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书库 > 三线轮回(三线轮洄)(174)

三线轮回(三线轮洄)(174)

作者:尾鱼

僵持间,丁长盛阴毒一笑,一边的胳膊肘忽然下垂,狠狠抵推丁碛的一个伤口,丁碛眼前一黑,身子几乎蜷成一团,眼见着刀尖重又下逼,觉得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全是残存的气力。

他觉得这一趟,自己是真不行了。

但看着丁长盛那张因着无限逼近而无限放大的脸,心头忽然燎起烈火,火上浇历历不甘:宗杭杀他,是以牙还牙;易飒杀他,是给陈秃出气,自己都不算死得太冤枉,但你丁长盛,什么玩意儿

还是那句话,我死可以,你陪着我一起死

他牙根一咬,计议已定,腕上猛一用力,将刀尖带偏往肋下,然后骤然松手,丁长盛没料到阻力会突然撤去,刀子径直插了进去,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丁碛用尽浑身的力气翻身一带,把丁长盛压在了身下,解放出来的双手死死控住丁长盛的脑袋,抬起了狠狠砸往地下。

砰的闷响,一声,又一声,丁碛红了眼,嫌地不够硬,又拿拳头拼命砸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丁长盛固然是昏死过去,头脸处一片血肉模糊,丁碛身下三处刀伤里流的血,几乎在身周汇成了小湖泊,更别提刀子还插在肋下。

又一次抬拳时,忽然泄了力气,再抬不起来,他一头栽翻在地,喘息良久才慢慢拔出刀子,刀尖在丁长盛的心窝上下挪移了会,确信位置无误后,吃力地插了下去。

他不会犯那种让对手还能醒过来、还能继续攻击他的错误。

雪又大了,漫天飘飞,在丁碛的视线里都舞成了血红色,他昏昏沉沉地伸手在边上摸索,终于摸到了之前丁长盛衣服里掉下来的那团纱布,抓起来之后,一点一点的,揪攥了往伤口里塞。

塞着塞着,眼前渐渐模糊,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怕水淹、不怕火烧、不怕刀砍,近在咫尺,束手无策。

丁盘岭苦笑,一屁股坐倒:这儿视线倒好,像是身临不算高的悬崖,悬垂的脚下是水,视野里是偌大穹洞,身后就是祖牌。

宗杭还不死心,围着祖牌左看右看,恨不得再有个对付它的法子,易飒觉得好笑,又替他难过,挨着丁盘岭坐下,把脸别向一边。

丁盘岭忽然伸手指了指远处,问她:“飒飒,你们能爬上去吗”

循向看去,在穹洞顶上,应该是通往地面的通道口,此刻水并没有装填满,水面距离洞口还有至少十几米的距离。

易飒低头看了看表,接近凌晨四点了,再有一两个小时,这地窟就要关了。

她摇头:“距离地面太远了,别说没有手攀脚攀,就算有,那么长的距离,也爬不完。”

丁盘岭沉默了会,说:“那也要爬啊,三姓子弟,不能坐着等死,即便死,也该死在求生的路上。”

易飒笑了一下,都没力气反驳了。

这个时候,给她灌什么励志鸡汤呢,下头的水面上,还漂着那么多三姓的尸首呢,横七竖八,无声无息,死得突然、也窝囊,甚至不明不白,做鬼都懵懂。

丁盘岭的目光也落在那些尸体上,过了会又移开,目光凝重,低声喃喃:“以为它是太岁的脑子,结果不是,它自己没法伤人,其实它也就是控制了息壤,它跟息壤才是狼狈为奸,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息壤只怕火,烧了还可以恢复,它又没个破绽,连罩门都没有,这要怎么破这要怎么弄”

越念叨越是绝望,到了最后,直觉真他妈金刚不坏、无懈可击,居然笑起来,问易飒:“你说这要怎么弄”

不待易飒回答,又忽然敛容,低声道:“不对不对,一定有罩门”

宗杭看得心里打鼓,觉得丁盘岭有点魔怔了,又不敢多话,就在这个时候,下头突然传来丁玉蝶茫然的大叫声:“有人吗盘岭叔飒飒哎,云巧姑姑,你醒醒啊”

低头看,是丁玉蝶醒了,然而他左顾右盼,唯独忘了往上头瞜一眼,上头的人又俱都筋疲力尽,也懒得费那个力气跟他喊话,过了会,丁盘岭吩咐宗杭:“你下去一趟吧,帮他们解开,还有”

说到这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脸上迅速泛红,鼻翼翕动得厉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涣散,但又绝非无神的那种。

易飒有点忐忑:“盘岭叔”

连叫两声,丁盘岭才回过神来,只这片刻功夫,额角已经渗出津津细汗,人也有点断片:“什么我刚说什么了”

易飒只好提醒他:“你刚让宗杭下去帮丁玉蝶解开”

丁盘岭这才想起来:“对,对,还有,别跟他们说起他们昏迷时做过什么。”

宗杭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从先前的破口处滑到下一层粘膜室,再下一层,易飒还惦记着丁盘岭先前的异样:“盘岭叔,你刚怎么了啊,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丁盘岭的目光从破口处收回,答非所问:“宗杭这小伙子不错。”

易飒愣了一下,接了句:“什么意思啊。”

换了任何别的场合,提起这话题,她大概都会有点不好意思的,但偏偏这种时候、这种处境,毫无心情,只觉得难受宗杭要是不回来,也不至于被带累得陷入绝境。

丁盘岭笑笑:“你说呢你会听不懂吗难道他是为我回来的”

说着拿匕首光亮的刃身照了照脸:“你盘岭叔也没那个魅力。”

这种时候,难得丁盘岭还有心情开玩笑,易飒想笑,笑不出来。

“飒飒,你知道三姓中,除了掌事会,还有中枢会吗”

易飒摇头,不过时至今日,也大致知道是什么了。

“中枢会由水鬼和掌事会中的核心人物组成,领头的是水鬼,也不掺和日常事务,只负责处理隐秘的、会危及三姓的某些大事。”

易飒静静听着。

“领头的那个,是由上一任指定的,我到了要交班的时候,也会指定下一个。”

说到这,伸手指了指下头刚挣脱束缚、正冲宗杭问个不休的丁玉蝶:“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了。”

易飒一时口快:“他”

说完了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那口气怪轻蔑的。

丁盘岭呵呵笑起来:“我知道,你私底下叫他蛾子脑袋”

易飒面上一红。

“但是飒飒,你有没有想过,他没你那么聪明,其实跟智商没关系,无非只是比你少了历练。你早早跑到了柬埔寨,见识各种骗术,交的朋友也三教九流,他呢,跟人接触都少,平时不是练水鬼的功夫就是钻研什么沉船”

“精力像肥料一样,施在哪儿,哪儿的树才开花。你把他架在高处,为了不被风吹打下来跌个粉身碎骨,他就是要学会怎么站定、怎么扎根,所以他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人有无限可能性,此刻不代表日后,过去也不等于未来飒飒,快走吧。”

丁盘岭这么一反常态地讲起中枢会、接班人,易飒已经越听越不对劲了,及至听到最后一句,更是莫名其妙:“我走哪去啊”

丁盘岭看向远处穹顶上的那个洞:“还是那句话,不要坐着等死,往生路走,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要抓住,即便死,也要死在求生的路上。”

正说着,下头忽然传来宗杭惶急的大叫:“易飒盘岭叔,你们往下看往下看”

这语气不太对,易飒脑子一懵,迅速探头下望。

正对着的水下,太岁残躯的基部,无数莹莹光亮,开始星星点点,闪烁不定,然后渐渐汇成光流。

易飒大叫:“息壤是息壤要复苏了”

丁盘岭迅速站起:“快走”

易飒心跳如鼓,跑起来时小腿都有点打颤:只宗杭身上的喷火枪能用了,油料也已所剩无几,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息壤的再一轮攻击了

到了洞口,她先下,刚一滑进粘膜室,就飞快去找之前有破口的那间,一层层到底,又从半积水的通道里爬出去,只这片刻功夫,那些光流就已经长成了蠕蠕而动的草芽,这速度可真不是开玩笑的,易飒太阳穴突突乱跳:“盘岭叔说要逃,爬不上去也要爬,死也死在出去的路上”

说到这,忽然愣了一下,急看向身后。

不对,丁盘岭没跟她一起下来:他说“快走”,还作势跟她一起冲到破口处,让她先下,但他没跟她一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