场。

这场景,似曾相识。

卫来想起来了,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在面试的房间里,她就是这样的。

岑今吸了口烟,仰起头,把烟气慢慢吐出。

忽然笑起来:“爱上一个人真奇怪,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像做了场梦,有人运气好,梦做得长点,就是一辈子。”

她顿了会,轻声说:“但是我运气不好,总是差了一点。我当时……和三个同事,一起留了下来。”

——

三男一女,除了她,另外三个人还都算资深,联合国的车队走了之后,他们马上做出应对。

——装点门面。

国际组织的旗帜,还是得打起来的,而且要打得更显眼、更多、更大,混乱时期,某些旗帜标志比人命来得值钱。

——登记人数。

之前宣称不会撤走卡西人之后,有一大部分惶恐的难民已经四散逃命去了,剩下的,大概在两百名左右,都被一一登记造册。

——清点食品、日用品库存。

这么多人,吃喝是个大问题,清点下来,境地尴尬:小学校里根本也没有太多储备,最多也就再撑个一两天,马上面临断粮。

……

四个人开了会,明确分工,考虑到混乱时女人更容易受伤害,所以很照顾岑今:她只负责留守、安抚难民情绪、医疗和内部管理,不需要对外。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负责安保和巡逻:维和士兵撤退时有遗留的装备,那人穿上有“un”标志的背心,戴钢盔,抱着把枪来回巡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犹疑的胡卡人拎着刀在附近出没,但是不敢靠近。

另外两个人要开车出外勤:一是为了设法搞到足够的食物;二是不能孤军奋战,要联络其它留下来的、零散的保护区,协同合作;三是这种时候,他们是文明社会遗留下的眼睛,是历史的目击者、事件的见证人,有责任去留存相关照片、资料,也许有一天,这些东西就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