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足,让我出去挨冻”
这大晚上的,高原冷得跟入冬似的,他要拉着易飒在灯光下尬聊,只为满足宗杭“看一看”的愿望想想就其蠢无比。
宗杭叹气:“大家不是朋友吗我这两天,心跟碎了似的,吃也吃不好”
又扯犊子了,自己从酒店给他打包的那一堆吃的,他可是吃得连渣都不剩。
“就只请你帮这一点小忙,不要你下水,不要你涉险,你要是怕挨冻,就五分钟,五分钟行不行”
这话说的,丁玉蝶一下子想起当初在鄱阳湖下的息巢里,三个人共斗姜骏的情景来了。
同生共死都过来了,五分钟,确实是个小忙。
丁玉蝶心软了,但不抖抖威风教训一下宗杭,心里不舒服。
“你别光想着看,这么没出息”
宗杭:“是的是的。”
“还有啊,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实在不行就算了,别学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宗杭:“好的好的。”
态度这么配合,丁玉蝶反不好说什么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异性恋嘛,确实是这么拖泥带水的。
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他们无性恋这么洒脱呢。
易飒刚出丁盘岭的帐篷,就听到有人叫她。
循声看去,丁玉蝶正站在一盏雪亮的营地灯侧,向着她拼命招手。
刚跟丁盘岭这种脑子历害的人聊了那么一大通,正头昏脑胀,跟丁玉蝶聊聊,放松一下也好。
易飒信步过来,问他:“住下了哪个帐篷”
丁玉蝶指了指自己的帐篷,他之前让宗杭关了灯:黑咕隆咚的,才更方便观察嘛。
易飒扫了一眼:和自己的帐篷离得有点远,正好各据营地一头。
“找我有事”
丁玉蝶早打好腹稿了,故意神秘兮兮:“就是跟你打听一下,盘岭叔为什么让我画电脑啊”
“不清楚,反正明天云巧姑姑到了之后,盘岭叔会跟你们细聊的,你到时候问呗。”
好,这个问题过掉。
“我这趟来,怎么没见宗杭啊”
易飒沉默了一下:“走了。”
丁玉蝶夸张地瞪眼:“为什么啊”
易飒有点烦躁:“他又不是三姓,早晚都得走的。”
看来是不想聊这个,丁玉蝶又改问漂移地窟:“说是为了漂移地窟过来的,但地窟该怎么找啊多少年都没开过了。”
还以为跟丁玉蝶聊聊能放松,谁知道他跟她信息极度不对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易飒懒得解释,很快没兴致了:“你赶了一天路,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别呀,五分钟还没到呢,丁玉蝶赶紧拉住她,磕磕绊绊开始乱绕:丁海金和姜太月怎么没来、营地的人手好像不够、高原的天气他不是很喜欢,有点不适应
易飒耐着性子听他扯,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到中途时,忽然喝了句:“丁玉蝶”
丁玉蝶吓了一跳:“啊”
“帐篷里还有谁啊”
卧槽,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丁玉蝶结巴了:“没没啊。”
易飒冷笑:“大晚上的,帐篷不开灯,你有这么节俭吗莫名其妙拽着我扯些有的没的,说这么几分钟话,眼睛往那头瞥了不下十次,里头真没鬼,就让我看看。”
说完,大踏步向着帐篷走去。
丁玉蝶急了,一溜小跑跟上来:“不是,飒飒,真没有,我说话时就喜欢眼睛乱看,我真没”
越急就越说明有鬼,易飒不理他,走到门口,矮下身子单膝屈跪,一把拉开门拉链。
丁玉蝶头皮一麻,下意识阖上眼睛:穿帮就穿帮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
下一瞬,心里一动。
好像没动静。
他忙蹲下身子,借着外头的营地光往里看。
没人,真没人妈的,宗杭不是说要躲在这看易飒吗死哪去了
不过也好,帐内空空给他救了急,丁玉蝶底气又壮了:“是吧,我说没人吧”
易飒皱起眉头,没立刻起身,反而伸手过去,把悬着的头灯给打开了。
丁玉蝶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没让宗杭把行李包给带下来,睡袋什么的也还没放开,不怕她开灯细看。
他嘟嚷:“你看,我说没有嘛,你这个人,怎么疑神疑鬼的”
面上在抱怨,心底却一阵莫名。
宗杭人呢
人呢
其实丁玉蝶手舞足蹈招呼易飒的时候,宗杭就已经偷溜了出来。
他熟悉易飒的住处,拉上外套的兜帽,装着怕冷,一路耷肩缩头地过去,居然全程顺畅。
到了帐篷门口,眼瞅着就近没人,赶紧钻了进去,四下一通摸索,果然在易飒的睡袋底下摸到一本软面册子。
宗杭揣着册子飞快退出来,凑到最近的一盏营地灯下,颤抖着手掏出手机,一边小心地观察周围动静,一边一手翻页,一手拍摄内容。
没时间细细翻看,为求效率,只能这样速战速决了,虽然拍糊了几张,但应该问题不大。
拍的过程没要多久,不过惊吓不小:营地并不安静,有时有咳嗽声,有时又有脚步声,几次一惊一乍,心跳如鼓,额上背上,都出了汗。
拍完之后,宗杭第一时间把册子又送了回去,然后继续耷肩缩头,向着营地外疾走,直到出了营地,把那一片灯火都远远甩在身后了,才长吁一口气,两手撑着腿俯下身去。
他真是做不来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短短几分钟,比在漂移地窟里搏了回命还累。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吸了吸鼻子,把领口翻起取暖,找了块背风的小土坡蹲下去,这才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拿出来。
拍得真不少,得有二十来页呢。
他点开第一页,放大、再放大。
事情会跟这本册子有关吗,易飒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呢
丁玉蝶抱着胳膊坐在帐篷里等,脸色很严肃:这样宗杭一回来,就会知道他动气了,事情很严重好你个宗杭,看起来跟个老实人似的,居然也会撒谎骗人,还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气了半晌之后,心里有点没底。
不对,夜深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营地就没去处了,人能去哪呢
丁玉蝶把脑袋探出帐篷:越夜越冷,风声呼呼的,能把大几十里外的声音都卷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他总觉得,风里带着呜咽声,跟狼嗷似的。
有人恰好经过。
居然是丁长盛,丁玉蝶记仇,板了张臭脸不想理他,哪知道丁长盛主动朝他笑了笑。
到底是长辈,既然主动示好,不能不搭茬,丁玉蝶顺水推舟:“丁叔,这里有狼吗”
丁长盛想了想:“这可说不好,是高原,狼啊熊啊都会有。”
又呵呵笑着安慰他:“不过它们怕人的,不会接近营地,再说了,我们有人守夜,你大可放心。”
我靠,还真有啊
丁玉蝶脑子发炸,目送着丁长盛走远之后,赶紧揣上手电出来。
先在营地里找了一回,还借故“探望”了易飒,本来想把事情告诉她、拽上她一起找的,犹豫了一下又摁下了:万一是自己疑神疑鬼呢,还是先确定了再说人真没了,别说拽上易飒,整个营地的人都得拽起来,毕竟一个大活人呢。
又往营地外找,且走且远,好在运气不错,正焦躁时,手电光一扫,扫到一处小土坡上,坐了个人。
看衣服装扮像是宗杭,丁玉蝶走近两步,灯光直直照在他脸上。
换了普通人,被强光这么一打,早跳起来了,但宗杭没有,他还是那么坐着,眼神挺茫然的,两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丁玉蝶心里泛着嘀咕,气早没了,小心翼翼挨过来:“宗杭哎,宗杭”
还拿脚尖抵了他一下,直觉他会像恐怖片里那样,应声而倒。
幸好没有,宗杭终于抬头看他:“啊”
丁玉蝶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纳闷得不行:“大半夜的,你也不回帐篷,坐这干嘛啊”
宗杭看了他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哦,没事。”
他手忙脚乱爬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泥,还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没事没事,我坐着坐着就忘记了,走神了。”